第13篇 黑夜未央(1 / 1)

而魚的故事 而魚渺及 2019 字 2024-03-17

18歲的那一年,他第二次敗給了現實。   木飯桌上,一碗翠盈的炒苦瓜,一碟油亮的花生米,一盤炸家雞,一根寒磣的酸黃瓜,還有那個孤獨立在桌子上的耀著白光的小鴨蛋。他伸著與18歲不符的手,顫巍巍地掠過花生米的上空,拿起那顆鴨蛋敲了一下。木桌抱怨著嘎吱叫了一聲。也許有些燙手,又像是本能的反應,鴨蛋在靈活的四指下,輕輕旋轉起來。那笨厚的右手,竟如精巧細致的機器一般,像電視機裡削蘋果,把蛋脫的一絲不掛。那唯一的一顆蛋露出了它本應有的完美無瑕和冰清玉潔。   看似完美的技藝,其實是因其隱藏在內心強大的渴望,卻礙於原料珍貴,隻得一筆一畫的小心書寫著。畢竟吃鴨蛋的場景,他總是在一瞬間就能憶完。   “原本還想著今晚可以炒一盤鴨蛋的,沒想到昨天下了一顆蛋,今天竟一顆也沒有,要是原來的六隻鴨子都還在,肯定能裝盤了。鴨子也知道你要走了,這是最後一顆蛋,估計也是它留給你的念想。有時候,這畜生啊,比人更有心,你對它好,它就多報答你一些,你不對它好,它就少報答你一些,但總歸是念著你的好。”   “哎,這畜生和人,哪有分清的,也不過人更能琢磨,畜生隻不會言語罷了。”   阡陌交通,雞犬相聞,也不知道桃花源裡的狗會不會吃鴨?這兒的狗是會的,人當然也會。   也無非就是人想吃鴨,先讓狗嘗,因為人總是覺得,與牲口鬥,下檔次。而狗便是一個好工具,他的損失無非是放狗拴狗的體力勞動,這鴨的損失卻是損失,它損失的是生命。   “村中聞有此事,鹹來問訊。”也無非是在激烈的爭吵中嗑嗑瓜子兒,嘮嘮家常,樂嗬嗬的看一場有情節有內容的好戲,再氣急敗壞的紅臉後粗脖子。一盤鄉村爭吵的大雜燴便新鮮出鍋了。顏色是辣椒太多,血紅的色彩吧。   損失已是必然,活著的總還要繼續生存下去。   鴨子又被關了幾天,一天到晚總是“嘎嘎”的叫個不停,偶爾的夜間起床,“嘎嘎”的聲音也從未停歇,“嘎嘎”、“嘎嘎”也不知為何會有些嘶啞,有些哀傷。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清早,在征得母親同意後,趁著早上喂料,就順手把鴨子放出來了。不料這鴨子卻匆匆奔向那小浜,噠噠的邁開雙腿,怎麼追都追不上,徒留下淡淡的水印。   隨即撲上鼻來的是不可描述的氣味,這不是垃圾堆裡發出的味道,也不是屍體腐爛的味道,屏氣向河底走去,一無所獲,在慢慢向上爬時,才發現有深藍黑色的小顆粒均勻的分布開來。這是藥,無疑,這有毒,無疑。   如果別人要你死亡,那你隻有一條路,那就是活下去。   路邊殷紅的泥土在我腦海中浮現,這是一場無聲的戰爭,匆匆跑回家拿了鐵楸,要用泥土去埋蓋著這不應有的草料,才發現這顆粒狀的藍色種子像是被播撒在田間,如此均勻,如此的廣闊,如此的人心。   他隻是他,沒有一句言語。   每天都回家,是否也會因為別人的恐嚇和驅趕而走錯了院子,暴雨沖刷了各色腳印有時候,人心也的確需要大雨沖刷一下。這樣,靈魂走過的路,才不會因雜亂的腳步而顯得狼狽不堪,不忍直視。   鴨子不見了。   最後的鴨掌印走向了那不該走向的院子,自家門前鴨印的雜亂書寫著焦急與思念,那誰家門前淩亂鴨印傾訴著無奈與哀愁,那淩亂的周圍被大步的腳印包裹著,大概是狂放草原上圍獵的縮小版吧。   收集了證據,聽著鴨子回家的呼喚,無奈求助卻被告知丟東西是常有的事,更何況是活物兒又能吃,或許立案的最低金額限度都不夠,這種隻是鄰裡糾紛,再者說要是別人死咬著鴨子就是他家的也沒有什麼辦法,隻是徒增了更多的煩惱與憤怒,自己以後把自己家的東西看好就行了。   亦焦急憤怒地撥打了123,隻聽得裡麵說道:“您好!請撥打分機號,並以‘井’號鍵結束。”當你按到第三位數時,它會自動掛機,當你從00到99一一試時,最終你聽到的都是同樣一句話,請掛機,請掛機……   我在河邊垂釣,聽得這樵夫的閑談,無意中想到了那六隻鴨子,記錄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