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1 / 1)

所聞蜚語 王深雨 3635 字 2024-03-17

也是有些年歲了的事了,每每回想起來,多少是有些心寒的。隻是若將自己置於那般田地,興許也是會做出那般決策的。   那時我剛從我兒時的同窗殷月那裡接了這間藥鋪。這鋪子接的也是走運,殷月的父親為叫祖業有人繼承,便叫殷月學了醫。隻是她本人是想學律法的,同我一般。那時我剛辭去了公職,她也不願再給家裡看鋪子,便與剛辭了工作的我商議,叫我替她看鋪子,不論收益,開張既是。隻叫我找人教她學些律法。我當時沒有去處,覺得這是個好買賣,若真要自己立業,也是省了房租的。便叫我師哥將她領了去,平日裡給師哥打些下手,耳聞目染的總是能學到些東西的。   打這兒起,我便在這鋪子裡忙著自己的事,隔三岔五的替那些前來抓藥的人尋些藥材。隨後的幾年裡,我像是在這間鋪子裡安了家似的,殷月也從不過問,正如她當初所說,開張即可。這些抓藥的人中有幾位算是與我有些交集的。其中一位是我中學時同窗薛泠的母親。   初見薛母時,是個晚春,那時我接了這間鋪子沒多久。興許是因掌櫃換了人感到詫異,便與我交談起來。我是不愛與外人談及自己的事的,隻說自己姓深。她便說起自己患病的女兒有個同窗也是姓深的,因為這姓氏少見,便有些印象,並告知我她的女兒名叫薛泠。我是記得她的,隻是中學後便再無交集。想著是同窗的母親,便就著抓藥一事客套客套,詢問薛泠近況如何,患了怎樣的病狀。   薛母告知我,薛泠在剛考入大學時患了病,當地無人能醫。一人家四處打聽,得知天津有位名醫治得好薛泠的病,便舉家去了天津。天不隨人願,麻繩是專挑細處斷的,天津那大夫說薛泠的病雖是他常醫的,隻是薛泠的情況是獨一份的,隻得常年服藥,叫末路來的遲一些。死,約莫是躲不掉的了。一家人在天津待了些日子,叫大夫開了方子。此後薛泠便在家養病,她的父親母親還是照舊,隻是平日裡隔些日子便要去往天津,叫那大夫看看方子要不要加些藥材。   隨後的幾年裡,我是常見薛母的。興許是薛泠病的更重了,方子上的藥是一次多的一次,薛母來抓藥的次數也是一次近的一次。約莫是前年,也是個晚春,有些日子沒見的薛母又來了鋪子裡。我心想有些日子沒來了,怕不是出了什麼變故。還未等開口,薛母略帶笑意,像是有些難以啟齒似的向我問道:深掌櫃,來你這抓藥的病人,有沒有與你和薛泠年紀相仿的青年啊?   我心理約莫知道了原由,隻是不敢確定,便回到:您這是何意?   薛母向我道了由來,薛泠前些日子已經走了,她生前一直是獨身一身。她臨走前有人說,她若到了下麵還是孤身,怕是要被欺負的,這次來,是想托我為在陰曹地府的薛泠說媒。我應了一聲節哀,並告知若有年紀相仿的,便找人告知與她。   薛母道了謝,便告別了我。正巧與芊棠一進一出,芊棠回頭瞧了瞧走遠的薛母,向我問道:“小雨,這大娘怎麼不買藥便走了?”   “人都沒了,還買什麼藥。”   “病人沒了來你這兒作甚?你給人抓錯藥將人吃死了?”   “您了少說兩句吧您,那是我同窗的母親。”   “是那薛泠?她近日如何?”   “前些日子走了,她母親叫我幫著打問打問有沒有年紀相仿的短命青年,與她結個陰婚。這當父母的真是不易,兒女沒了也要叫女兒美滿。”   “年紀輕輕的,可惜·····隻是說媒一事,還是不要摻和。”   芊棠雖向來嘴上不饒人,心腸還是好的,她說出這話時我是有些詫異的。興許她是知道些什麼內情,才這樣忠告與我,隻是我並不想知道,就沒有追問下去。本以為薛泠的事隨著她的死便翻了篇的。隻是過了沒幾個月,薛母竟再次造訪我這鋪子,這次卻是來找芊棠的,我心想難不成是要找芊棠做法事?   芊棠雖年紀輕,道行卻是不淺的。隻是脾氣有些古怪,不愛見人,旁人上門尋她卜卦,求破解之法,常是叫她拒之門外。這也是苦了我的,對我有些許了解的人便知道,我與芊棠從少年起便有著不錯的交情,隨意一打問便知曉,我與芊棠這些年間不說形影不離,也是常常湊在一塊,就連這鋪子後院的住間中也是留有她的一間的。好些吃了閉門羹的找到我這裡,叫我從中求情,或告知我緣由托我從中傳個話。隻是旁人的事我向來是不關心的,也常常是懶得搭理。隻覺得那些重金未能進了芊棠的口袋,叫我著實心疼。   薛母此行也是與那些人一樣的,叫我遞個話與芊棠,想在芊棠做過法事的那些人家裡,尋個好人家,叫薛泠在下麵不再孤著。此時芊棠就在後間與楊瑾曬太陽的,我也是有些犯難,不知該不該將薛母帶去後院,雖說是為了善事,但引去見了芊棠興許是要將她惹的不悅的。   芊棠與我凡事都是好站在一旁的局外人,就算點頭應了旁人的差事,也在局外幫人指點,告訴局中人如何自救。若局中人實在難自救、要旁人推一把才可破局,也是從租界將楊瑾叫來,或將我那師哥喊來,入局將人解救出來。要說我倆在參與的事件中唯一的興趣,那便是就這些需要參與的事件中脫離出來。而叫我倆最無奈的,也就是“人生”這一事態了。隻是“人生”這一事態若真的想脫離出來,付出的代價貌似過於龐大。隻是我倆是幸運的,在早些年間,我倆因為一個契機,偶然間從這看似無法脫離的事態中脫離了出來。薛泠是不是幸運的,我無從判斷,她已不再是局中人,卻也做不了旁觀者。   楊瑾是好將自己置入局中的,凡事隻要旁人找到她,她是連報酬都不與旁人商討,撐著她那把大紅唐傘入局先。就算隻要一句話便可點破的事,她也要叫局中人戴上她那不知從哪兒得來青銅麵具才肯罷休。思來想去,把這差事叫楊瑾做了興許是不錯的解法。   “芊棠是在的,隻是她興許是不愛開口的。我的另一位友人也在,名叫楊瑾,也懂些術數,她約莫願意幫您這忙。”   薛母隨我進了後院,與楊瑾做了招呼,說了緣由並取出一張字條,說是薛泠的生辰。楊瑾並未接過,隻是取出她那一直帶在身上的麵具,叫薛母帶了臉上。這麵具叫我看來邪氣重的很。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從未說過麵具的來歷,我也從未問過。隻看樣式,約莫是戰國前的物件。   “陰媒是可說的,隻是您想要個什麼價錢?”   “那勞煩大仙,必然是價越高越好的,小女與諸位是同齡,之前也是從未婚嫁過。”   我心想這楊瑾還真是來者不拒,這家人家已是這般淒慘,還妄要高價。這當母親的也是,姑娘生前將這家裡差不多是掏空了,如今姑娘西去了,卻還想方設法的為姑娘找個照應,真叫人心裡不是個滋味。   楊瑾叫人近身,撐開她的紅傘將人遮住,道:“如今令母要將姑娘出嫁了,姑娘可否願意?”   “不願意又怎樣,這些年已是將家裡拖累的不成樣子。如今我僅是一把灰,若將我那一把灰埋進別家的墳便能叫家裡日子好些,也是對二老的回報了。”回應的並非薛母的聲響,若沒記錯,約莫是薛泠的。   “姑娘可有什麼要求?”   “活人總是要活的,若我這死能叫人活的更好,那便依活人的。”   楊瑾不再回應,收了傘,將麵具從薛母臉上取了下來。隻叫人回家等候便是,薛母滿心歡喜的道了謝,對將女兒的魂魄召來一事是不知情的。我也是明白了芊棠的忠告,我本就不愛摻和旁人的事,薛母的欣喜又叫人這樣心寒。若事先知道薛母僅是為了將亡了的薛泠變賣出去,換著錢財補貼家用,我大抵早就將人攆出去了。隻是也如薛泠所說,活人總是要活的,也總想活的更好。   幾日後楊瑾送來一隻藤鐲,在開口處鑲了銀,說是謝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