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1 / 1)

還是那個學生   一個秋雨綿綿的下午,陰冷,潮濕,人們低頭不語、行色匆匆,一如這個世界。   二樓的包工隊迎來一個新的租客,一個年輕的小夥子,粗粗的眉毛,茂密的頭發和硬硬的胡子,走進我家院子的時候,他似乎情不自禁的朝著那兩個小姐住的房間注視了很久。   要不是看到身份證上的名字,我的確想不起來他是誰。   相由心生,這四個字絕不是胡說,一個人再怎麼遮掩都沒用。幾個月以前,這個羞澀的大男孩還在因為不堪忍受一個老寡婦的騷擾而感到無比煩惱,隻想著逃避,現在的他,眼神中透露出的一絲不屑卻隱隱的讓我感到不安。   在我給他登記完身份信息的時候,這個男孩已經熟練地從褲兜裡掏出香煙叼在嘴巴上,似笑非笑的對我說,哥,晚上有時間嗎?找個地方兄弟請你喝酒。   我盯著他足有一分鐘,隨即敷衍著,算了吧,你小子,整幾個錢不容易。   他從我手中接過身份證,煙氣裊裊,正好嗆到他的眼睛,那行吧,改天,等我發了工資一定請你。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現在的他,也就是剛剛滿十六周歲。   什麼,你跟我說十六歲不是還未成年嗎?工地上怎麼能用未成年人呢?   那我隻能說,你真的不了解你所處的社會。   學生小哥還是食言了,在月底發工資的時候,他沒有請我喝酒,應該說他是個比較懷舊的人,沒過多久,他就經常會在下班之後,脫去滿身汗臭味的工作服,打一盆清水,大大方方的洗去滿身的汙漬,然後換上一身比較乾凈的衣服,出現在他原來住過的那間屋子裡。   他隻是不願意,也可能就是懶得刮胡子。   所以經常會聽到一兩聲埋怨,然後是他的哈哈大笑,三個孤寂的靈魂在笑聲中互相取暖。他的白色T恤有時候會沾上一絲鮮紅。   一個年輕的農民工,兩個同樣年輕的小姐。有時候我們感到孤獨,並不是沒有人陪伴,隻是再也找不到相濡以沫的感覺。   每當這個時候,花姐的書就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的頭發淩亂,帶著重重的黑眼圈。某天夜裡,我確實的聽到她的房間裡傳出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音。   人類就是這樣,我們之所以還能被稱作人,就是我們不管真心的也好,假裝的也罷,甚至是不停的自我安慰找各種的理由說服自己,我們依然會心懷愧疚。   當然,有些“人”不會,它們認為所有的事都是理所當然。   雖然每次加完夜班以後,工友們都會用起哄和口哨聲的方式調侃,又或者是以鄙視甚至唾罵的方式表達,學生小哥依然故我,至少,他不用再去天臺的晾衣架上偷絲襪了。   這時候的我,就突然會想到超哥和小波。   事情發展的很快,某一天夜裡,學生在走進小姐的房間後,就再也沒出來。   在房間的燈熄滅的時候,我也終於扔掉了手中的酒瓶,大大的伸了一個懶腰,回到自己的狗窩裡,沒刷牙,沒洗腳,甚至沒開燈,在我習慣性的躺進自己床上的時候,我才發現另外一具人形的物體。   一秒的緊張之後,我聞到了熟悉的香水味。   我又忍不住笑了,心裡想著,一會轉過來的不會是一張滿臉鮮血的女鬼吧,唉,女鬼就女鬼吧。   在我快睡著的時候,花姐一個翻身把我壓在身下,一滴滴冰涼的液體掉落在我的肚子上,讓我結結實實的打了幾個寒顫,夜色已深,我瞪大了眼睛,卻實在是看不清她的臉。   她隻嘟囔了一句,   你這個人的房間怎麼這麼臭。   花姐消失了   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走的,醒來之後的我對著兩樣東西發呆。發了很久的呆。   一樣是花姐的房間,除了熟悉的香味,現在空空如也。   另一樣,是我的床單,上麵有一抹紅色的痕跡,形狀像一朵綻開的玫瑰。   我除了抽煙,實在是想不起來還能乾什麼。   跟我同一種狀態的,還有我家斜對門的老馮夫婦。   那個天天被綁在門口椅子上的老三,終於消失了。   說終於倆字好像有點落井下石,但是很多住在附近的人大約想法跟我一樣,畢竟正常人都不願意經常聽到一個歇斯底裡又毫無規律的叫喊聲。我的第一感覺,應該是何老二乾的,這孫子大概率是又磕多了。   不出所料,小方又出現了,看到我隻穿著一條內褲,好像幾天沒出門的樣子。   嗯?怎麼了?你怎麼好像一個剛失戀的大學生一樣?說完了正事之後,小方的表情恢復到了平時的戲謔。   我的眼神越過他的肩頭,空洞的望著天邊。   我的方大警官,你又啥也知道了?我實在是不想理他。   小方抽了抽鼻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聞到你房間裡的香水味了,不過你小子我還是了解的,你不是那種會隨隨便便找女人的人,看你的眼神就知道。   整整兩天,電話中的聲音,一直是那該死的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直到手機已經沒電,我隨手把它扔進了墻角裡。打開電視,在有氣無力的把所有頻道都換了一圈以後,我終於看到了一條能夠讓我回魂一般的新聞。   今天下午,在本市某小區附近發現一名穿著另類的女性,該名女性疑似有精神類疾病或疑似吸毒史,群眾發現時該名女性身著極為單薄的衣物,精神極為亢奮,大喊大叫引起了周邊居民的注意,隨即報警,現該名女子已被警方控製,據悉,該名女子身高一米五七,染棕黃色頭發,被發現時身穿白色背心,牛仔短褲,紅色高跟鞋,腿部有紅色玫瑰形紋身,往知情人或親屬盡快與警方聯係......   果然,她出現了。   果然,她也瘋了,就像她那個當街裸奔的男朋友一樣,區別隻是一條褲衩。   新聞上的畫麵,為了不嚇壞小朋友和沒長大的成年人,當然是打過碼的。聽完新聞,短暫的興奮之後,我的心又沉寂了下來。   老金對於花姐的消失表現得頗為平靜,理所應當一般。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不知道。   老金翻了翻白眼,我就猜你不知道。   今天,是研究生考試結束的日子。所以,她走了,這次也許再也不回來了。   我默默地哦了一聲,這個猥瑣的男人,情商低到讓我想現在就給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