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墨原低著頭,有點悶悶不樂。 因為他剛剛想把陸景燦的手機借走,然而卻被毫不意外,也豪不留情地,拒絕掉了。 “手機沒信號,你留著也沒啥用啊。” “你也知道沒信號,那你借走乾什麼?” “呃……” 墨原當然不可能實話實說,所以隻好無奈放棄。 裴鈞在他旁邊安慰他道:“沒事啦,反正那部手機也不能正常使用。你才把他罵了一頓,他要是願意借給你那才叫奇怪呢。” 他謹慎地觀察了一會兒墨原的臉色,見他沒什麼不悅的反應,方才繼續說道:“不過,你明知道那部手機不能用,那麼,你借它的意義在哪裡呢?……嗯,我有些好奇,方便告訴我嗎?” 墨原道:“沒什麼,隻是想看時間而已。我這個人……比較在意時間。” “隻是看時間而已麼。”裴鈞略一點頭,不再說什麼。 剛才一群人已經討論了老半天,找了片空曠地帶畫了個巨大的“SOS”,其他的也沒什麼具體的辦法,於是剩下的隻有等。 因為隻是拍綜藝,這些藝人們不可能真的滿滿當當全部帶的都是戶外用品。 於是眾人又在物資上產生了巨大的分歧——他們不得不與那幾位女藝人產生了爭執。 她們這個行業的人怎麼可能帶著重重的行李上下飛機?肯定是怎麼輕便怎麼來。 就連她們紮營用的帳篷都小小的一張,讓人很懷疑她們睡在裡麵時手腳到底能不能伸開。 壓縮餅乾? 小姐少爺們怎麼可能吃那種東西! 隨便帶幾包,拍攝的時候拿出來咬兩口,做做樣子就差不多了。 反正在鏡頭看不到的地方,劇組肯定是好吃好喝地供著這些家夥的。 於是各自數完行李裡的食物和水,沒有一個人笑得出來。 能不能活過三天都是個未知數了。 總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人去死——當然,不到最後一刻,沒人能說的準。 許藍悠患得患失,總是認為他們畫的那個“SOS”不夠大,還要再畫更大一點,於是她又自顧自跑去搗鼓那片泥地了。 陳曦和陸景燦兩人反反復復搗鼓那部手機,堅定地認為一定是因為地理位置不好,隻要換個地理位置就一定有信號。 於是他們在島上轉了一大圈,高處低處,陸地海邊,各個地方都試了一遍,也不嫌累。直到手機快沒電了,才垂頭喪氣地返回帳篷裡。 墨原與這些人解除了誤會,但他依然回到了自己那個紮得距離他們很遠的帳篷裡,繼續啃他的壓縮餅乾。 裴鈞看他沒有一點想要重新搬回去跟他們一起的意圖,於是也知趣地沒有提起這件事。 重新搬回去對他們而言,除了能夠給予一點些許的心理安慰以外,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好處。 最起碼目前是這樣。隻是徒費體力罷了。 墨原的心思則是一團亂麻。 怎麼會這樣! 本來上飛機前,就十分巧合地看了篇莫名其妙的規則怪談,於是這一路上就已經讓他已經有點忐忑不安,神經兮兮了。 下飛機之後,居然真的出了這麼大的意外! 拍孤島求生綜藝被送錯了島! 而且劇組那邊還一直沒什麼動靜! 難道沒發現嗎?!但是這怎麼可能呢? 這島上可是有一位娛樂圈頂流啊! 他要是出了事,可是會轟動全國的。超星文娛如果是故意什麼都不說,就直接玩這麼大,那是絕對要吃官司的。 陸景燦的身價,那老頭在島上種十輩子的玉米都賠不起。 不是人為的! 墨原的心中躁動不安,身體有些克製不住地發起抖來。 空氣中的光線強度仍然昭示著現在是白晝。距離他看陸景燦的手機已經過去了很久,當時是將近下午五點半,即使現在是夏季,這會兒怎麼說,天色都應該快暗下來了。 然而並沒有這樣的預象。 這怎麼可能呢? 他沒敢抬頭看天,手裡捏著的那袋獨立包裝的壓縮餅乾從拆開到現在已經好幾個小時了,仍是沒有吃完。 他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在帳篷前一動不動地坐著。 墨原真的害怕了! 他現在腦海裡揮之不去的就是那篇規則怪談。 他很後悔自己為什麼隻看了一遍。 他是個普通人,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雖然墨原仍然記得守則大概的內容,但這依舊不能給他帶來多少安全感。 墨原咬了咬牙。 他決定了! 說他神經也好,說他有病也罷。 他是一個真正的規則怪談愛好者。而作為一個真正的規則怪談愛好者,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規則怪談是虛構的。 但現在他魔怔了。他要把這篇規則怪談當真了。 墨原覺得自己的精神狀態現在很不穩定。 他反而覺得自己目前的精神狀態,可能是這些人裡最差的一個。 也許是因為……也許是因為,他知道了一些,本不該知道的東西。 裴鈞撩開帳篷,看到他從帳篷裡出來,不由得一愣:“墨原,你要去乾嘛?” 墨原深吸了一口氣,道:“我要去借手機。”他的話語有些顫抖,聲色卻異常堅定,“我要知道時間……我知道你們無法理解,可是我真的需要知道時間!” 我不敢…… 我不敢在這座島上待七天。 好吧。我承認。 我周墨原就是葉公好龍。 我愛看規則怪談,我愛看恐怖靈異故事,愛玩懸疑解謎遊戲,我還是個恐怖區up主…… 但當這些詭譎怪異的事情真正發生在我身上時,我依舊克製不住自己的恐懼。 “時間怎麼了?”裴鈞能感受到他的害怕,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我知道你很著急……可是著急也沒用啊,救援不是我們著急就可以等到的。不過你放心,劇組不可能真的放任我們八個人失蹤不管的。再等等吧。” “裴鈞。”墨原打斷了他。 “嗯?” “我們從機場坐飛機到島上,大概飛了多久?” 裴鈞思索了片刻:“沒多久吧,應該……十分鐘?” 畢竟是超星文娛老板買的私人小島。 誰買島會買個太平洋正中央的!當然是越近越好了! “是啊,才十分鐘。”墨原說,“按理來說,這裡距離陸地隻有十分鐘的飛行路程!就算劇組那邊確定我們失蹤需要一段時間,可一旦確定了我們失蹤,陸地上來的救援降落在島上,隻需要十分鐘!” “但你知道我們在島上已經過了多久了嗎?等救援真的需要這麼久嗎?” 裴鈞的臉色頓時就白了。他下意識地站了起來,看向墨原的目光驚駭不定。 “很久嗎?現在明明還是……” “白天個屁!”墨原當然知道他要說什麼,他很煩躁,語氣也不受控製地粗暴了起來,“現在已經是晚上了!不信的話,你現在就跟我一起去找陸景燦,看看手機上的時間!然後你就知道我為什麼想看時間了!” 裴鈞終於反應了過來。他抬起頭想要看向天空,墨原直接上前一步伸手把他的眼睛捂住了。 “別看天!” 裴鈞掙紮著後退幾步,喘了幾口氣,用驚悸的目光看了一眼墨原,隨後他垂下眼眸,靜了幾秒,再次開口時,語氣也恢復了鎮定。 “不用去找陸景燦了。”裴鈞擦了一下額角的冷汗,“我帶了表……等我拿給你看一下吧。” 墨原一愣,這倒是個意外之喜:“真的?” 裴鈞轉身回到帳篷,在雙肩包裡翻了翻,拿出一個小巧的黑色禮盒。拆開,裡麵是一塊嶄新的銀色懷表。 他拿著表,一邊走向墨原一邊道:“這是機械懷表,不算電子物品。而且我沒什麼名氣,劇組檢查我行李的時候很敷衍。我就帶來了。” 打開懷表蓋,時針的指向已經越過了數字8。 墨原和裴鈞兩個人都沉默了。 “你的表……沒壞吧?”墨原語氣僵硬地道。 “我倒希望它是壞的……”裴鈞扯出了一個不怎麼好看的笑容,似乎是想緩和一下氣氛,但效果甚微,“這塊表……是我很重要的人送我的。我很珍惜。所以……不可能壞的。” 兩個人都沉默了。 現在是晚上8點。 可天色依然是白晝。 即:從早上7點坐飛機來到島上,一直到現在,已經過去了13個小時。 這個距離陸地完全不算遠的小島,足足半天的時間,都沒有等來任何人的救援。 他們本還沒意識到這件事,以為現在還是白天。 也許是劇組那邊也沒發現,也許劇組那邊也還在等他們。 隻要再等等就好了。 上午沒等到,下午應該就等到了。 沒有人相信現在其實已經是晚上了。 因為天根本就沒黑! “我們……怎麼辦?”裴鈞低聲問道。 墨原捏著手裡的壓縮餅乾,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全部捏碎了。 “你相信我嗎?”墨原突然問。 裴鈞微微一怔,他抿著嘴看著墨原,沉默不語。 他們隻是兩個同病相憐的冷門糊咖藝人,僅是因為融不進那邊的“影帝”“金獎女主”等人組成的圈子,而暫時靠在一起取暖罷了。 說不上熟悉,也說不上信任。 “你信我的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不要看天色。”墨原指了指遠在海邊的陸景燦等人,“也不要靠近海邊。我不跟他們紮營在一起,也是因為這個。” 墨原的臉色依然蒼白,可眼中的恐懼相比起之前,已經褪去了大半。不知名的冷光在他的眼裡流動著,沉澱下來的,隻有沉著和冷靜。 “如果你願意相信我,我們可以合作。”墨原輕聲說,“我需要你的表,你需要我的信息。我手裡確實有一些信息……隻是我不太確定。” 墨原猶豫了片刻,道:“嗯。我不太確定。這樣吧。再等等。如果他們……如果那些在海邊的人裡麵,今晚有人出事,就說明我的信息是對的。怎樣?” 裴鈞端詳著他的臉色,片刻後,搖了搖頭。 “不用那麼麻煩。我同意。”裴鈞垂下眼眸,似乎是做了很久的心理鬥爭,方才重新抬起,“我信你。隻是,你真的不去勸他們嗎?你說……在海邊有危險。” 墨原一仰頭,把手中袋子裡的壓縮餅乾沫全部倒進嘴裡。 他嚼著餅乾,嘴巴一直在動,於是這樣他的臉上就分辨不出什麼表情了。 “勸什麼?”墨原冷冷地說,“第一,我說了,我不確定那些信息是否準確。第二,我無法向他們解釋我是怎麼知道的。第三。” 墨原把手裡的包裝袋往遠處一丟,薄薄的塑料包裝袋在海風中搭著卷,飄向了不知名的方位。 “我跟他們不熟。而且他們住的太遠,已經很長很長時間不在我的視線內了。” 我不能讓未知存在,知道我知道它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