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一.第2日(三)(1 / 1)

墨原反駁陸景燦的邏輯,想必以陸景燦那不甚聰明的大腦,要花好久才能想明白罷。   即:“朱子濤”,為什麼要救陸景燦。   因為。   做了那個夢,不是必死的。   如果做夢就會死,除了被人叫醒以外別無他法,它直接大聲把這個夢的內容告訴所有人,然後所有人都知道這個畫麵,然後大家全部入夢,團滅。   不就行了嗎?   接下來的事情,就完全沒必要了。   做夢會在海中淹死,這很匪夷所思。   一般人不會相信。   隻要不相信,就沒用。   墨原不相信自己會淹死,所以他自己醒了。   陸景燦在瀕死時被喊醒,活了過來,下意識就會以為:幸好被叫醒了,不然就死了。   這樣的話,他的潛意識裡就會認為,隻有被他人叫醒才能活。   而隻要陸景燦活下來了,就可以給“朱子濤”作證。   若是陸景燦也死了,死人沒法給它做證。   事實也確實如此。陸景燦不開口的情況下,“朱子濤”不論說什麼,其他人都不會信。   墨原選擇相信,那是因為他知道一些本不該知道的東西。   對於其他那些沒主見的人,隻有作為主心骨的陸景燦開口作證了,他們才會相信。   相信了,在夢裡真的會被淹死,夢才會湊效。   按照這樣的邏輯,墨原又可以推出,“它”替代人的能力,一定有局限性。   即:它短時間內無法同時替代兩個人及以上。它替代了朱子濤,就無法替代陸景燦。   它替代了朱子濤,才能叫醒陸景燦。   它若是替代陸景燦,無法向他人解釋朱子濤的死因。   因為朱子濤已經死了啊!   你說他死在夢裡,你咋知道?   你說你也做那個夢了,你咋沒死?   所以它選擇迂回。   隻是沒想到陸景燦居然還保留了思考能力,那一個晚上他都沒說任何話。   也許他想到了這一點:如果靠近海邊會做夢,且除了被他人叫醒以外無生路可走的話,朱子濤和他都做了這個夢,他被朱子濤叫醒才活下來,朱子濤又是被誰叫醒的呢?   還是說那個夢隻是巧合而已。   他想不通,所以他什麼也沒說。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朱子濤早就已經死了。   後半夜沒睡的他,今晚墨原和裴鈞造成的動靜,他盡收眼底。   已經親身經歷過那場夢境的他,十分清楚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在這一刻他也終於敢肯定,這個夢不是巧合,他們遭遇了靈異事件。   如果隻有他一個人,他即使說出來,別人也隻會以為他瘋了,就像他們以為朱子濤瘋了一樣。   但現在不一樣了。   周墨原和裴鈞,可以給他作證。   他們遭遇了靈異事件,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   墨原把所有人喊來開會,陸景燦想必會理所當然地以為,墨原必定是準備告知所有人這個驚人的真相了。   說不定,他甚至已經做好了給墨原作證的準備。   隻是沒想到墨原居然全程演戲,還堵他的嘴。   陸景燦一時間被憤怒沖昏了頭腦,隻顧著和墨原爭辯,而忘了細想這一係列事件之間的邏輯與關聯。   “如果陸景燦現在冷靜下來了,他應該就會意識到我的問題。”墨原說,“我和你的情況,是不是與朱子濤和他的情況,如出一轍?”   “我叫醒了你,那是誰叫醒了我?”墨原道,“如果我沒有做那個夢,那我為什麼突然把你叫醒?為什麼我會知道你做夢了?我是不是有問題?如果我也做那個夢了,我怎麼沒死?”   “如果他足夠聰明的話,現在應該會懷疑我也是怪物了。”墨原笑了笑,“隻是如果他更聰明一些的話,推出來夢其實可以自己醒,反而就不會懷疑我了。”   說著,他忽然看向裴鈞。   “你呢?我一直在掩蓋真相,你難道就沒有懷疑過我已經被替代了嗎?”   “沒有。”裴鈞臉色平靜,鎮定自若,“我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做。”   “你也不懷疑我為什麼沒死在夢裡?”   “本來是懷疑的。”裴鈞說,“聽完你剛才那番分析後我又不懷疑了。”   “你就不懷疑我真的是假的,隻是故意那麼說的?”   裴鈞苦笑了一聲。   什麼懷疑來懷疑去的。   難道在墨原看來,我很像是那種多疑的人嗎?   好吧。不像。   因為我就是。   “你不要再打趣我了。隻是之前懷疑過你一次,反而要讓你嘮一輩子了。我辯不過你,你贏了。”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我相信你。如果你是假的……那就是假的吧。我認了。”   “假的都這麼厲害,我能有什麼辦法呢?”裴鈞有些自嘲地開了個玩笑,“如果你現在是假的,這裡所有人都玩不過你。那我還懷疑什麼呢。”   墨原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不知道為什麼感覺自己好像被拍馬屁了。   墨原的全部行李就隻有那一個大旅行包,何況他所有的食物都是現取現用,壓根不怎麼需要收拾,直接就能提包就走。   他在裴鈞的帳篷外等了一會兒,不知是不是周圍太安靜,他總感覺自己等待時間有點太長了。   心臟瞬間就提了起來,墨原不太確定地喊了一聲:“……裴鈞?”   幾秒後,帳篷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裴鈞的身影悄無聲息地靠近了過來。   墨原覺得情況有些異樣,便從口袋裡拿出了那支便攜式高光手電筒,準備開燈。而裴鈞立刻上前按住了他的那隻手,同時做出了噤聲的手勢。   墨原有些疑惑,但隻好放棄。   裴鈞在他耳邊低聲道:“我的包被人翻過。”   墨原一怔,有些驚訝,可仔細一想,倒也不那麼意外了。   “丟了什麼?”   “一部分壓縮餅乾,還有瓶裝水。”   墨原聽完反而鬆了口氣。   “沒事,這說明是人乾的。”   裴鈞愣了一下,目光略顯怪異地看了一眼墨原。雖然……墨原說的挺有道理的,也確實是那麼一回事,但這個思考問題的角度,實在是新奇得讓他有些不敢茍同。   而且他怎麼好像已經完全接受了事態的樣子。   從某種意義上講,裴鈞也是真的很敬佩墨原那奇異的腦回路。   “在我們這種情況下,發生這種事情不是很正常的嗎?”墨原掂了掂手裡的旅行包,眼裡浮現一抹揶揄的神色,“不過怎麼沒翻我的。膽子也太小了。”   裴鈞不說話了。可能他看上去確實比較好欺負吧。   回到指定露營地點後,墨原閉口不提裴鈞被翻了東西的事情,裴鈞自己也不好開口,於是這件事就這樣被丟到了一邊,連個麵都沒有揭。   在短短幾十個小時裡接連經歷了這些普通人也許一輩子也碰不上的離譜事情,所有人都沒有了聊天的心思,無非就是吃吃東西,發發呆,掉幾滴眼淚,煎熬著度過每一分每一秒。   沒有人開口問“該怎麼辦”。   沒有怎麼辦。   除了等待救援,什麼也沒法辦。   墨原也不想坐以待斃,可還是那句話,就是沒辦法。   島上什麼也沒有,一片天,一片地,除了泥土就是海水。   但凡島上有幾棵樹,墨原都要想辦法砍了,做個木筏拽著往海裡漂了。   問題是,島上連個枯枝都沒有。   這已經不是他們想不想待在島上的問題了。   而是沒辦法。   除非真的就賭一把,好歹墨原也算是會遊泳,看能不能直接遊出去,正好墨原行李裡有一件救生衣。   但不到最後一刻,他還是不想這麼做。   因為風險實在是太大了!   而目前島上的情況,危險程度還沒到比直接遊出去還大的地步。   墨原隻能盡可能地,和他們一起繼續等待救援。   他隻有六天時間。   島上確實最多隻能待七天,但他不可能真的待滿七天,這是兩回事。   陸景燦仍不死心,拿著手機想去海邊試信號。   墨原不同意他獨自離開其他人的視線,而陳曦在睡覺,最後隻能是米婭陪著他一起去,他們是同一個公司的,好歹也算是半個熟人。   漸漸的,陳曦、楚嫣的身體輪廓越發清晰了起來,本來還在發呆的墨原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他轉過頭看向已經可以完全看清對方五官的裴鈞,低聲道:“天亮了。”   他悄悄地在口袋裡打開懷表,飛快地瞟了一眼,小聲道:“一點三刻。”   裴鈞謹慎地點了點頭。   現在是第二天下午了。   第二天下午,天才亮。   分辨天是否全亮,隻能靠分辨空氣中的光線強度。   有時候墨原也會想,天上到底有什麼?看了到底會怎樣?   餘光中,天色除了晝夜更替遲緩不定以外,似乎並沒有什麼明顯異樣的表現。   但——誰知道呢?   墨原從旅行袋裡拿出獨立包裝的壓縮餅乾,拆開,又開始靠吃壓縮餅乾打發時間了。   難吃。乾。硬。但又不得不吃。   光是把它咽下去,它都要在咽喉裡扭捏個老半天,唾液拚了老命地分泌個沒完,像是老實的丈夫在討好刁蠻的媳婦一樣,反復吞咽好幾次,那團餅乾糊才勉勉強強肯進入食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一些列過程花了足足十幾秒,實在是太折磨了。   太折磨了。   正當墨原在咽第三口壓縮餅乾時,陸景燦和米婭一同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臉上都帶著不同程度的喜悅。   喜……悅?   墨原還沒來得及問,米婭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口了。   “那邊……東邊。”米婭一邊喘氣一邊道,“有一個小屋!有點像是以前的人建造的!裡麵還有食物和水!還有床!還有……”   “什麼?”陳曦瞬間就醒了。墨原心說你這小子該不會一直是在裝睡的吧。   楚嫣騰的站了起來,上前一把攥住了米婭的手臂,聲音特別大:“真的嗎?你真的看到了?”   米婭有些吃痛地蹙起了眉,眼眶瞬間就紅了。   “真的,不信你可以問陸先生。”米婭說。   墨原問:“你們兩個都看到了?”   米婭說“對”,同時陸景燦點頭。   “你們一直都在一起嗎?中途有沒有人離開視線?”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米婭連忙道。   “可是。這不可能啊。”裴鈞在一旁冷不丁開口。   墨原看了他一眼:“也許是太遠了,昨天沒找到吧。”   裴鈞又開口了:“你說在東邊,你是怎麼確定方向的?你看到太陽了?”   “裴鈞!”墨原打斷了他。他平靜地盯著裴鈞的眼睛,語氣沒什麼變化,“別問了。晚點再問。”   墨原重新轉過頭,對米婭道:“走吧,帶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