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那僅存的生門被死死地關上，身披紅布的螻蟻兩腿發軟，雙手交合跪拜於歆晞冷漠的長衣之下：“女騎啊……求您了……真的真的求求您放我……隻要您饒我活命，我必當牛做馬……我……我必唯命是從！” 　　那高挑的身影站著，等他把話說完，又往前一步，說道：“現在，你知我非凡物，放你離開……” 　　“我……我發誓絕對不會說出去！放了我……隻要您放了我！我絕不會說出去！”那聒噪的人販頭子搶在前頭，作死地打斷了歆晞的話。 　　歆晞在他搶話之際，用多餘的目光掃視了周圍倒下的屍體，她敏銳地發現這些人販都不過是附近閑散的混子，人牲？普通人不會平白無故乾起人牲這種勾當，隨即，血、肉、黑暗、儀祭、人頭這樣陰暗可怕的詞匯從她嗅尋到的血腥味中紛遝而來。 　　她輕輕一笑，那人販頭子也識趣地賠笑，歆晞問道：“告訴我吧，何人雇你們綁人殺票？” 　　“啊是……是西麵岔道口的大刀哥，他……他雇我們綁牲口，至於金主幕後是誰……我真的不知道了！您，大人有大量便放過我……” 　　那人還在自顧自地說話：“真的，如果不是餓得要食人了，我們不會……不會做這種事……全知全能的神吶！真的，為什麼要任由那些亂黨禍害我們啊……愛著眾生的神吶！為什麼不把那些害人的惡魔滅個乾凈……為什麼眼睜睜看著我們活受這個天殺的大罪……” 　　歆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為什麼？因為深愛著眾生的神不僅造了人，還造了我們……” 　　莫名而冷血的殺意抄起地上的鋸棘將那人送去見了深愛他的神，在他詫異之際。 　　…… 　　一如既往熟悉的鴉鳴，穿透灰黃色的雲層，落入枯木和磚瓦的懷抱。 　　從屋內走出來的，是取走手套的保羅，雖然有些灰頭土臉，但黑色的蓬蓬頭下是精神飽滿的眼。這是一種令人尤為不安的感覺，歆晞在街對角看著他邁著精力充沛的步伐走過來，到底是自己孤陋寡聞還是這男孩有什麼難以啟齒的秘史？歆晞用她超過400年的經驗反復驗證，一定是什麼地方有問題，這小子先是經歷了一場入室搶劫，之後目睹的是一場血腥的屠殺，他竟睡得如此安穩…… 　　“嗯……吶，這是您的手套，看著著實是好看。” 　　歆晞的指尖滑入革套，並在其中來回律動，那被油乳鞣製後的羊皮包著棉花作為舒適的內套，柔軟、清爽而緊致；外皮，應該是牛的股部浸泡鋁鹽過後的革子，略有些粗糙卻雪白如雲，並在上了脂油的膠漆後放出蛋黃色的油光。看得出來那匠人不是一般的皮匠，但歆晞並沒有心思去思考這個問題。 　　“我記得那人在求饒，您為什麼，不給他活路？” 　　歆晞沉默了片刻，說：“一，我給過了，但他又帶人來了一次；二、他食過同類，又買賣同類，便是毒蟲，改不掉的罪；三、他的悲慘是他自己造成的，卻推卸到那個神身上……我不信你們奉的那個神，但我知道，放虎歸山，它必入叢林撕咬，放狼活命，它必回頭殺報。” 　　歆晞說的每一句話都注視著保羅的心跳，她以這種話裡有話的方式去嘗試窺探那男孩的內心，但似乎，是自己多想了。 　　保羅隻是抱著自己的行李，自顧自地跟著，轉過好幾個城道，便在西口出了城，這邊的日光漸漸變紅，是因為附近的血楓葉和黃杏之故。 　　除了一些蟲鳴和水聲，這裡一片空幽。 　　兩人在滿地是暖色的金紅之路上走著，沒有任何的交流，熱騰騰的反光印在歆晞白得發霜的臉上，是恰到好處的胭暈。 　　邁過那條很淺又很窄的小溪之後，二人來到了偏僻的小徑口。 　　遠看，小徑的深處，樹林顯得更加繁密，金色的陽光經過朱紅的葉片層層篩選和透射，陰影暈染，為小徑披上暗紫色的裝。 　　一小段路之後，找書苑 ｗww.zhaoshuyｕａｎ．com 歆晞停了腳，保羅沿著視線看去，一架白色的馬車在暗紫色的陰影中格外亮眼，他轉身看向歆晞，確定歆晞認識馬車上的人，更準確來說是僧侶。 　　那僧侶披著白色的鬥篷坐在白馬之上等待，很快，他發現了二人靠近的身影：“沒想到，尊貴的女爵也會不守時。” 　　歆晞邁著長腿跨步，越來越近，保羅不得不抄起包袱快步跟上。 　　“那是？”隨著歆晞的接近，僧人看見了她長衣上花花落落的血跡，他怒目圓睜，“威孚！你竟！” 　　歆晞淺笑著，甩了甩遮住兩頰的白發，說道：“本以為羊羔終是溫順物，但昨夜，卻有披著羊皮的狼摸入我的巢，要將我抽筋剝骨。” 　　看見僧人的怒火稍有平息，她補充道：“我要了他的命，也算替你們除了害，若不是這狼來羊圈裡遇了虎，估計下回，死的會是人呢。況且，據這人販終前所說，那販賣人牲的源頭與你所尋的大浪，出自同一處——岔道口。” 　　僧侶皺眉搖頭，示意歆晞上車，而此時，僧侶才發現歆晞身後跟著這個忙前顧後的小鬼。 　　“這男孩？”僧侶看著保羅，雖說觀察不出個什麼所以然，但他還是看向歆晞，給了她一個眼色。 　　此時，歆晞懸空的心才放下，她不知道保羅這個撒謊精什麼來歷，但至少，眼前的僧侶，包括自己也沒發現他有什麼問題，她將別在腰間的劍擺正，說：“如何，一個死人雇一個活人在陽間行走，不算正常事？” 　　白色的馬車行進，車上，是兩顆黑子，進入了這場迷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