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麗花了沒多少時間,就把樓書的大框架思路整理出來了。但是對於劉鑫來說,事事都有第一次,他將寫自己職業生涯的第一本樓書。 劉鑫如臨大敵。其實,他從內心來講,是有些抗拒寫這樣的樓書的——按照陳麗的思路框架,在裡麵填充文字,自己就像是一隻牽線木偶一般。 但是又想想,如果陳麗不給他擬一個思路框架,就憑他自己能擬出來嗎? 平心而論,劉鑫覺得自己做不到,他甚至有些討厭現在自己,既不服氣,又沒能力。 最終,劉鑫沉下心來,用了兩個月時間,終於在春節放假前,把樓書寫完了。 香榭麗花園的樓書成稿後,被方圓罵太囉嗦,篇幅太長。陳麗也隻是快速滾動著看了兩眼,輕飄飄地說了句“還行,沒想象的那麼差。” 至於方圓叫她幫忙改改,陳麗也拒絕了,說誰寫的誰改。 劉鑫倒是心裡感謝陳麗,的確,他花了這麼多時間和心血,看了這麼多資料,仿照別人樓書的寫法,多少次加班到晚上一兩點,都是為了寫這本樓書。 所以,他不會允許別人來隨意的刪改他的作品。盡管在別人看來,這隻是無數本樓書中極其普通的一本而已。 寫完這本樓書,劉鑫感到自己在寫文案上又跨上了一個新的臺階,對項目的理解,不再是那麼小白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墊著腳尖,終於打開了幾盞燈的開關,照亮了前方的一段路。 果然付出的努力是能有回報的,劉鑫相信很多年後的自己,會在回頭看這些日子時,感謝現在這麼努力的自己。 到了12月初,禦龍灣小組第二次去高城開會。 顧總和韓總,禦龍灣的兩大股東,都出席了這次會議。 這次會議看似很隆重,但過程卻很簡單。 同樣在龍騰世家的底商售樓部二樓上,由劉峰主持開了會。 智文這邊則是金雷特、方圓、晶晶、劉鑫出席會議。 年度方案由方圓來做了講解,劉峰在旁做的補充。 顧總一臉橫肉,留了貼頭皮的寸頭,長得有幾分像日本演員北野武,穿著簡單,腳上踩了雙布鞋,氣場十分強大,眼神裡透著股兇狠。 劉鑫不敢和顧總眼神對視,心想果然是混社會出身的。 就連方圓在講方案時,劉鑫也能聽出來他有些緊張。 劉鑫偶爾看過去,卻見顧總麵色鐵青,印堂卻似有黑氣。 劉鑫覺著奇怪,便盯著看了幾秒,顧總目光看過來,劉鑫便把目光移開了。等再看過去時,又見顧總紅光滿麵,雙目精光。 劉鑫雖然覺得奇怪,也沒太在意。 而另一位股東韓總,則顯得十分和藹,留著短發,帶著一副眼鏡,個子不高,皮膚白白的,也沒什麼胡子,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穿著一件黑色翻領的夾克,下身穿條深灰色的休閑褲和皮鞋,拿著個保溫杯,非常典型的政府領導的穿著打扮。 劉峰講完後,顧總簡單問了幾個問題,對方案內容表達了認可,肯定了智文的包裝成果,對明年幾個節點的安排也點了頭,然後對劉峰說,其餘的事情你抓好。這樣,會就算開完了。 韓總從頭到尾沒有說話,隻是結束後才吩咐劉峰,中午吃飯把金總他們招待好,便跟顧總一起走了。 禦龍灣的會開完,把項目主調性的出街畫麵落實,又把工地圍擋廣告的畫麵落實,加上幾篇係列軟文的初稿寫完,就已經臨近年末了。 在忙禦龍灣這期間,劉鑫還忙了一波陽光海岸的開盤物料文案對接設計出街工作。 由於沒有經驗,處處要請教晶晶、夏華、方圓等人,又兼永立香榭麗花園的前期設計工作,要寫樓書,要做主畫麵,銜接設計師。 另外,因為陳麗的項目要做交接,馳州的君悅廣場也壓到劉鑫這裡來。 禦龍灣、陽光海岸做新一年的日歷,這個工作也是費時費力,等等工作,都要一件一件去完成。雖說陳飛與劉鑫在搭檔,事情也不多,劉鑫完全可以分流一些工作給陳飛,讓自己輕鬆點。 但劉鑫覺得,這些事都是自己沒做過的,做一件,就懂一件,能力上便能得精進,因而把事情都盡量抓在自己手上,盡管方圓罵過他,讓他要學會統籌安排,而不是當獨行俠一個人乾,但是劉鑫還是堅持自己的做法,他覺得目前階段,他還沒到能統籌安排別人工作的水平。 所以,劉鑫在進公司後短短半年時間裡,接手了相當於4個項目。在這段時間裡,他每日忙得昏天黑地,有時竟至於不知白晝黑夜。 剛接了甲方答復,陽光海岸的設計師那裡又叫起來。剛去陽光海岸設計師處做了溝通,回頭來禦龍灣這邊又來催軟文。 坐下來改文案的當口,設計師又叫起來,便又跑過去解決問題。 被設計師問倒了,就回到組裡,見誰能解決問題的,就馬上請教。也不管是自己組的還是其他組的,隻要能解決劉鑫的問題,他就誠心請教專心聽講。 沒弄懂就多問兩遍,也不怕丟臉,直到弄懂為止。 設計上不懂的,就坐在設計師邊上,一個問題一個問題的問。有時候都把設計師問煩了,能抽煙的,就趕緊上根煙,再給點上。不抽煙的,就嘴巴甜點。 抑或是男生的,就給人捏捏肩,緩解緩解。是女生的,就誇今天氣色好穿得美。有點空的時候,就設計師旁邊多坐坐,看著設計師做自己的稿子,聊點有的沒的。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劉鑫這麼一番下來,倒是跟設計師們關係都搞得不錯,甚至有旁邊的設計師還希望劉鑫也能做他的AE。 這對劉鑫是莫大的鼓勵,他為了更快地跟設計師、組裡的人搞好關係,他經常會買來零食飲料之類,與人分享,並豪爽地說,過段時間不請大家吃點東西,自己就不太舒服。 次數多了,方圓就罵他,你就這麼點工資,還充什麼大胖子,有錢自己存點起來,別亂花了,用這種方法討好別人,沒人會真的感謝你,把活兒乾好了才是正道,別浪費時間去耍小聰明。但劉鑫還是按自己的辦法乾,效果倒是不錯。 劉鑫忙得飛起的時候,方圓見他忙碌的身影,會跟對麵的胡朋誇道:“劉鑫這小子,太能吃苦了,才五六個月時間啊,野蠻生長,現在能同時張羅4個項目的工作了,嗬嗬。” 胡朋也說:“後生可畏,我們這些前浪就準備著被拍死在沙灘上吧。” 方圓搖搖頭,笑著說:“這種後生還是不多的,我們當年也未必這麼拚的。” 胡朋說:“是棵好苗子,每天就是埋頭苦乾,好好培養了。” 方圓心裡驕傲,翻看著電腦上劉鑫寫的軟文,微笑著說:“就這麼一棵也不夠啊,還要多幾棵,不然把他乾死了。” 胡朋說:“方總,別那麼貪心啊,你看看我,連文案都還要自己寫,知足吧。” 國慶後,大家慢慢發現,一些曾經的老智文人,開始出現在公司裡。 有些是來一次,跟曾經的老同事們碰碰,意思意思就好了。有些則是經常出現在公司裡。黃家衛就是頻繁出入,重回智文的人。 黃家衛在公司裡出沒了一兩個月後,在一次公司的大會上,董事長李建國宣布黃家衛重回智文,被公司指派為企業改革建設的負責人之一。 李老師在會上高度評價了黃家衛的能力學識,贊揚他是具有很高的前瞻性視野和開拓精神的創業家。 對於公司的這次任命,基層員工沒什麼感覺,一眾總監卻是各有不服。 雖說當年跟黃家衛一批的人物們,如黃四爺、劉峰、汪洋,現在要麼是一方諸侯,要麼是自己開公司的老板。 但是,智文如今的各個總監,也是封疆而治,若要說能力水平,恐怕沒幾個總監會認為自己比黃家衛差了多少。不少人心裡也會想,若是自己出道早點,也未必會比黃家衛混得差。 所以,天上突然掉下來個黃家衛,讓總監們覺得隻是多了個領導,既不能幫總監們多拿項目,也不能讓項目做得輕鬆點。 因此,各總監麵上把黃家衛捧著,認他是智文第五人,但其實並沒有把黃家衛太當回事。 本著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則,總監們私下聊天時都認為,隻要別來妨礙我們的工作,隨便你黃家衛在公司怎麼折騰——都等著看黃總的能耐,能翻起什麼浪花。 新官上任三把火。黃家衛上來先是搞了個大師課堂,參照的就是百家講壇,他聲明會邀請各路“大師”,來智文講課。 大師課堂的第一節課,是黃家衛自己先開,主題兩個字,營銷。 第一節課,場麵上自然要過得去,公司各部門,經理以下的員工,都被要求去聽課。總監裡,隻有沈偉傑、周建等李建國直管的去了。 無論公司的形勢鬥爭如何,這節課倒讓劉鑫印象深刻。 黃家衛作為“大師”,身著十分帥氣的深灰色西裝,目光溫和而有力,梳著乾練清爽的背頭,戴著細邊框眼鏡,身材保持得很好,精瘦有型,看得出來是在長期鍛煉身體。 黃家衛以這樣儒雅的姿態講課,讓劉鑫覺得,這才是總監該有的樣子。然而,在智文裡,他沒見到哪個總監是這樣的。 一個半小時的講課,黃家衛講了很多。 “什麼是營銷?可能現在大家普遍認為的就是,定位、包裝、造勢、割韭菜。對不對?都對,但是這些都隻是表麵。我們要洞穿的,是營銷的本質。” 黃家衛開場後 “大家有沒有觀察到,現在各種各樣的學說、主義,越來越多?他們是不是營銷?當然是。消費主義,女性主義……任何的主義,都是資本的工具。” “它們都在集中你人性中的某一些弱點,來引發你的共鳴,控製你的思想,然後走上資本為你預設的N條路,看似選擇都是你自己做的,但其實你沒得選擇,因為你的任何一個選擇,結果都一樣,就是資本賺走了你荷包裡的錢。” “所以,營銷的本質,就是拿捏人性的弱點。貪婪、虛榮、好勝、恐懼、好色、貪吃……是不是你們都能在腦子裡對應上各種各樣的廣告了?是的,這些商品,就是這樣擊中你的弱點,然後為你指路,然後賺走你的錢。” 開了大師課堂後,黃家衛辦的第二件事,就是做智文的企業內刊。 既然是要做企業文化建設,企業內刊自然要辦起來,一個月一期。但是說著容易做著難,內刊裡的東西,黃家衛是一個字也不寫。 黃家衛隻負責定好內刊每期的主題,然後便安排行政部的人,讓他們去落實。落實好了,是黃家衛領導有方,落實不好,是行政部工作不力。 這下可是搞得行政部叫苦不迭,一來行政部長期隻是聽李建國指令乾事,統籌這種事情是絕少會有的,這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能力範疇。 二來,公司各部門都十分繁忙,天天加班,本職工作都乾不完,現在莫名地又被公司指派要寫文,而且是公司內部欣賞,寫得好沒什麼用,寫得不好卻丟臉。如此內耗的行為,自然是被眾人嫌棄唾罵。 推行阻力這麼大,可行政部的人也沒辦法。雖說他們是歸李總直管,但是李總早做了表態,公司要多支持黃總的工作。所以行政部隻能硬著頭皮,向各部門組去采訪,求爹爹告奶奶地派任務,要稿子,等等。 第一本內刊,行政部還給金總派了篇稿子,要他出一篇采訪專稿,談談商業地產的投資前景。 金雷特哪兒有這個時間,便讓方圓給他寫。 方圓尋思著這內刊什麼玩意兒,心裡罵著娘,一百個不願意,但他又不能犯政治錯誤,可是叫陳麗、夏華等人更叫不動。方圓於是便把劉鑫叫來,對劉鑫說:“阿鑫,有個事,你做了,公司所有的老板,都能看到,你想不想做?” 劉鑫自然好奇,便說:“X哥,你說吧。” 方圓就把這事派給了劉鑫。 劉鑫第一反應是先把活兒接下來,然後越想越頭大,便去問方圓:“X哥,這個要怎麼寫啊?” 方圓說:“我怎麼知道,你去問金總啊,叫他指導你。” 於是,劉鑫便去找金雷特請教。 金雷特也正好有空,對著劉鑫,和顏悅色地跟他巴拉了半小時,聽得劉鑫頭昏腦脹,但又不敢說聽不懂,隻能把筆記做好,告辭回去硬著頭皮寫了。 為了這篇文章,劉鑫每日多加班兩小時,消化了好幾日,又上網大量搜索相關文章,前前後後花了兩個禮拜,嘔心瀝血,總算是寫完了。 文章寫完後,劉鑫不敢直接給金雷特,便發給方圓,跟著便跑過去,站方圓旁邊說:“X哥,金總的稿子我寫完了,你幫我看看這麼寫行不?” 方圓還沒打開稿子看,先說:“你是按照金總跟你說的寫的就行了啊?” 劉鑫尷尬地撓撓頭說:“額,我,其實沒有太記住金總說的……” 方圓聽了,翻起頭來看他一眼,問:“那你怎麼寫的?” 劉鑫弱弱地說:“金總跟我說的時候,說得太快了,好多我都來不及記下來,我就……摸著金總說話時,那種感覺寫的。” 方圓嘆了口氣,開始看劉鑫寫的,看了兩眼便說:“寫得不錯啊,你自己的想法寫的?” 劉鑫擺擺手,說:“沒有,我是大概按,對金總話的理解,還參照了些網上的文章寫的,頭都要抓破了,我都不知道寫了什麼。” 方圓略有些感動,看完文章,對劉鑫說:“劉鑫,你怎麼這麼懂事的,你太懂事了,有時候我還希望你任性一下……文章你發金總吧,我覺得寫得還蠻好的。” 劉鑫把文章發給金雷特後,金總隻是讓他稍稍地改了一些地方,便通過了。 黃家衛燒的第三把火,就是觸及到智文核心利益的改革,在互聯網產品、影視兩塊領域的發力。 到過年的時候,黃家衛已經組建起了這兩支團隊,一個是做APP開發,一個是以做傳統三維片為主。 李建國對這兩支隊伍寄予厚望,大力支持,希望黃家衛能為智文開辟出新的道路來。 到了年底,夏華也懷孕了,預產期在明年八月份,也就意味著夏華開年回來後,將逐步地要從一些具體事務中脫離出來。 可是,要找到合適的人手頂上來,卻並非易事,智文要招人倒是好招,但既要熟手,又要與團隊很好融合,人品也好的,卻是難找。培養新手更不可能。 按理說,馬陸也是拿著總監工資的人,應該具備隨時頂上來的能力。 可是,馬陸的水平有限,在組裡一直被方圓壓著,沒有話語權,也很不穩定,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撂挑子了。 這一切都是問題,壓在方圓心上,成了他急切要解決的問題。 因為壓力太大,方圓的脾氣也時常莫名地暴躁,沒人可罵時,他就罵劉鑫,夏華看不下去時,就替劉鑫說話:“人家這麼勤奮,天天罵小朋友乾嘛吶,你怎麼不天天去罵陳飛啊,你就知道挑軟柿子捏!” 方圓說:“我是對他寄予了很大的希望,我想把他帶好。” 夏華說:“那你也不能天天罵這麼兇啊,我剛上班時要是遇到你這樣的領導,我早撂挑子走了。你不收斂點,哪天被你罵跑了,我看你再到哪兒去找一個這麼好的!我也很喜歡這個弟弟,你再這樣罵他,我要跟你翻臉了。” 每次夏華說過方圓,他就稍微收斂點,但是很快又會天天罵劉鑫。他有時罵完了,覺得慚愧,又會對劉鑫說:“我壓力太大了,不罵罵人會崩潰的。” 劉鑫小時候頑皮,本就被家裡人天天罵,早就是一張“厚臉皮”了,即便方圓有時候罵得他眼睛都睜不開,他也完全能適應。 甚至於,後來有一天,當劉鑫能夠獨當一麵時,他還問過方圓:“X哥,你咋都不罵我了?我還有點不習慣,嘿嘿。” 方圓就罵他犯賤,說:“你做得好的,我罵你乾嘛,罵人不費精神的?” 劉鑫就說:“你不是說你不罵罵人,要崩潰的嘛?” 方圓說:“你記得這麼清楚的?現在形勢不一樣了啊,你們一群人都能頂事了,我壓力就小了啊,我現在天天看看書就好了,活兒你們乾好。” 這是一小段美好的時光,組裡兵強馬壯,糧草充足,方圓大權在握,有不少空閑時間,可以讀讀書。 方圓看書奇快,一本厚厚的《平凡的世界》,他幾天就讀完了,這要擱劉峰這兒,要看一個月,出差的路上,方圓也捧著些人物傳記看,讀完便有所得,常讓劉鑫覺得觀點新奇又似乎挺合理。這是後話。 組裡的人手問題已經火燒眉毛,方圓在和舊友聯係的過程中,找到了曾在智文同組的農泊寧,並借著公司邀請飛鳥回巢的時機,叫老朋友回來看看。 農泊寧是南西人,個子與方圓相仿,比方圓年長兩三歲,皮膚很白,微胖,看上去是毫無攻擊力的中年男人,育有一女,老婆是黃山人。 方圓和農泊寧當年在智文共事過半年,農泊寧當年在智文一眾文案裡,算是有些文化的,甚至於有些迂腐和避世。 兩人共事期間,相處十分合拍,方圓擅長跟人打交道,農泊寧擅長寫,兩人各取所長,互為補充,倒是把項目帶得挺好。後來方圓被派到外地項目駐場後,便辭職了。農泊寧則在智文多呆了兩年。 前兩年生了女兒後,農泊寧覺得大江市的房價高,憑自己這點工資,就算再拚十年,恐怕也在大江市買不起房子。 又因在智文每日工作強度大,壓力大,不少同期的同事都跳槽了,出去便漲工資漲級別,於是農泊寧也萌生了去意。 彼時,農泊寧有朋友辭職出來,把在公司帶的黃山項目挖走,去南山開了個廣告公司。這時候南山的地產開發如火如荼,買南山房子投資也是富人圈一時的潮流。 朋友的公司剛成立,也是急缺熟手,就拉農泊寧過去做股東,管文案策劃這塊,給他10%的股份。 農泊寧覺得這是個大好的機遇。 一來,他到了南山去,就是公司股東了,收入肯定更高,即便收入與在大江差不多,但作為四五線城市的南山,物價可是低多了。 二來他老婆就是南山人,孩子也在黃山,那會兒交通不夠方便,孩子太小,老婆要帶著孩子到大江太麻煩,他自己又工作繁忙,往往要一兩個月才能回去一趟。 如果回了南山,買個房子,一家三口就可以團圓了。 所以,農泊寧就從智文辭職去了南山,跟人一起合夥開公司,還把在大江工作幾年存的十幾萬做了首付,在南山買了套三室兩廳的房子。 剛回去的一年,日子過得的確理想,一切都如農泊寧的設想,收入可觀,工作壓力更小,又能看著女兒長大。 可是,太過美好的事物,總是易逝。 回南山後的第二年,火熱的樓市被政策調控,急速降溫。沒過幾個月,南山的購房流量,已接近腰斬。 大量開發商的房子賣不出去,自然也就沒錢給廣告公司。 這麼又撐了一年。廣告公司一年沒收入,農泊寧和朋友實在撐不下去了,把這兩年開公司掙得一點利潤也賠進去了。 農泊寧老婆一個月隻有兩三千的工資收入,農泊寧要養家和還房貸,老家的父母也年邁了。 思來想去,農泊寧覺得還是得回大江,找家廣告公司上班,掙個一兩萬一個月,養家還貸是沒問題的,隻是老婆孩子又時常不能見麵了。 正愁沒地方去,農泊寧收到了智文的邀請,便回去看看,又得到了方圓和金總的熱情接待,讓他覺得好似回家一般。 方圓是迫切地希望農泊寧回來,越快越好,他告訴農泊寧,你回來後,可以先在我的組適應一段時間,做個一年半載,時機成熟了,就劃兩個項目出去,單獨開個組,但還是歸到金總下邊。 經方圓這麼一說,農泊寧覺得這樣很好,便跟金雷特和方圓說好,開了年回智文上班。 陳麗手上移交劉鑫的馳州君悅廣場項目,是公司的銷代項目。馳州是個縣級市,城區人口不過一二十萬,距離大江市兩百多公裡。 君悅廣場的董事長王總,與泰豐永立集團董事長梅總相識多年,前兩年拿地還是梅總牽了線,雖然位處馳州老城中心與心城區交界處,地段不算差,但拿地價格極其便宜,幾乎等於白送。 王總拿君悅這塊地前,又經梅總和陳總推薦,認識了金雷特,智文由此參與到了王總拿地的過程中,為其提供了拿地前的可行性調研,做了後續的開發成本、預計售價、建議的拿地價格上限等一係列經濟測算。 智文的前期服務讓王總覺得這是家非常專業靠譜的公司,於是在拿地前邀請智文也入股到其中,參與開發。 金雷特和李建國覺得拿地價如此便宜,再怎麼折騰也不會虧本,於是便小小地投了三百萬,再以營銷服務的技術入股,總共占了5%的股份,且智文的入股是一次性投入,後續不再按占股做成本投入。 作為公司的第一個入股項目,銷售權又抓在手上,金雷特自然是十分重視,前期不僅將徐向南放過去呆了半年,還將自己的親弟金雷丁也放過去。 方圓對君悅廣場卻不太感冒。原因有兩個。 一是銷代項目對於組裡的業績貢獻,都是很少的。銷代項目,銷售傭金才是大頭,所以策劃廣告服務往往以很低的價格簽合同,甚至於作為銷售的附加整體打包送。 即便銷售業績好,傭金結算順暢,策劃要想從銷售嘴裡多分一點肉,也是很難的。 二是銷售和策劃常常互相瞧不上。方圓自詡也是銷售出身,能力水平上,自認還要勝過徐向南,但徐向南比他地位高權力大掙得多,這讓方圓不服。 更何況銷售一旦不順,徐向南最先做的就是甩鍋給策劃案組,這也讓方圓非常厭惡他。 盡管方圓不喜歡做代理項目的策劃廣告,但畢竟是自家的項目,對服務的要求往往寬鬆得多,雞毛反復的事情少些,活更好乾。 況且如果真要是案組後方不給力,策劃廣告沒做好,給銷售拖了後腿,影響了公司的大頭收入,案組也是擔不起這個責的。 所以,即便再不爽,方圓還是依然要把麵上的功夫做好,既要少花精力,又不能落了徐向南的口實。 徐向南結束在馳州的常駐後,就留下了銷售經理王皓林,與金雷特的弟弟金雷丁二人常駐。 王皓林個子矮而微胖,一臉絡腮胡,說話吞吞吐吐,似乎總是猶豫不決。 金雷丁說話則有些結結巴巴,但為人十分老實而耿直。 這兩個人在項目上,王皓林負責主抓銷售和團隊,金雷丁給王皓林打下手,負責一些雜事,盯著點王皓林。相當於王皓林是將軍,金雷丁就是政委。 君悅王總平時就把兒子小王,安排在馳州管開發端的事情。小王總年近三十,沒什麼大才,小聰明不少,為人狡黠,見王皓林性格耙軟好指使,就常叫王皓林幫他跑腿辦事。 王皓林不知是真弄不拎清,還是扮豬吃老虎,小王總叫他去辦事,他也就去了,但又常常力有不逮,導致一些事情辦得很不順利。 因此,小王總常指責王皓林辦事不牢靠,一點小事都辦不好,還去金雷特處告狀。 金雷特就問徐向南,搞得徐向南臉上也掛不住。 等王皓林回來公司開會時,徐向南常常在會上就向他發難,把鍋都往他頭上扣,說他管理團隊有問題,組織安排工作缺乏條理,等等。 這次王皓林回來,又被一頓數落,覺得自己有些委屈,坐著抽悶煙。 方圓也是參加了會的,知道皓林心中有氣,就從中周旋,去開解他說:“皓林,氣不要氣的,你又沒做錯什麼。” 王皓林冷笑道:“嗬嗬,我做錯的可多了。” 方圓擺擺手道:“你這個人就是傻的,太老實了,明明不是你的事情,你攬過來乾嘛。” 王皓林說:“開發商要叫我做,我不好推辭啊。” 方圓說:“開發商讓你去辦的那些事,本來就是他們該做的事,你的工資是金總發的,說不好聽點,你乾嘛要聽他指揮?你乾一次兩次,給個人情,第三次就拒絕了,乾嘛要看他臉色?” 王皓林笑笑,說:“不好吧,你不乾,他也會去金總那兒告狀。” 方圓提高聲音說:“那讓他去告好了呀,你怕什麼!你就讓他去找雷特啊,讓雷特給你下指令啊,或者徐向南給你下指令啊,公司讓你乾,名正言順,你要乾不好,被罵了也沒怨言,對不對?” “嗬嗬,也是。”王皓林點點頭。 方圓說:“他不會去金總那兒告的,你以為小王總傻的,這種事情,他好意思去找雷特的?即便他真傻,找了金總,金總多少聰明的人!第一次給個麵子,答應做做,第二次就會拒絕了!你乾嘛這麼傻乎乎的乾?” 王皓林聽到這裡,嘆口氣說:“哎,我是太傻冒了。” 方圓一手撐在膝蓋上,一手手背挨著王皓林說:“是啊,你看了,要換了徐向南,開發商找他乾這些事,你看他會不會乾了?肯定不會啊。” 王皓林說:“嗬嗬,他,他肯定一次都不會乾。” 方圓義憤填膺地說:“是了,而且他過分是過分的,雖說是讓你在管案場,但是他作為代理公司老大,一有問題就把自己摘得乾乾凈凈,鍋全部讓你一個人背。你也是!一點都不反抗的,我開會時都看得急死了。” 王皓林嘆口氣說:“我不敢得罪他啊,我還指望著能調回大江來,畢竟老婆孩子在這邊,我老是呆在馳州也不是個辦法。” 方圓拍拍王皓林,又開導他說:“寧做雞頭不做鳳尾,要把你調回來,簡單啊,你打個報告好了,我去給你說個情,然後呢?你回來了,去城西那邊的代理項目,能做個小主管頂天了,能掙多少錢?” 王皓林沒吭聲,方圓繼續說:“我想,肯定沒有你在馳州外派掙得多,那邊天高皇帝遠,你控著場子,想掙點錢還不容易的?這種機會不是一直有滴,兄弟。” 王皓林說:“我也想啊……但是雷丁在,我有機會也不好掙。” 方圓就說:“雷丁在,你就跟他分分嘛好了,雷丁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公司發的工資就那麼多,他也要掙錢的,隻要不損害公司利益,你大膽的掙,然後跟他分點,他開不開心?當然開心啊。” 王皓林抽著煙,似乎被點醒了,想了想說:“我知道了,但我沒你這麼反應快能說,你要不要幫我一把,跟雷丁說說。” 方圓笑笑,說:“可以啊,我去先跟雷丁說,幫你摸摸態度好了。” 浩林聽了,眉頭舒展開來笑了,說:“那就拜托你了,我要是掙了錢也給你分。” 方圓拍拍浩林說:“不用了,你也不容易的,你把項目做做好,讓雷丁也掙點錢,這樣也給金總分憂了,他也挺無奈他這個弟弟的,大哥這麼厲害,弟弟差這麼多。” 王皓林嘆口氣說:“那倒是,雷丁人是不錯,但能力上,確實是。” 方圓說:“那沒辦法的,但弟弟好點,做大哥的也好點,金總好,我們組就好,案組裡項目多,你也幫幫我,現在組裡都是些新手,我天天壓力山大,你懂的。” “嗯,嗯,”王皓林抽著煙,連連點頭,說:“我知道了,後邊我多幫你們擋擋,其實很多東西,都是堅持一下就過去了,開發商主要還是聽我們的。” 方圓笑道:“對了,我們組還要多靠你的,有你在案場,我們乾活也輕鬆些。” 次日,找了機會,方圓又把雷丁拉到靜僻處,問他在馳州乾了這幾個月,掙到錢沒有。 雷丁就皺著眉頭說:“我掙什麼錢?公司,給我發工資,開,開盤了,掙的提成,還沒發。” 方圓就點醒他說:“現在皓林在管著案場,要想掙錢還掙不到的?” 雷丁搖搖頭說:“沒有,皓,林,沒,沒有額外的收入,我,我,我盯著他的,他還是,很乾凈的。” 方圓有些無語,說:“雷丁,你到現在都沒聽懂我意思的?” 雷丁皺著眉頭說:“你,你什麼意思?” 方圓說:“我就問你,你就甘心隻掙公司發的工資和那點提成?” 雷丁有點懵,說:“不然呢?” 方圓冷笑一聲說:“一個案場每天開銷,接觸這麼多客戶,廣告商的接觸,跑外場的開銷,等等,這些都是有油水可以撈的,結果你們什麼都沒掙,太他麼傻了,你以為向南以前做銷售經理時不掙這些錢的?” 雷丁恍然大悟:“是啊!我怎麼,就沒有想到。” 方圓嘆氣,說:“你就是太老實了,你哥又不好跟你明說這些,我以前以為你在那邊嘛,總會跟皓林一起撈點油水,補貼家用,結果你們有權在手都不用,過期作廢懂不懂?哪天真把你們調到其他項目去,你們想掙都掙不到了。” 雷丁結巴著說:“是,是的,但是,我,我要是掙這些錢,好不好啊?” 方圓說:“有什麼好不好的,說得不好聽點,你又沒損害你哥的利益。” 雷丁拉長聲音噢了一聲,說:“我懂了,方總,謝謝你提醒我。” 方圓說:“總你妹啊,別總來總去的,弟兄之間。” “嘿嘿嘿,”雷丁喜笑顏開地說:“好,好,方哥!” 方圓繼續說:“皓林也是個腦子不開竅的,他現在控著這麼大個案場,竟然掙不到錢,我也是奇了怪了,以前我呆過的案場,就三五個人,經理一年下來都要十來萬好撈撈的。” 雷丁驚奇道:“這麼多啊?” 方圓不屑地笑道:“你以為呢?我建議你,去找皓林,你們倆好好溝通下,抓緊時間掙點錢,等項目賣完了,你們想掙錢還沒地方,知道吧?我隻能說到這了。” 雷丁向方圓抱拳說:“謝了,掙,掙到錢了,請你喝好酒。” 方圓說:“掙到錢了,存起來,孩子還小,以後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了。” 雷丁握住方圓的手說:“方哥,你是好人,我佩服你。” 方圓說:“拍馬屁的話就不說了,我也是有私心的,你過得好點,金總就更多心思可以顧我們,我的壓力就小些。” 雷丁聽了嗬嗬嗬地笑,說:“不管怎樣,我覺得你是好心的,你有能力,又會團結人,我服你。” 年底來了,智文不僅要忙著請甲方領導吃飯,給甲方一年的工作收尾,為來年的工作打提前量。 也要留點時間,給一些長期與智文合作、需要依靠智文給他們拉項目的丙方,接受他們的吃飯邀請。 如杜工便邀請了香榭麗花園案組的人,在大江市中心的高檔酒樓吃飯。 這頓吃飯,杜工隻帶了小喬。 飯桌上,小喬熟練地為老總們倒酒,為杜工擋酒。雖然作為多年的老朋友,金雷特和方圓並不會灌杜工的酒。 但是,杜工酒量著實是小,二兩下肚,就滿臉通紅有些吐字不清了。 小喬高度白酒能喝六七兩,又兼性格活潑會說話,因此商務宴請的時候,杜工喜歡帶上小喬。 酒過三巡,金雷特問起香榭麗售樓部裝修方案的事,杜工說:“方案是已經提交甲方了,陳總也做了反饋,總體來說問題不大。但是,他們的營銷總,何總有些意見。” 金雷特“哦”了一聲,問:“他什麼意見?” 杜工說:“他們開會過方案,陳總同意了,何總沒同意,認為方案裡應該再做一些調整完善。梅總就讓他找我們,結果,他也沒提什麼大問題,就兩個小問題,樓梯扶手啊,衛生間色澤這種,我們很快就改好了,發過去後呢,他也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就一直拖著。” 方圓聽完,笑笑說:“這個擺明了就是他沒好處,要卡一卡方案。” 金雷特轉頭對方圓說:“何雲輝這個問題是要解決的。” 方圓說:“讓向南去跟他協調吧,而且以後銷售上很多事情也要過何雲輝的手,公司是應該跟他有些表態了。” 金雷特說:“知道了。”然後又對杜工說:“這個我們盡快去幫你疏通。” 杜工酒勁上來了,聽了金總的話後很感動,拿酒杯敬金總說:“金總啊,你不僅是我的好大哥,還是我的衣食父母啊。” 杜工的話聽得金總哈哈大笑,方圓等人也一並陪酒,陳飛跳出來增強氣氛,要敬杜工的酒,被小喬攔下來,然後二人便你來我往的說話。 陳飛說:“我要敬杜工,你要喝酒嘛排隊好了。” 小喬便攔著不讓:“說杜工已經喝差不多了,我可以代老板喝。” 陳飛說:“我對杜工也是非常敬仰的,大江室內設計界的大牛啊,放到國內都是排得上號的,我不趁此機會向我的偶像敬敬酒嗎?” 杜工聽得高興,就端起酒杯,跟陳飛喝了一杯,結果剛放下杯子,陳飛就給滿上,說:“來來來,喝完這杯,還有三杯!嗬嗬,啊,第一杯,祝願杜工早日簽下香榭麗花園的大單!” 杜工沒想到陳飛還玩這出,又看陳飛嘴皮子溜,像是酒桌上的老手,便向金總說:“金總,你們公司都是精兵強將啊。” 金總笑嗬嗬地說:“要說他是精兵,也不算是我們帶出來的,你知道他老爸是誰?就是永立的陳總。” 杜工一聽,霎時都懂了,忙端了酒杯,站起來拍著陳飛的肩膀,滿臉通紅地笑道:“哎呀,虎父無犬子啊,你和你老爸一樣厲害,看著你,我真是羨慕啊,年輕有為!年輕真好,年輕真好。” 說完,杜工一仰脖,又喝下這一杯。陳飛也一邊謝杜工的抬愛,一邊陪著喝了第二杯。 杜工屁股剛坐下,陳飛又給滿上,說:“啊,第二杯,再敬杜總,明年生意興隆,財源滾滾,票子掙來數都數不完。” 這時,杜工明顯是多了,小喬上前接下這杯酒,朝陳飛仰麵說:“飛總,這杯,我代老板先乾為敬!” 說完一仰脖就喝了,在座的人都拍手稱贊,女俠啊這是。 小喬喝完酒,便問陳飛:“飛總,第三杯我敬你了唄。” 陳飛被反將一軍,嗬嗬笑說:“不用,不用,你讓我好事做到底,第三杯還是我來,我就祝願大佬們明年規模翻倍,利潤翻番,給大家都多漲工資,哈哈。” 話說完,方圓也鼓了掌,說:“你牛,嗬嗬嗬,把金總都帶上了。” 一桌人便在歡樂氛圍中喝了酒。 吃完飯出來,小喬走在劉鑫旁邊,手背在後邊,陽光照在她臉上,紅撲撲的倒是可愛。 “你吃飯時,怎麼都不說話呢?”小喬笑著問劉鑫。 二人自上次出差見過後,便隻是在扣扣上做些聯絡,也隻是些工作上的事情,閑聊也十分的少,這時突然被小喬問到,劉鑫卻有些害羞一般。 “沒有,我比較好吃,顧著吃大餐了。” “嘻嘻,沒想到,你還是個吃貨啊。” “嗬嗬,我小時候,好吃的很,長大了,沒那麼好吃了,但是嘴巴還是饞。” “嗯……那你肯定吃過不少大江好吃的店吧?” 劉鑫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這,我還真不知道。” 小喬故作驚訝地問:“啊?那你這個吃貨,休息時在乾嘛呢?” 劉鑫說:“我沒什麼休息時間,基本上都在工作,加班。” “啊?不會吧!”小喬似乎是真的驚訝了。“你是說,你連周末也都在加班?” 劉鑫尷尬地笑著點點頭。 “偶買噶!天哪!你是機器嗎?”小喬拉住劉鑫,看他的臉,一雙卡姿蘭大眼睛,黑白分明,對著劉鑫忽閃忽閃。 “你氣色不太好哦,黑眼圈也重,還是不要加班太多了。”小喬說。 “沒事,多睡兩覺,就補回來了。”劉鑫說。 小喬又沖劉鑫笑道:“這樣吧,後邊等春天暖和了,我知道些好吃的店,我帶你去吃吧。” 劉鑫有些不解風情地說:“還是算了吧,到明年我估計會更忙吧。” 小喬被拒絕了,有些掃興,嘟著嘴說:“再忙也要吃飯的啦!再說了,休息好了,才能更好地工作,對不對?” “額……”劉鑫欲言又止。 “除非……是你有女朋友,不方便跟我去!”小喬指著劉鑫說。 “沒有。”劉鑫一口答道,“我都忙成狗了,怎麼可能有女朋友。” “那就是啦,別推辭了,哈哈。”小喬笑哈哈地拍打著劉鑫的後肩說。 “好吧,我到時候就聽你指揮吧。”劉鑫答應道。 “那就對了,嘻嘻。”小喬對著劉鑫眨了下眼睛。 眼下已是年關,一年的繁忙也終於要收尾,可以稍稍地放鬆放鬆了。這時候,所有的公司都在忙著開年會,智文自然也不例外。 自國慶後受命籌備年會,龔娜娜就將一半的精力,放在了年會上。 對內,龔娜娜要統籌李總、黃總的年會創意,盯緊趙總負責的年會調性,以及抓牢設計部老總曹蓋安排設計物料等。 對外,龔娜娜要找場地、服裝、舞美、對接經紀公司,邀請大佬和各單位的客戶嘉賓等。 忙完這些,龔娜娜瘦了好幾斤,加上自己還要準備節目,日常還要盯公關公司的業務,去開會,應酬甲方,等等,國慶後這三個月,著實把她累得夠嗆。 年會主題最終定為“來自未來的邀約”,以藍色科技風格為主調性設計,地點定在城西展會中心,這裡環境好,外圍是濕地公園,裡麵又十分開闊,展會中心裡場子也夠大。 智文向大大小小、本地和外地的甲方單位,以及大江本地幾家頭部同行,發出去了上千份邀約,實際到場的也有八百多人,不少服務的外地開發商也應邀前來,也是一場盛大的年會了。 每個入場的嘉賓,都收到了一封具有科技感的球。球上有一塊小屏幕,屏幕上是倒計時。球麵上書,請在倒計時結束時開啟未來星。 收到這個伴手禮的嘉賓們,都好奇地開玩笑說,你們智文會玩哦,等會兒看看你們要玩什麼花樣。 當球體上的倒計時結束時,小球的開關自動開啟,從裡麵升起一封信,信上掛著一個小袋子,裡麵裝著一紅一藍兩顆糖丸。 這樣的開場,讓現場每個人都為之驚奇,覺得智文還挺下血本的,做做這樣的東西,成本也不低了。 眾人打開信來,卻見信中隻有一句話:擁抱未來,吃紅色糖果。看清現實,吃藍色糖果。 同時,活動舞臺上推出一顆與嘉賓手上造型類似的藍色球體,球體打開,裡麵走出一個男人,正是邀請的嘉賓老師,金蟬子。 金蟬子穿著一身閃閃亮亮的西裝,梳著他標誌性的鸚鵡頭發型,向大家鞠了一躬,說:“大家好,我是剛剛從10年後穿越回來的金蟬子,如果大家想知道10年後是什麼樣的,就請吃下紅色小球,如果想看清現實的真相,就請吃下藍色小球。” 現場大家一陣笑後,配合著做了相應的選擇。 等到大家做了各自的選擇後,金蟬子笑著說:“當然,不管你吃下的是什麼球,你都將看清現實,擁抱未來。” 臺下又是一陣笑。 “同時,我雖然很想從未來穿越回來,但是很遺憾,我現在隻能向大家講述我的猜測。” 接下來,金蟬子向大家講述了互聯網思維的幾個特點——死磕、扁平化的傳播和連接方式、極致化的大眾參與性、流量為王、跨界大數據的營銷,等等。 金蟬子很好地掌控著節奏,描述著10年後的生活方式:網絡將極為發達,大家身邊的每一個物體,都是可以用網絡連接。 因為連接的點足夠的多,數據將是天量級別的,人們的每一個喜好都將被收集和計算。 每個人,都會被鎖定在一個被計算的世界裡,你看到的,消費的,思考的,都將是經過計算後向你提供的。 人們將不再擁有真正的自由選擇,因為就連你的思想都是被塑造的。然而,你會覺得這是你思考的結果,這能給我們現在什麼啟示呢? 也許,你應該死磕你的產品。 也許,你應該將它變得更加簡潔,更加容易被大眾理解,並且更易於傳播。 也許,你可以改變它的傳播方式,以獲得更大的流量。 擁有流量,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你就是大眾的明燈,資本也會聽你的號令,工廠也將按你的要求生產,隻因為你有流量,可以讓傳播變得更簡單。 人們聽完演講,覺得金蟬子好像說了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說。但是,大多數人覺得活動的創意還是不錯的,讓人印象深刻。 金蟬子講完後,是李建國出場向大家致辭,感謝甲方們的支持,並且向在場的嘉賓,介紹了智文正在思考的,未來的道路,同時也已經在摸著石子過河,嘗試著走一些新的路子。公關公司已經做了一些很棒的活動,相信在未來也可以給更多的甲方增加營銷的效果,而智文也將在手機傳播上尋求更多的變化和突破。 李建國講完後,便是龔娜娜的舞蹈節目,名叫《隻若初見》。 隻見舞臺上,龔娜娜穿著一身旗袍,打著一把油紙傘,仿佛漫步在江南春日的蒙蒙細雨中。 燈光打在龔娜娜身上,旗袍包裹著她的身體,勾勒出她美妙婀娜的身姿,又隨著她舞動的韻律,真真如《洛神賦》所雲,翩若驚鴻,宛若遊龍。 此時臺下的男人們,無一不為之而傾倒。經此一幕,各路諸侯都記住了智文有個尤物,叫龔娜娜。 劉鑫看著龔娜娜在舞臺上翩躚起舞的樣子,也為之著迷。他覺得自己看到了世間最美麗的景象之一。 這種美既是一種純粹的美,也是一種復雜的美,劉鑫覺得這種美絕不會屬於自己,因而她是一種簡單純粹的美。 當劉鑫看向許多的甲方嘉賓時,他在這些目光中看到了復雜的審美,有著名為欲望、貪婪、嫉妒、高傲、蔑視、譏諷等等成分。 看著這些目光,劉鑫仿佛看到了《西西裡的美麗傳說中》那個美麗而易碎的女人,此時就在臺上起舞,而臺下是一頭一頭想要將她占為己有的野獸。 年會開完,對於公關公司而言,才隻是開了個頭。開年後,龔娜娜還有更多的工作要跟進。龔娜娜計劃用大約兩三個月的時間,跟隨著各個項目組,或是獨自前往,逐個地拜訪這些甲方爸爸們。 股東層批準了龔娜娜的計劃,並且更進一步,為此特批了幾十萬專項動經費,龔娜娜每去拜訪一個甲方負責人,就帶一張銀行卡,卡裡麵的金額,從5000到1萬元不等,作為一點小小的見麵禮。 甲方負責人見了薄份小禮,也就懂了其中的意思。即便有人覺得這樣收卡不太雅觀,但是在龔娜娜的美貌和請求麵前,也沒有人會拒絕這樣的好意。 並且有不少甲方負責人,因為與龔娜娜相聊甚歡,當場便拋給了龔娜娜這一年可以做的活動,或者讓龔娜娜回去,幫甲方策劃一下可以做的活動。 這樣一輪拜訪下來,龔娜娜至少收獲了十場比較大的活動,一場活動幾十萬到一兩百萬不等,可謂是收獲頗豐。 而且,從唐寧十號項目的經驗來看,做成功一場大活動,後續再由項目組提出營銷策略進行活動擴展,那麼後麵至少還可以再跟進3-5場係列活動,加上十場大活動,也就是至少有40場活動,收入至少按2000萬計。 由此一來,智文公關一年的業績都有了保障。 按慣例,開完年會,就是發錢放假了。 今年智文的營收和利潤,都再上一個臺階,年終獎自然也發的不少。 智文的傳統,發年終獎都是發現金,今年由於發的多,行政部提前了兩天向銀行預約,發錢這天,從銀行拉了三個大麻袋的錢回來,往大會議室的桌上一撒,鋪得那叫一個滿滿當當。 公司裡的小鬼們,如劉鑫周舉等人,哪裡見過這陣仗,看著會議桌上堆成山的紅票子,看得直傻眼,心中砰砰跳個不停,都在感慨,要是這些錢都是自己的多好啊。 按智文的傳統,總監帶一個組,總監就是這個組的將軍,有生殺大權。因此,無論論功行賞,還是論過行罰,都隻針對總監。這年終獎,自然也是隻發給總監。 至於總監拿到錢後,要不要發給組裡的人,這就考驗總監們帶隊伍的能力和智慧了,公司充分的放權到總監,原則上不加以乾預。 方圓這次抱了四十多萬回來,這還不包括龔娜娜公關公司這邊要給的。 方圓也不含糊,拿了二十多萬出來分。夏華分到最多,七萬。陳麗分了六萬,白晶晶分了四萬多。 其餘小鬼,周舉、劉鑫和陳飛,各分到一萬五,李銘一萬,剛來一兩個月的文案王燕,就隻意思了一下,發了兩千。 劉鑫不僅分到了一萬五,而且方圓之前借給他的錢,也說不用還了,這等於是給劉鑫發了將近兩萬的年終獎。 方圓這讓劉鑫非常滿足,畢竟這等於發了6個月的工資當獎金了,他覺得自己又學了本事,沒有交學費反而還拿這麼多錢,心裡是對智文非常感恩的,更對方圓充滿了敬意。 所有的組員都分到了錢,但是方圓分給馬陸的錢很少,甚至不如陳麗。 馬陸拿到錢時,臉都黑了,問方圓就這點?方圓隻回了一個字,對。 馬陸覺得不服,就去找金總和李總,結果兩位老板都說,這是公司規矩,錢就是發給帶組的總監,怎麼發是總監說了算,公司不來管的。 馬陸沒有再找公司,也沒有去找方圓理論,他知道再找也沒用,開年後找了其他公司,便跳槽了,這倒也在方圓的預料之中。 馬陸走後,整個組的權力便進一步的集中到了方圓手上,這下他可以更加按照自己的打算來帶組了。 拿了年終獎,劉鑫就收拾行李,坐火車回家了。 火車票是早就買好了,硬座。 劉鑫沒有想過坐飛機,即便現在他拿到手這麼多年終獎,也不會舍得把火車票退了,去坐飛機。春運期間,一張飛機票一千六七百,當他半個月工資了。劉鑫怎麼可能舍得花。 劉鑫本來想著坐個硬臥回家,結果在搶票時,還是隻搶到了硬座。 大學四年,劉鑫每次放暑假和寒假,都隻能買到硬座票。暑假還好些,寒假遇上春運,人山人海,劉鑫每次過年回老家,都有一種顛沛流離,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感覺。 那年月沒有高鐵,連動車都很少,大多數是所謂的快車,綠皮車也不少。從大江到劉鑫老家上麵的市,坐上K開頭的快車,就隻需坐三四十個小時,兩天一晚或是三天兩晚。 若是倒黴隻買到綠皮車的票,那就要坐四五十個小時,再疊加上春運,可真是能把人坐吐了。 那春運時的車廂裡,沒有一列車,不是擠滿了回家的人,混雜著各種各樣的氣味,又悶又熱。 就連過道上,都坐滿了人。 劉鑫有時候想上個廁所,要翻山越嶺才能到廁所,而且要謹防著踩到坐在地上的人。 晚上睡覺才是最為痛苦。若是靠窗的座位,還能趴在那塊小小的桌臺上,收著點身子睡會兒。不然,就隻能是雙手抱懷地坐著睡,或是趴在自己的雙腿上睡。 睡覺的時候,還要警醒著點竊賊,把手機錢包給摸走了,劉鑫睡覺時,也是把手機抓在手裡,再把手揣進懷裡,時時防著賊。 如此坐三四十個小時,到下車時,劉鑫這樣的年輕人,腳也是腫的,但即便如此,也無法阻礙回家的步伐。 下了火車,天色晚了,沒有回老家的客車時,劉鑫就去車站旁邊的網吧過一晚。雖然車站旁邊旅館多,但劉鑫不想去住那種幾十塊的小旅館,覺得不安全,一兩百塊的快捷酒店他又嫌貴,不如在網吧裡窩一晚。 風塵仆仆地回到家,當看到三姨、姐姐、弟弟的笑臉,吃上三姨做的可口飯菜時,劉鑫就覺得,回家這一路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這次過年,劉鑫的媽媽要忙著春節開店掙錢,就沒有回老家。劉鑫回老家去,也隻能和弟弟一起,住在三姨家。 雖說是三姨的家,但因為從小就被三姨帶大,劉鑫也如同回到自己家一般,並沒有什麼不自在。 參加工作了第一次回老家過年,走人戶的時候,親戚長輩總要問劉鑫自然幾個直擊靈魂的問題——現在乾的什麼工作啊?一個月多少能掙多少錢啊?談對象了沒有啊? 這些問題,劉鑫都耐心地一一回答。 聽說劉鑫一個月才三四千工資,有的親戚就說:“在大江才這點收入?不止吧,沿海大城市哦。” 有的又說:“跑那麼遠才賺這點錢,不劃算,還不如在老家呢。” 但也有鼓勵劉鑫的:“不要捉急,你才剛剛出來參加工作嘛,慢慢來,隻要肯乾,工資慢慢會漲的,加油!” 三姨父似乎對劉鑫現在的工作並不是很感興趣,隻是聽他描述了一下現在乾的工作和收入,就表情淡漠地說,這種工作我曉得,嗯,以後的發展空間可能不是很大。便不再問他工作的事情。 三姨的女兒,從小跟劉鑫一起長大,劉鑫過來跟著三姨的時候,表姐剛上初中,劉鑫讀三年級。 那會兒,劉鑫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每天吃飯的時候,聽姐姐在飯桌上,一邊吃飯,一邊繪聲繪色地講她學校裡的事情,這讓劉鑫十分憧憬。 劉鑫一向把表姐當作親姐一般,過年回家,姐姐生了女兒。 按照老家風俗,會給孩子算個命。算命先生會建議父母,給孩子找個乾爹或者乾媽,這拜認的爹媽,要麼胃口好身體好的,要麼是有點錢權的,要麼是福氣好的,並讓這拜認的爹媽,按他們的姓氏,給孩子另外再取個名字。 這取名的說法是,可以讓孩子接上乾爹乾媽的好品性和好福氣,以圖孩子今後長得更好。 姐姐就問劉鑫:“我就把小家夥拿給你了,要得不?你從小就不挑食,胃口好,身體好,長得又高,學習也得行。” 劉鑫卻不假思索地拒絕了。他說:“姐姐,你不要怪我,我是想到我有乙肝大三陽,怕以後娃兒隨了我這點,你還是另外再找個身體健康沒病的吧。” 聽劉鑫這樣一說,姐姐也便理解了,另外給女兒尋了人拜認。 錢鬆上初中這半年,變得越發地叛逆,三姨沒少被請家長,劉鑫也沒少在電話裡聽母親的嘆息。 這次回家,劉鑫看到弟弟跟一年前的樣子比起來,又長高了幾分,但也多了幾分不羈。而且在家裡更加呆不住,吃了飯就愛往外跑。 但是,錢鬆跟劉鑫的感情還是很親切,也總喜歡問劉鑫一些問題,甚而至於覺得自己長大了,要向哥哥挑戰喝酒。結果兩兄弟一人二兩瀘州老窖下去,錢鬆就醉倒了,呼呼睡了半天。 除了走親訪友,另外的節目,就是和以前的同學們聚會了。 以前回來,劉鑫很喜歡跟初中高中時的同學們一起玩。可是這次回來,他覺得似乎大家都變了,聚會時都在八卦,聊誰誰進了大企業待遇好,誰誰剛剛才掙了一票,誰誰又找了個有錢的老公,等等。 劉鑫突然覺得這個春節變得無聊而漫長。他從未如此盼望著假期快點結束,好能早點回去工作。 初一的時候,劉鑫封了四個紅包,兩個大紅包各裝了1200塊,兩個小紅包各裝了300塊。大紅包用來孝敬三姨和三姨父,小紅包用來打發弟弟和小侄女。 另外,劉鑫還裝了七八個200塊的紅包,用來去長輩家拜年時孝敬用的。 劉母時常對他說,你姐姐參加工作後,過年都會給這些長輩些,發點過年錢。因為長輩些小時候稀奇過你們,現在你們大了,還是不要忘記,過年適當發點錢,免得以後人家說你們,小時候白稀奇了你,大了就忘了。 劉鑫雖然也心疼錢,但是還是按媽媽說的做了,本想給媽媽也發個過年紅包,但是劉母說,我當媽的就不用給了,你先去顧好三姨和這些長輩,你媽我是個要臉麵的,你把這些長輩顧好,他們都說你好,我就高興了。 劉鑫過年發紅包花了接近五千,加上自己買點衣服和零用花銷,來回的路費等,到初八回大江時,劉鑫已經把年終獎花了一大半。 上班後方圓問他過年的情況,劉鑫說了這些花銷後,結果被方圓罵得狗血淋頭:“你個傻X!花錢這麼沒計劃的,你這麼辛苦掙的錢,自己存點起來不好嗎?回去老家就當散財童子,把錢花花光,回來又死命的乾,是吧?” 劉鑫就說:“X哥,我也沒辦法啊。” 方圓就繼續罵他:“劉鑫,你這樣沒節製,乾死了也沒用!錢要花在刀刃上,你這樣把錢送出去,當然誰都會說你好了。要是哪天你沒錢了,你問問他們借錢試試了,我保證所有人都會罵你沒用!要知道你會這樣花錢,我還不如少發點給你!” 罵完這些,方圓還沒罵夠,又罵:“而且你這些親戚長輩也搞笑的了,你一沒成家二沒買房子,一個人漂泊在外的,好不容易掙點錢,不讓你存著,早點買房子找對象,把人生大事先解決,反而還要你孝敬,長輩不像長輩!” 方圓罵完,劉鑫想想也不是沒道理,這趟過年回去,花了這麼多錢,心裡是覺得心疼。 不過,劉鑫回頭一想,畢竟這是工作第一年回去,該過去的麵子要過得去。 而且老母親辛苦一輩子,讓她臉麵上有點光彩,也是應該。劉母心情好些,劉鑫也就可以更加專注地工作,算算這筆賬,他又覺得是應該這樣做的。 過年走家竄戶多,老家又是個小縣城,難免碰見一些熟人。 初三那天,在個壽宴上,劉鑫竟遇到了自己初中時曾追過的女生。當年靈動活潑的小女生,如今已是婦人樣,做了兩個娃的媽媽了。 女人因為家裡條件差,初中時成績尚可,到了高中時,卻越發地學不進了,成績也是一年不如一年,最後也沒考上大學,也就放棄了讀書深造,在老家超市裡打了份工。 到了婚配年齡,農村家裡給她介紹了對象,門當戶對,談了半年懷上了孩子,沒了退路,也就隻能結了婚。 但是女人的丈夫不爭氣,經常在外賭錢喝醉,又掙不到錢,家裡也是境況堪憂。 這番兩人在宴席上見了,都不免想起中學時二人互相喜歡的日子。 可是,女人再一看眼下,拉扯著兩個娃,穿得很普通,孩子也像餓死鬼投胎一樣,吃飯時也搶著吃。 與劉鑫說話時,女人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尷尬,眼神也是躲閃著不正眼看劉鑫。也許她覺得,現在的劉鑫,更勝從前,在他麵前,她顯得太卑微了。 吃完飯,劉鑫摸出來兩個紅包,一個裡麵裝了一百塊,要給女人的兩個孩子,可是女人無論如何也不要,最後一手抱著小的,一手拉著大的走了。 劉鑫看著她們離去的背影,心中說不出來的感慨。 龔娜娜忙完公司裡的事情後,終於在臘月三十這天下午,趕回到了老家。 下了車後,還要走一段田坎路,才能到小叔的房子。龔娜娜知道這樣的路沒法拖箱子,於是每次回家,她都是背的包。 因為回家待不了幾日,她帶的換洗衣服也少,一個背包也足夠裝了。 龔娜娜每次回家來,還沒走到叔叔家,一路上總會碰到不少鄉裡的七姑八婆。這些鄉裡鄉親的,見了龔娜娜回來,都要拉著她說兩句,娜娜你回來了啊,你阿婆,你小娘想你得很哦,特別是你小娘啊,為你驕傲得很,隨時說到你,都是滿口的誇。如此等等。 龔娜娜每次也都親切地回應她們,是啊,謝謝你了,二娘,說實話,我也想她們得很啊,一會兒到屋了,我要好好抱她們。 鄉親們聽了就哈哈笑,誇著這姑娘好啊。 自從見龔娜娜在外麵發展得好了,小娘對她的態度也變化很大,在村裡鄉裡逢人便說我這個侄女能乾得很,在沿海城市發展得好哦,人長得乖又孝順!可惜啊,大哥大嫂走得早,不然現在可享福了……我家這個姑娘難得!嗯,她發達了點都不驕傲,年年回家都要孝敬阿婆小叔。哎呀,還不曉得以後她會再嫁個什麼人戶呢,她回來,聽她說的那些事情,我是聽都聽不懂,她接觸的,肯定都是些老板人才咯……想來以後隻會找個比她還好的,哎呀,龔家到這輩出了個光宗耀祖的了,要是我們家那個崽兒也能有這樣出息就好咯。 龔娜娜離開老家到大江來讀書後,阿婆便去跟著小叔一起生活。 那些年,龔娜娜希望自己快些長大,就可以掙錢,孝敬阿婆,等到自己有足夠的能力了,她還想把阿婆接到大江來給她養老。 可是等到龔娜娜能掙錢的時候,阿婆已經老了。她不願意離開故土,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去。雖然她的大兒子沒了,但是她畢竟還有小兒子,要論養老送終,也是應該兒子排在前麵先盡孝才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龔娜娜雖然萬般不舍,但也沒法強求老人,況且叔叔也不想要老人跟著龔娜娜去,這樣他們家也落個不孝的名聲。 於是,龔娜娜便在過年回家時,都要給阿婆點錢,還帶著阿婆去鎮上的郵政銀行辦了卡,告訴阿婆說以後她每個季度都會往裡麵打錢,阿婆錢不夠用的時候,就去取錢。 龔娜娜還給阿婆買了老年手機,告訴阿婆,什麼時候都可以給她打電話,要是去取錢的時候忘了密碼,密碼就是阿婆的生日,就給她打電話。 阿婆當然很高興,但是卻很少去取錢來用,通常是孫女過年回家給的錢,就夠她花半年了。 反而是孫兒大了,常常要問阿婆要零花錢,後來甚至把阿婆的銀行卡拿去偷偷的取錢花。龔娜娜每次打電話給阿婆,阿婆都說過得還好,叔叔把她照顧得好,叫孫女不要擔心。 上半年五月份時,阿婆摔倒把手臂摔斷了,小叔打電話告訴了娜娜,本想隻是告訴她這件事,她這麼忙,不用回去。 但龔娜娜哪裡放心得下,於是請假回去了一趟,見阿婆確實沒有大礙,隻需按醫囑好生養幾個月,就可以逐漸恢復,龔娜娜才放下心來。 回家照看阿婆這幾天裡,龔娜娜出去摘菜時,又經過小時候讀書的村小。 這個記憶中破敗的苦澀天堂,變得更加的破敗不堪。龔娜娜在村小停留了下來,走到教室外,看到了曾經教過自己的老師,兩鬢已生出了白發,看到那些坐在教室裡的明亮眼睛,恍惚看到了自己當年坐在那裡的樣子。
第九十三章 翻山越嶺(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