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莊子靜靜的躺在病床上,怔怔的看著醫院的天花板,他從小身體非常健壯,上山爬樹易如反掌,從來不愛生病,就連感冒都很少吃藥,兩三天就能康復,他不喜歡醫院,甚至有些討厭,有些人認為醫院治病救人,減輕痛苦的地方,但醫院裡彌漫的氣息總是凝重且痛苦的。 即使不喜歡醫院,但此刻的他卻無法離開這裡,兩個月時間,他體會到了各種痛楚,自己的痛和他人的痛,他覺得世間疾苦或許不過如此吧,慢慢的甚至有些麻木。 病房很大,八個人一個屋,住在這裡的不是傷筋的就是動骨的,每天都能聽到大家哎呦哎呦呦的叫,不管多疼,小莊子從來不出聲,他不想讓別人看到他的軟弱。 “故事時間到了,兩個小可愛進來了嘍。” 說話的是一個小男孩,四五歲的樣子,臉上肥嘟嘟的,後邊跟著稍大一些的女孩,臉色刷白,兩個人頭上戴著一籃一紅的小帽子,臉上戴著口罩,蹦蹦跳跳的進來了,這兩個小家夥是住院部的開心蟲,不管遭受了多少疾病的折磨,心情如何低落與沮喪,見到這兩個小精靈,就像冰冷黑暗中一股溫軟的陽光,總能讓大家痛苦的臉上掛滿笑容。 兩個小家夥老實的拿出了床下的小板凳,坐在床邊,滿臉期待的看向旁邊的病床上滿頭銀發的大爺。 大爺一見到這兩個小家夥過來,就眉開眼笑,慈祥的說道:“小樂和小子柔來了,今天想聽什麼故事呢?” 大爺就像個格林童話故事書一般,各種各樣的故事張口就來,偶爾也會講他自己的故事,精彩的故事讓人聽得入迷。 大爺住院是因為雙腳粉碎性骨折,因為新房裝修,從兩米臺子掉下來的。大爺的命很苦,一生操勞,從不敢停歇半刻,早年老婆就過世,而且當初為了給老婆治病,不僅花光了積蓄,還欠了一大筆錢,但大爺沒有輕易認命,他靠著種地加一手熟練的裝修功夫,沒日沒夜的打拚,不僅還上了外債,還將一雙兒女都供上大學,說到這裡,大爺總是一臉的自豪,畢竟全村唯一的兩個大學生都出在他家。 兒子畢業之後留在了南方大城市,找了一份穩定的工作,但收入不多,也談了對象,但在談婚論嫁之前,女方已經提好了要求,必須在城裡買房,不然想結婚那是癡人說夢。他被逼的沒有辦法,隻能四處借錢,加上畢生積蓄,給兒子付了首付,在大城市的邊緣買了樓房,雖然離市中心很遠,但總歸是對女方家有了交代。 房子雖然買下了,但是女方家長還是緊咬著不放,僅僅買了房子還不行,又提出來結婚還得掏彩禮,必備的三金,外加六萬六千六,說是圖個吉利,剛剛拿出積蓄的大爺那還能拿出什麼錢,但是看著兒子一直不客氣的要求,他被迫無奈隻能向銀行貸了款給兒子打了過去,這人家才答應辦婚禮。 事情總算獲得圓滿,婚期將近,大爺滿心歡喜的收拾好行囊,賣掉剩下的兩隻羊和五六隻雞,親自上門跟沒有還上錢的親戚解釋好,他還執意簽了欠條,但是能借給他錢的親戚又怎麼不知道他的為人,寫的一打欠條,隻發出去五六張。跟熟悉的街坊鄰居都道了別,他便踏上了去往南方的路,打算搬到南方跟兒子一起生活,並且去大城市能掙到更多的錢,把所有的賬都還上。 臨走那天,天剛蒙蒙亮,雞鳴四起,濃霧漸漸散去,大爺準備趕最早的一趟班車,放下一滿滿大包的行囊,他回身看著生活了大半輩子的村子,一縷縷炊煙已經升起,農村人從不犯懶,早起的習慣刻在骨子裡,遠山之上,太陽微微冒頭,熟悉的一切讓大爺油然而生一股濃烈的不舍,但路還是要走下去。 太陽一躍而起,哐當哐當的老舊班車慢慢的行駛在不平坦的土路上,漸行漸遠。 坐了整整一天的長途汽車,大爺昏昏沉沉的下了車,終於到了BJ,他要找BJ的火車站,下車就開始問。 一個胖胖的出租車司機見到大爺這幅大包小包的樣子,一副好心腸的樣子上前詢問道:“大爺,你這是去哪,上車,絕對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位。” 大爺嘴角微笑道:“請問這火車站怎麼走,遠不遠,我就是問問路,自己能走過去。” 胖胖的出租車司機笑又接著說道:“這路我最熟了,走著那可遠了,我一口價收你二十,別人那得要你五十不行。” 大爺心想也是的,萬一很遠可能耽誤了買票的時辰,他把行李裝到後備箱,就坐上車,付了錢。 然而令大爺怎麼也想不到的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剛剛上車五分鐘,司機就把車停住了,大爺先是一愣,道:“怎麼了?” 胖司機這時已經不是那副客氣的模樣,一臉不耐煩的說道:“到了,下車。” 大爺眉頭一皺,這才幾步遠,就算走著也就十分鐘也能到,他清楚這些就是專門宰生客的,也沒必要跟這種人一般見識,他下車取行李,跟著車裡的胖司機說道:“小夥子,人生在世,不求心善,但求心安。” 胖司機也沒有搭理他,車就向前開走,他順著後視鏡看了看那副鄉巴佬模樣的大爺,他非常明白大爺的說的意思,但在這偌大城市下,一切形形色色,像他這樣摸爬滾打、生活在底層的螻蟻太多了,求得心安卻哪有那麼容易,但是這句不求心善,但求心安,他記下了。 火車站門口,大爺要在這裡買票倒車,但他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多的人,一進到車站就是各種嘈雜的聲音,好多條通道,他甚至都分不清該從哪裡進去,隻能隨著人流往前走,還好沒有走錯。 車站中,排隊的,候車的更是人山人海,裡三層外三層的人,讓大爺有些害怕,他不清楚該去哪排隊,隻能問東問西,排了四十分鐘才買上車票,但那也是後半夜的火車了,大爺找了個人少的角落,拿出滿頭就啃了起來,路程遙遠,他準備的還算充足。 地址他雖然記得,但大城市的道路繁雜,大爺下了長途火車就一路走,一路問,一路問,一路走,兜兜轉轉的做錯了不少車,走錯了不少路,經過兩天一夜奔波,終於來到了兒子買房的小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