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條斷腿,截麵光滑,白皙的皮膚上毛孔清晰可見,似乎它還活著,這多麼像一件藝術品。 美術館已經變成了一片鮮血的汪洋,隨著飛星他們砍倒了四座雕塑,他們已經得到了這具身體的四肢與軀乾,並將它拚湊完整。因為鮮血已經到了他們的大腿處,所以他們將這具殘骸放在了最中央的雕塑臺座上。 他們站在臺座上,望著彼此間鮮血淋漓的模樣,再看了看這一具明顯是女性的軀體,這具屍體的皮膚吹彈可破,似乎是一位少女死在了她如花的年紀。但他們仍然不知道這具身體是誰的。 當然,除了飛星。 他當然很清楚這具屍體是誰,但是神的警告讓他不會直接告訴其他人。 當然,當得知了自己的VE能夠比其他人獲得更多信息的時候,就算沒有神的警告,他也永遠不會告知別人自己的特別。 眾人喘著粗氣,他們輪流握著手鋸砍倒了這些雕塑,也都感受到了一種至高無上的歡愉,對藝術創作的渴望讓他們現在看向周圍的一切時,都感到美妙無比。 他們一齊將目光投向了最西邊的那座雕塑,那不是他們四個中任何一個人曾呆過的藝術品幻境,因此他們不約而同地將它留到了最後。 而當手鋸接觸到這尊雕塑時,與之前完全不同的情況發生了。 沒有了藝術品對於毀滅的歡迎,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個活物對於死亡的恐懼。 雕塑在渾身扭動著,如同一隻龐大的、無法離開的生物,嚎叫著,訴說著對於死亡的驚恐。它渾身顫抖,手鋸鋸開的部分也流出了大量的鮮血流到了腳下的血池中。 眾人不知發生了什麼,林月照皺著眉頭卻沒有停下自己手上的動作,她不管不顧雕塑如生物般的求饒與哀嚎,一下一下地給予這尊雕塑最後的毀滅。 過程中雕塑發出的痛苦的呻吟讓飛星等三人不忍再看,麵對著這樣的慘狀,其他三人麵對麵前不為所動的林月照,不約而同地張了張嘴,但卻始終沒有發出聲音,終究默許了林月照的冷酷。 於是隨著手鋸的最後一次切割,雕塑終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轟然倒塌,激起了血池中的層層浪花。它的殘骸並不同其他雕塑一樣碎裂,而是如同冬末的殘雪遇到了初晨的陽光,逐漸消融,最終留下了它所包裹著的東西。 沒錯,那是屍體的最後部分,是揭示屍體身份的王牌。 可是它的旁邊,卻有著讓四人都瞪大了眼睛的意外之物。 那是一個人。 眾人跳下雕塑的臺座,奮力地往那生死不知的人體走去,鮮血沒過大腿,行走頗為艱難,但那頭顱與人體卻離奇地浮在水麵上,仿佛他們與水麵有一層看不見的隔膜,無法接觸。 西彌斯率先到達,他捧起那頭顱,那頭顱有著一頭長長的黑發,當它被捧起來時,恍若有一陣風吹過,將這長發微微吹動,飄散在血池之上。同樣也吹動了她的睫毛,讓人覺得似乎下一秒,她就會睜開眼與你對視。 這是一張美麗的臉,似乎每一處都進行了精雕細琢的加工,但這白皙毫無瑕疵的臉龐,卻反而讓人感到一種並不真切的朦朧。恍若這並不是某個人的腦袋,而是一個被人造出來的精致工藝品。 “這是誰?”江春問道。 “不知道。”西彌斯困惑地看向飛星,卻發現他正瞪大了眼睛看著旁邊那一具浮在血水上的身體。 那是一個穿著奢華西裝的男人,有著棕色的頭發,身材並不算高大,此時正生死不明地躺在那裡。林月照用手探了一下男人的鼻息,道:“沒死。” 西彌斯看向飛星,饒有趣味地問道:“怎麼了?你認識這個男人嗎?” “不,不認識。”飛星強壓著震驚,快速地說。 沒有理會飛星的反常,眾人將女人的頭顱和那一具不明身份的男人一起搬上了中央的那座雕塑臺座上,將殘破的屍體用頭顱完整地進行了還原,一具赤裸的女屍便呈現在了眾人的麵前。 她是那麼的美。 這個想法在眾人心中油然產生,並揮之不去。 飛星拍了拍一旁男人的臉蛋,喊道:“喂,醒醒!”男人卻仍然沒有一點醒來的跡象,飛星這才發現他的右肩似乎受了嚴重的傷,腰部同樣有著巨大的傷口。傷口似乎沒有得到有效的醫治,但卻似乎已經神奇地止血了。正待進一步檢查時,江春拉過飛星,指了指女屍道:“現在這邊比較重要吧,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飛星看著拚接完整的女屍,看了看空中的巨臉,他大喊道:“喂,看這裡!” 巨臉竟正如他所呼喚的那樣,將巨大的瞳孔對準了他,不,是他旁邊的女屍。女屍竟懸空飄了起來,身上似乎散發出了讓人沉醉的聖光,她朝著巨臉徐徐飄去,如同是一位正要步入神殿的聖女。 西彌斯卻看了看飛星,又看了看地上的昏迷不醒的男人,用一種幾乎陌生的語調道:“為什麼不獻祭他呢?” 林月照看著西彌斯,瞇了瞇眼,沒有說話。江春則皺著眉頭道:“你瘋了嗎,他還活著。” 飛星則盯著西彌斯,沉默不語。 隨著女屍的越升越高,她如同一顆冉冉升起的明星,受著某種無形的指引來到了血色巨臉的麵前,而一直麵無表情的巨臉似乎是看見了什麼美味珍饈,它長大了嘴,將嘴幾乎長到了比臉還巨大的程度。它的嘴裡似乎有著比虛空更深邃的空洞,將女屍一口吞入,隨著這一動作的完結,宛若藝術品的女屍消失不見,整片天地也變得暗淡了起來。 殘缺部分緩慢地補足著,血色如同藤蔓一般緩慢延伸著,一點一點將整張巨臉變得完整,而隨著它的完美,四人驚訝地發現,這張巨臉似乎與那具被它所吞噬的女屍的臉是一模一樣的。 巨大的由鮮血組成的少女的臉此時似乎與之前截然不同,變得似乎有些靈動,她轉動了自己的眼眸,呆滯地看著下方的這一片血海,然後看向了血海中心的四人,緊緊地抿著嘴唇。 “你是誰?”林月照大聲地喊道。 “木下,木下潔子。”巨臉竟真的口出人言,似乎在慢慢適應周遭的一切,開始變得有些像人了起來。 “你是木下潔子?那是誰把我們帶到藝術品中去的?”江春問道。 但巨臉似乎並不打算回答這些問題,在說完自己是木下潔子後,她便開始自言自語了起來:“藝術因為鮮血,因為暴力,因為毀滅,因為你們,而更完整,更能被稱得上是藝術。” 巨臉突然長大了嘴朝向了天上,四人發現自己臺座下的血海竟開始沸騰了起來,如同有生命一般開始呈現出某種特殊的形狀,勾勒出了一個巨大無比的圖案。而他們所在的巨臉下方,便是整個美術館圖案的中心。如果飛星能在巨臉的角度往下看的話,他一定會驚異地發現,這個圖案便是他在那個幽暗的地下室墻壁上所看見的圖案。 不過縱使他隻能看見幾條粗略的線條,他似乎也心有所感,因為他的額頭上,似乎也跟著浮現出了一個若有若無的符號,而就當他額上的詭異的圖案就要完全顯露時,他眼中的VE藍光一閃,圖案便霎時熄滅了下去。 隨著血海的完全沸騰,巨臉似乎結束了自己的任務,它變得完整而又充實,它重新看著下方的一切。原本美麗的雕塑,如今已經隻剩五座空蕩蕩的臺座,熙熙攘攘圍觀的人群,已然化作了每一滴血肉。它的嘴角向上翹著,似乎是在表露自己的滿意與成就,接著便是毫無征兆地,周遭的一切都完全消失,美術館中隻剩下了四人和那個昏迷的男人。 場館中再也看不見那張巨臉,地麵上也沒有一滴鮮血,周圍的一切都似乎變回了原樣。在四人都沒有注意的情況下,巨臉似乎將四股金色的光芒以極快的速度傳輸進了四人的身體裡。 飛星有些失神地走下臺座,看著周遭的一切,似乎一切都如夢似幻,好像是自己的一場夢。 而隨著一股熟悉的悸動傳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飛星低頭一看,自己胸前的古刀吊墜不知何時已經化作了古刀,此時正顫動著,似乎要指引著飛星去往什麼地方。 飛星回想著那一股熟悉的感覺,拔出了古刀,然後來到了美術館緊閉的大門處,將這把唐橫刀舉過頭頂,然後將它劈下。 一道不屬於這個空間的裂縫被憑空開辟了出來,顯然,他們可以借此離開這片地方。 “遊戲,結束了?”江春喃喃道,顯然他也有些不敢置信。 其餘兩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林月照看了飛星一眼後,便提著她的刀步入了裂縫。飛星這才注意到她的鑰匙似乎一直在她的身邊,那看來那個說謊的人就是她了。 西彌斯卻回頭看了那個昏迷的男人,似笑非笑地步入了裂縫中。飛星看著還在原地的江春,催促道:“快走吧,一切都結束了。” “那你呢?”江春有些不解。“你還要留在這裡嗎?這個男人怎麼辦?” “我來處理。”飛星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江春見狀也不好多說什麼,拍了拍飛星的肩膀後,也步入了裂縫中。 飛星在目送三人離開這片空間後,沒有跟著他們一起離開,而是轉過身扛起了那個昏迷的男人,往裂縫的背後走去,用力地一推,美術館的大門竟然被推開了。 刺眼的日光沿著門縫照了進來,讓飛星有些睜不開眼,他看著一片祥和的外麵,將男人往上扛了扛,走出了大門。 一邊走,他一邊自言自語道。 “走吧,西彌斯,我們得一起把這裡的謎團給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