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式紅酒燉小羊腿，配鮮蝦濃湯，都是些家常做法，不要介意，哦，我這還有一些藍莓派，味道很不錯。”西彌斯煞有介事地向麵前的客人介紹著自己烹製的菜肴，他對自己的廚藝很有自信，雖然自己完全是按照VE的指示來完成這些大餐的。 　　“謝謝你，威廉醫生，我早就告訴我妻子，威廉醫生不光做外科手術如此精準，連做菜都這樣拿手，她還不信，嘿嘿，我和妻子今天是有口福嘍。”西彌斯麵前坐著一對夫妻，丈夫金發碧眼，標準的白人長相，妻子則是黑人，有著一頭黑色的長發。 　　麵對著客人的稱贊，西彌斯禮貌地笑了笑，他淺淺抿了一口紅酒，思緒卻飄到了自己地下室的冰箱裡。 　　自己絕不會用那些肉。 　　絕不。 　　“威廉醫生，你怎麼不動刀叉呢？這羊腿太美味了！” 　　西彌斯笑著道：“漢克，戰爭年代，最不會餓死的就是廚師了，你知道我有多貪吃的。” 　　漢克哈哈一笑，手中的刀叉根本停不下來，多汁的羊腿在他的唇間留下了難以忘懷的滋味，多種香料組合的味道促使著他吃了一塊又一塊，鮮蝦濃湯散發的恰如其分的腥味勾引著他的味蕾，他似乎從未嘗過這樣美味的食物。大快朵頤的漢克絲毫沒有注意到席間西彌斯偶爾投來的陰翳的眼神。 　　西彌斯緊接著抿了一口紅酒，他對夫婦始終投以善意的微笑，他看著全身心投入到麵前的美食的兩人，盡管他們吃得已經夠注意禮儀了，但西彌斯仍然有著一種感覺。 　　兩頭家畜在進食。 　　他嘗過一口羊腿，他從未嘗過如此難吃的東西。 　　自己做的珍饈自己卻吃不下一點，這多是一種悲哀。西彌斯隻能品嘗出來紅酒的醇香，似乎這具身體的舌頭已經嘗過了更美味的仙品，所以再吃凡俗的食物，便索然無味了。 　　他很清楚是這具身體的原因，來到這個世界三天，他每天都在強撐著往肚子裡灌點什麼，他知道自己的身體想要什麼，每一天早上醒來，每一次進食，每一次跟人接觸，他都難以克製地把思緒飄散到自己地下室的冰箱裡。 　　但自己絕不會用那些肉，這是作為一個警察，不，作為一個人的底線。 　　西彌斯沒有食用那些肉的記憶，有的隻是對它們的生理沖動，任何人看到那些東西都會生理性的反胃，但西彌斯卻沒有，他第一次看到那些殘肢時，嘴裡竟然不由自主地分泌出了口水，艱難地將其咽下後，竟又分泌出了更多的口水。 　　甩了甩腦袋，將這些近乎瘋狂的想法甩出腦後，西彌斯並不清楚那些肉是從何而來的，他也不想知道。 　　他看著麵前的兩個客人，心中升起了一絲煩躁，作為西彌斯來說，他實在很討厭接待客人，更別提給他們做飯了。記得去年的生日，他睡眼惺忪地打開家門就看見辦公室的同事拿著蛋糕站在自己的門口，大聲喊著隊長生日快樂之類的話，西彌斯立馬關上了門，打了個哈欠又鉆到了被窩裡，接待客人？別開玩笑了，那可是自己為數不多的休假日啊！ 　　但是作為威廉，他應該是個很熱情好客的熱心腸，因為在醫院裡總能碰見不認識的人微笑著說什麼時候再能來威廉家裡品嘗他的手藝。 　　真是個精力旺盛的蠢貨。每到這時，西彌斯便腹誹道。但他又不得不硬擠出一點笑容，說著下次一定。因為VE給他的指示很簡單，過好威廉·福克曼的生活，僅此而已。 　　漢克舉起了酒杯，笑道：“感謝威廉醫生，不光是讓我和妻子能吃到這樣美味的晚餐，更感謝您精湛的外科技藝，讓我的父親能擺脫病魔的折磨，謝謝您。” 　　西彌斯笑了笑：“這是我的本職工作。”其實他根本不記得自己給漢克的父親做了什麼手術，他隻是盡量在不漏出馬腳罷了。 　　“您謙虛了，威廉醫生。想找您做手術的病人都可以從市中心這裡排到郊區，當我們一聽是您來做這臺手術，我們就跟吃了一顆定心丸一樣。”瑪麗，也就是漢克的妻子這樣說道，她的眸子是黑色的，但是卻閃爍著明亮的色彩。 　　在說了些客套話後，漢克用餐巾擦了擦嘴，西彌斯放下了酒杯，他知道話題該進入正題了。 　　“木下潔子老師的煉獄，不知您聽說過沒有？是這樣，家父其實與木下老師是好友，因此有幸獲得了一張初展出的門票，但家父的身體狀況您也知道，我們家都是俗人，這種藝術我們也欣賞不來，家父執意將這張門票送給您，請您務必收下。” 　　漢克鄭重地從衣服裡拿出一張紅黑交加的卡片，遞給了西彌斯。 　　上麵隻有地點與時間，除此以外什麼也沒有。 　　“煉獄？”西彌斯摩挲著卡片，不作言語。 　　“家父說您肯定是一位懂得上流藝術的高雅之士，今天來您家裡做客，不論是這屋裡的陳設，還是菜肴的精致，都可以看得出來您的品味高雅。木下老師的門票千金難求，這也隻是一點我們微不足道的心意罷了。”漢克哈哈一笑，抿了口紅酒，繼續道。 　　“說起這個木下老師，不得不說，藝術家們果然不是我們這種凡夫俗子能理解的，平日裡，從未見她出過家門，也沒有人去過她家裡做客。家父早先年間幫未成名的木下老師解決了一些爭端，因此有些淵源，但就是家父，也不知道木下老師是怎麼足不出戶完成自己那工程浩大的雕塑作品的，那一間破舊的小木屋，怎麼看都不像能在裡麵長久工作。但木下潔子就是能在自己的陋室裡完成一件又一件驚世駭俗的作品。也不怕您笑話，就連我這種沒什麼天分的人看見了她的作品，都要震撼好一會才能緩過神來。” 　　說到這，找書苑www.zhaｏshuｙuan.com漢克突然朝西彌斯湊近了身子，壓低了聲音道：“有人說，木下老師是向魔鬼借取了力量。” 　　“噗嗤。” 　　這聲音是他的妻子發出的。 　　“瑪麗！”漢克嗔怪地看了妻子一眼，但西彌斯看得出來他並未生氣。 　　瑪麗露出潔白的牙齒笑道：“漢克就是喜歡誇大其詞，木下老師不過是喜歡在家裡研究藝術而已，很多作品也是一部分一部分進行創作再最後組裝的，創作者們都喜歡相對幽靜的環境，總不能說她的家在郊外就是便於向惡魔借取力量吧。” 　　“是魔鬼！我可沒說惡魔，這是兩回事！”漢克氣鼓鼓地道。 　　“好好好，是魔鬼，是魔鬼。”他們兩人看彼此的眼神都快拉絲了。 　　西彌斯暗地裡翻了個白眼，感情你們兩夫妻來我這秀恩愛來了，自己家都快不用吊燈了，自己就是那個最大的電燈泡。但西彌斯仍然微笑著，提出了一個問題：“初展會大概會邀請多少人呢？” 　　漢克想了想，搖了搖頭：“這恐怕隻有木下老師自己知道了，但根據業界的消息，應該不超過十個人。”說到這，他昂了昂頭，西彌斯聽出了他語氣中的驕傲。 　　西彌斯朝漢克舉起了酒杯，“如此珍貴的禮物，我還是第一次收到，感謝你們兩位，讓寒舍也蓬蓽生輝，敬你們一杯。” 　　酒過三巡，漢克便有些醉醺醺，要借廁所一用，留下妻子瑪麗與西彌斯兩人。漢克前腳剛走，原本還笑嗬嗬的瑪麗立馬麵色凝重了起來，鄭重地問道：“威廉醫生，我想問您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