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死?”飛星捂著江春的手始終沒有鬆開。他繼續說道:“想死之前,我想請你聽我說幾句話,為了防止你直接把藥吃下去,我得請你把藥給我,如果你聽完我說的話以後,你還想死,那麼悉聽尊便。” “可以嗎?” 江春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點了點頭,將藥丸放在了飛星的手心裡。 飛星接過藥丸,鬆開了手,突然間直接把藥丸扔得遠遠的。 “你乾什麼!”江春吼道。 飛星抽出了赤色的古刀,道:“你要是想死的話,其實並不需要那個,我能幫你。” “你為什麼非要攪進來不可呢?”江春苦笑道,“你說過,要想出去這裡就要殺人,這片世界不就是想讓我以死來贖罪嗎?我如果殺了我自己,那也是殺人,那你也能出去了。” “你為什麼會覺得,這個世界想讓你贖罪呢?或者說,你虧欠這個世界什麼嗎?你需要向它贖罪?” “我是向我的妹妹贖罪,這不就是這片世界想告訴我的嗎?” “是,它向你展現了你妹妹如果還活著的情景,可你有沒有發現,這些影像裡隻有你妹妹,卻沒有你。”飛星嘆了口氣道,“我不敢說我有多了解這遊戲,我也是第一次參加其中,我也不敢說我多了解你妹妹,作為一個局外人,我覺得我反而能看的比你更多。” “如果當初死的人是你,那麼你的妹妹會度過跟你一樣悔恨的人生,如果當初死的是你,站在這裡跟我對話的或許就是她本人。你或許會說這你求之不得,但你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嗎?如果你死了,我想她也會選擇代替你而死。” “在你們餓極了的時候,你的妹妹沒有說過一句抱怨,因為她明白自己對現狀無能為力,而你是唯一拯救了她的人,你奢求死亡,難道她就不奢求嗎?死亡從來就不是什麼懲罰,活在這個世上難道就是獎勵嗎?正如她所說,她的靈魂或許已經離開了軀殼來到了天上,她或許每天都在注視著你,我現在要問問你,江春。” 飛星丟下了古刀,抱住了江春的臉,麵對麵地盯著他道。 “你過得開心嗎?” 早已涕淚橫流的江春不住地搖頭,他聲淚俱下,嗓子都發啞了。 “我沒有一天不想去死,我沒有一天不想咒罵這個操蛋的世界,我沒有一天不想燒了這全部的一切。我過的一點都不開心,真的。” “那你就更不應該去死了。”飛星道。 “你既然認為你奪取了你妹妹的生命,很好,那就這樣認為吧。這個痛苦的世界,就讓你一個人承擔吧,每一天的痛苦,每一天的煎熬,你要好好地品嘗每一天,因為這樣就是對你妹妹最好的贖罪。” “這算是贖罪嗎?” “你忘了嗎,我們還在木下潔子的藝術展館裡。” 飛星收起了刀,看了跪在地上的江春一眼,道:“這是我們每個人的‘煉獄’。” “如果你還想自殺的話,那麼隨你便。” 丟下這句話,飛星提著刀往更深的黑暗走去。 世界的核心,是什麼? 飛星百思不得其解,自從他被卷入這個狗屁世界後就沒什麼好事,也沒碰上什麼好人。一個個的,腦子都有點問題,不,或許腦子最有問題的是自己才對。 飛星走了許久,他不知道剛才的那一頓嘴炮有沒有說服江春,但至少現在世界還存在著,說明江春還沒有殺了自己或者是殺了什麼其他的人。 他總覺得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樣,哪裡不一樣,他自己也說不好。或許是看問題的方法,又或許是沒什麼同理心。他喜歡看電影,看電影的時候他最討厭的就是那種想要拯救一切的人物,因為這種人到頭來什麼都救不到,什麼都做不好。 他不想成為那樣的人,那他為什麼一定要幫神摧毀這些世界的核心呢? 他摸了摸額頭,這所謂的跟詛咒差不多的東西到底有沒有神說的那麼誇張,會讓他變成個瘋子呢?他現在是持相信態度,但俗話說得好,眼見都不一定為實,萬一那白頭發的神就是在誑自己,那自己不就變成了冤大頭了嗎? 難以理解,難以捉摸,飛星覺得或許詛咒沒讓自己變瘋,這些事首先會讓自己腦子不正常。 哦,自己的腦子現在確實不正常,自己可是在一個殺人狂的身體裡。 說到底法蘭克到底哪裡有問題了,總是想著殺人呢?周圍一片漆黑,飛星索性也不走了,他累了,核心找得到找不到都無所謂了,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嫌不舒服,索性躺在了地上。 好像每次自己看見藝術品就會有那什麼生理反應,這也太變態了吧。那江春呢?安東尼,貪慕虛榮,自我意識都搞錯了,以為自己殺了好多人,實際上是個精神病。 飛星搖了搖頭,變態們的想法果然不是正常人能揣摩的,但是殺人的快感呢?飛星沒有任何感覺,他的確殺了茉莉,但是的確他沒有任何感覺。 所以想讓飛星殺人,這是這個世界想讓他,或者說想讓他們做的事,那麼想讓人帶著強烈的感情殺人,這或許是?飛星也說不好,是觀眾想讓神選者們做的事嗎? 想起觀眾,飛星躺在地上朝著一片虛無的地方搖了搖手,道:“哈嘍!你們好!看別人命懸一線的感覺很好吧!我能理解,我有時也看暴力電影舒緩下壓力,哦,但是小孩子不能模仿哦!” “喂,有沒有廣告代言啊?我這空著廣告位呢,一定幫你們大力宣傳,我收費很合理的,畢竟我現實裡已經快餓死了,讓我賺點飯錢可以嗎?” 沒人理他,但飛星越說越起勁,在地上手舞足蹈了起來。 “你在說什麼呢?” 一個空靈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把飛星嚇了個激靈,他著急忙慌地爬了起來,差點連古刀都沒拿穩。 是個女孩。 她穿著破舊但又不臟亂的衣服,頭發長長的,白皙小巧的臉上,一雙大眼睛帶著幾分好奇看著飛星,她似乎好久沒有與人交談了,可以從她緊緊握緊的拳頭看出她的緊張與局促不安。 “你是,江冬?”飛星試探著問道,手裡的刀一刻沒有放鬆過。 女孩點了點頭,怯生生的表情與她所說的話截然不同。 “你不該來這裡。” “什麼?” “你是一個異類。”女孩睜著水汪汪的眼睛,語氣平和地道。 飛星瞇了瞇眼睛,他不確定女孩說的是什麼意思,他追問道:“異類,是指我來到了江春的空間中,還是我本身?” “皆有。” “你又是誰?” “這片世界本身。”女孩的聲音清脆。 飛星將刀揚了幾分,如果這個女孩是這個世界的本身的話,那麼自己殺了她,是否就是摧毀了這個世界的核心呢? “你想殺了我?”女孩怯生生地問,她看上去柔弱不堪,似乎一陣風吹來,她都會如枯枝一般折斷。 但飛星卻不為所動,他擺好架勢,始終舉著刀,道:“如果有必要的話。” “我讀取了江春記憶中江冬的一切,來更好地設計這一切的遊戲,一點一點理解了他們彼此。不知什麼時候,我竟然擁有了江冬的思維,也擁有了江冬的外表,或許可以說,現在的我,就是江春的妹妹,江冬。麵對這樣的一個受盡了苦難的孩子,你仍然可以下得了手嗎?” “我說了。”飛星的目光堅定。 “如果有必要的話。” “我原以為已經理解了人類,人類是有同情這種情感的,但是現在,我應該是低估了人類,畢竟人類有的時候也和野獸一般冷酷。” “野獸不叫冷酷,屠殺他者,那是它的本能。”飛星淡淡地道,“同樣,我這也不叫冷酷,這是人類必須有的決斷。” 女孩搖了搖頭,她隨手一揮,稚嫩的聲音中帶著幾分童趣。 “看這裡。” 漆黑的周圍立馬變成了如夢一般的幻境,那是江春沉浸在了幻象中,他的妹妹似乎活了下來,與他一起,開心地過著一天又一天普通而又充滿滋味的生活。從他臉上帶著的欣慰和滿足的笑就能看出,他並不願離開。 “這個蠢貨。”飛星罵道,早知道剛才就不阻攔他去死了。 “他過得很開心。”女孩笑道,臉上有一種飛星看不懂的神情。 “什麼意思?”飛星百思不得其解,“讓他在幻境中沉溺這對你有什麼好處?他沒有完成你的目的,你無法得到增長,他也沒有死在這裡,你同樣得不到滋養。” “你還知道的挺多。”女孩微笑著看著飛星。 “是呀,這是為什麼呢?”女孩喃喃道。 “這對我有什麼好處呢?” “或者說,為什麼我要讓他體驗這種快樂呢?” 飛星覺得女孩有些怪異,猜測道:“你是想讓他體驗完了這種快樂,再給他展現他妹妹的慘狀,然後再刺激他痛哭流涕,然後再讓他自殺?” 女孩有些愣住了,她帶著幾分怪異看了看飛星,道:“看來人類遠比我還殘忍的多。” “你該不會是......”飛星似乎想到了什麼。 “正如你所想。”女孩坦然地道,“我變成了江冬,她的記憶,她的外表,她的一切,或許,這構成了她的靈魂。一個妹妹,怎麼會忍心看著自己的哥哥去死呢?正如你對他所說的,如果那天是我活下來了,那我也會想著代替自己的哥哥而死。現在這樣的結局,或許是最好的。” 她笑著看著這一切,眼中竟流露出了一絲依戀。 “每一個世界,都如同一個生命,生命想擴張與長大,這是生命的本性。但是為了長大,世界總需要做一些改變。我做的改變,就是把我變成了人類。” “我不認為你是人類。”飛星指出。 “為什麼?因為我沒有人類所已知的由來嗎?我不是人類繁衍而來的嗎?” “你有人類的外表與記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或許有思想,也許有靈魂,當然我對此抱以質疑。但是這裡是遊戲,遊戲結束,你終究會回歸虛無。” “人類不也終將一死嗎?”女孩輕笑。“死,不也會歸於虛無嗎?那你可以說,人注定是要死的,因此也根本沒必要誕生於這個世上嗎?” 飛星搖了搖頭,“詭辯罷了,或許這短暫的一瞬間,你會自以為成為人類,但是你不要忘了,這不是你的記憶,更不是你的思想,你隻是個窺探別人腦子的操縱狂罷了。” “那麼,如果我這樣的操縱狂,借用了別人的身體和記憶,來到了現實中,你覺得,我還能稱得上是人類嗎?” “你為什麼一定要用別人的,你自己沒有嗎?”飛星白了白眼。 “那你呢?”女孩玩味地看著飛星。 “我?”飛星莫名其妙。 “你可是借用了法蘭克的身體哦。現在的你,是飛星,還是法蘭克?” 飛星沉默了,半晌,他才回應道:“問東問西,說不到重點,你到底想乾嘛?這個世界的核心在哪?” 女孩朝飛星眨巴了兩下眼睛,朝著這漫天的幻境伸出了手,霎時間,整片空間似乎發生了震蕩,所有幻境如同湖麵般泛起漣漪。女孩消失不見,似乎融入了這一片天地中,因為她本就是這一片空間本身,而這片遊戲世界,似乎活了。 它說著話。 “作為我自以為的人類,我會給我的哥哥一次機會。” “一次殺死我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