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薑浩,已經是晚上7:30了,受柯路仕要求,我和他回到了那條小吃街上。 柯路仕用鑰匙打開了那間咖啡館的大門,隨即便徑直走向櫃臺後的隔間,而我則在角落的桌子邊的沙發上坐下。 透過落地窗向外望去,外麵的天已經完全黑了,小吃街的兩邊,也有不少來來往往的路人了,大多都是來買小吃的,因為還沒吃飯,我咽了咽口水。 但是相比於饑餓,我現在更迫切的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麼,來的路上,柯路仕表示他已經知道兇手的身份了,並且打算回到咖啡館就告訴我。 這時,柯路仕端著兩杯咖啡向我走來。 我接過咖啡,輕輕說了聲謝謝。 柯路仕在我對麵坐下,輕輕抿了一口咖啡,之後便靠在沙發的靠背上閉目養神。 我知道他這是在整理信息。 終於,在過了大概5分鐘左右,柯路仕睜開雙眼,喝了一口咖啡後說到:“讓我們從頭來審視這個案子。” 我掏出公文包的筆和紙。 “聽了你的復述後,我決定先從兇手為何大費周章地剝下被害人的皮膚這一點入手。 “既然兇手可以用那個黑色的大旅行包把被害人的肉屍帶走,為何不直接把屍體帶走呢?” “確實是這樣……”我說道。 “於是我就可以確定,剝下人皮並不是兇手一時興起,或者是什麼變態的癖好,而是兇手縝密計劃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順著這條路線想下去,你就會發現這個做法有兩點好處。 “因為死者被認為待在公寓裡,所以第一個好處就是如果在公寓裡發現了她的人皮,就會讓人先入為主的認為她在這裡被害,更別說這是一個密室了。第二個好處就是盡管明白這裡也許並不是第一現場,根據鄰居的證言,又會讓人自相矛盾,從而再次陷入‘死者待在公寓裡,然後遇害’的閉環,最終回到到女鬼超自然殺人的泥潭之中。 “那麼現在讓我們假設兇手並沒有剝下被害者的皮膚,我們再去看這次的案件。 “首先被害人在7:30回到家,此時公寓裡分別是宋川和李妍兩人。而在8:40時宋川從公寓出去,公寓裡便隻剩下李妍一個人。然後在11:45李妍從公寓裡出去,此時公寓裡便沒有人了。這完美的符合了鄰居,前後兩次聽到開門聲的證言,同時在假設沒有人皮的前提下完成了時間線上的流暢。” “等等你是不是忘了李妍的死亡時間是在8:40~11:30了?按死亡時間推算,11:30的時候李妍已經死亡了,她又怎麼可能在11:45的時候走出公寓?”我疑惑道。 “當然,可是如果11:45出去並不是李妍呢?” 我倒吸一口涼氣,“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李妍在8:40的時候就已經出去了,而留在公寓裡的是宋川。” “這怎麼可能?鄰居說他曾在8:40看到宋川離去的背影。” “他看到的確實是宋川的衣服。” 我雙眼圓睜,腦海中宋川消瘦的體態和女人的身影漸漸重合。 “你的意思是李妍穿著宋川的衣服離開了公寓?可是為什麼?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我想這是薑浩指使的吧,比如他可以用‘宋川已經發現我們倆的秘密了,你把他用安眠藥迷暈,然後換上他的衣服來到我的公寓,之後我們再設計殺害他……’之類的話來欺騙李妍,具體的計劃我當然無從得知,可根據李妍的行為,我猜他一定勸服了李妍。 “而李妍似乎也並沒有對此起什麼疑心,就這樣李妍按照薑浩給她的計劃實行著。可她殊不知,薑浩對妻兒的愧疚和對自我的審視,早已轉換成對她的痛恨和惡意,於是在她到達薑浩的公寓後,不久就慘遭毒手。”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是這樣的,那照你說的,兇手就是薑浩和宋川兩個人了,盡管他倆有天大的本事,怎樣才能做到把人皮送回宋川的公寓呢?不管是宋川還是李妍誰先出去,李妍的人皮確確實實地出現在了宋川的公寓,所以這個前提就是錯的。” “所以這就是兇手為什麼把死者的人皮剝下來的原因。” 柯路仕掏出手機,打開相冊,翻出一張照片讓我查看。我從照片裡的環境意識到這是宋川的公寓,畫麵裡是那房間的窗戶,柯路仕用手指,指著窗戶的左下角某個不起眼的角落,那裡有一道微微變形的痕跡,像是被東西勒過一樣。 接著柯路仕又翻到另一張照片,從地上的易拉罐可以看出,這裡是薑浩的房間,同樣的,在房間窗戶的右下角也有一道相同變形痕跡。 “這就是人皮之所以能回到宋川公寓房間、飛天女鬼以及密室的秘密。 “首先準備一條足夠長且承重性強的繩子,比如說現在的8號釣魚用的線之類的,因為薑浩是烤鴨店老板,估計在顧客之中也有相關的渠道可以買到吧,再然後就是兩個可以係在繩子兩頭的掛鉤。 “在薑浩殺害李妍之後,假借抽煙之名,從公寓旁樓梯上到天臺,將事先準備好的繩子一端垂下,勾住墻壁上用來搭桿子用的鐵製掛鉤,然後拉著繩子走到天臺的另一邊,也就是宋川806號公寓的正上方,將繩子再由此垂下,而宋川隻需要在窗邊等候即可。 “完成這個步驟之後,薑浩回到公寓,將繩子穿過鐵製掛鉤,把繩子拉入房間,而另一邊的宋川也做著同樣的操作,將繩子繃緊後,把繩子在墻外的掛鉤上係緊,裝置就完成了。 “然後薑浩在已經剝好的人皮內塞入那個黑色的旅行包,旅行包裡自然是吸滿血的棉花,除此以外,大概就是一些用剩下了的繩子、剝皮的工具、用來覆蓋整個衛生間的塑料紙呀之類的一些跟案子有關的物證,由於擔心裡麵的東西會中途掉落,於是薑浩用一條比較小的紅裙子勒住塞了東西的人皮,此後便用那種他們店裡麵可能會用到的,用來懸掛烤鴨的鉤子,勾住腰上係上的一根同樣的繩子,把‘女鬼’從薑浩公寓運送到宋川的公寓。 “可要怎麼解釋王彥所拍到的赤紅的皮膚,以及白苗苗所看到的向上飛的女人呢?” “因為事先薑浩也考慮到萬一存在目擊者的問題,為了不讓人在中途辨認出來這是李妍,於是他乾脆就把人皮翻了過來吧。” 我想象了一下那個場麵,忍不住寒毛倒立,一陣涼意隱隱地從後背滲出來,原來人的皮膚翻過來是那種景色…… “等等,那王彥拍到的照片裡明顯有頭發呀……”我似乎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 “你還要再想象一下薑浩是怎麼把頭皮上的頭發從脊背後的裂口中扯出來,然後怎樣係在人皮的表麵嗎?”柯路仕竟然如此平淡地說出這麼令人毛骨悚然的話。 聽了柯路仕的描述,我差點沒昏死過去,這個人的想象力已經達到了令人恐懼的地步了,我甚至有一瞬間覺得他是不是也做過類似的事情。 柯路仕仍然麵無表情,於是接著說: “而關於白苗苗所說的‘向上飛的女人’其實是她的一種空間錯覺。” “空間錯覺?”我有些迷惑。 “物體的運動狀態是根據參照物決定的,你肯定也注意到了白苗苗房間內置的單調,而窗戶邊正好又是空空如也,那麼當時倒立著的白苗苗透過窗戶看到飛速閃過的一個女人,由於缺少上下方向上的參照物,大腦根據平時的經驗快速反應‘這是向上移動的物體’,再加上當時白苗苗的恐懼心理,於是她便錯以為女人是向上飛的。 “你可以試一試,你倒立著,我在你麵前鬆開一個雞蛋,假如你的視線是隨著雞蛋落下的軌跡運動的話,頭應該是微微抬起的,而平時我們看向上運動的物體時,也會有微微抬起頭的這個動作。 又因為是較小的裙子,所以在落下的時候裙擺不會被風吹起來,這導致人在對麵隻能看到一道紅色的身影,難以辨認頭是朝向哪邊的。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一個細節,在我們去白苗苗家讓她演示倒立的時候,她當時是摘掉了眼鏡,這一方麵意味著白苗苗有著近視眼,一方麵意味著她事發當晚可能也同樣摘掉了眼鏡,因此無法看清女人的朝向。 所以如果我們反過來,那麼白苗苗所看到的女人應該是飛速向下運動的。 “那為何監控在11:41拍到了薑浩背著宋川走出了公寓呢……”我還沒說完,一股可怕的念頭便在心頭滋生…… “所以薑浩在11:41的時候用宋川的衣服包裹起李妍的肉屍,把她背了出去,營造了他們的不在場證明。” “之後的事情就是在11:45的時候,宋川換上人皮上的紅裙子,手裡拖著裝滿物證的黑色旅行袋,從公寓裡出來,來到第7層莊琪的公寓門口,在11:50的時候,敲打她家的門,讓自己的不在場證明形成閉環。 “因為住的近,所以宋川知道這一家是獨居女性,半夜自然不敢獨自開門,不然他就會被拆穿了,之後他隻要順著樓梯間來到公寓樓外,讓公寓樓外的監控拍到他就可以了。 “隨後他來到和薑浩集合的地點快速換上自己的衣服,把黑色旅行包裡的東西交給薑浩,放在車子的後備箱裡,然後讓薑浩把他送到醫院,一直照顧到淩晨3點。離開之後薑浩再尋找機會,把紅裙套在肉屍上,塞到旅行包裡,丟到煙柳大壩的上遊,在路上毀掉物證,之後在淩晨4點回到公寓樓就可以了。” “密室呢?那個是怎麼做到的?” “隻需要他們將穿過鐵製掛鉤的繩子解開,薑浩把繩子自然垂到第1層,宋川將繩子那端的掛鉤勾住門把,在宋川下樓的這段時間裡,薑浩安置好肉屍繞到公寓樓的後麵拉動繩子,掛鉤卡住門把手末端的拐角,自然就把把手拉下來了,之後隻需要用很大的力氣用力一拉,由於繩子微微的彈性,那邊的掛鉤就可以利用本身的慣性擺脫門把手末端的拐角,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之後他就可以回收繩子了。” 聽到這裡我已經被震驚地說不出一句話,心裡不由得對眼前的這個男人感到敬佩。 這時,柯路仕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我定睛一看,這是一種鐵製的鉤子。 “這難道是……” “他們用的鉤子。果然是勾烤鴨的那種鉤子。”柯路仕說道。 “你從哪弄到的?” “剛才不是說要用很大的勁去利用繩子的彈性嘛,可是這鐵繩的彈力實在是太小了,我猜薑浩當時試了好幾遍,最後雖然成功了,可是那邊的鉤子卻脫落了…… “所以,由於幾天封鎖的時間,再加上不清楚鉤子掉在了哪,我想宋川一定找了好幾天吧,不過好在找到了,不過這個時候我們正巧來拜訪他,這鉤子就在當時他手裡的那袋垃圾裡麵。” 我再一次被震驚到了,這是何等恐怖的直覺啊,僅憑一眼便猜測那袋垃圾的重要性,可這真的是能夠推理出來的嗎? “你怎麼知道……”我剛想問為什麼他能知道鉤子在那個垃圾袋裡,柯路仕打斷了我。 “那不重要,也許隻是我一時興起吧。”柯路仕擺了擺手。 這個不近人情的白癡!當時幫宋川扔垃圾隻是為了拿到物證,而如今明明可以告訴我這奇跡般的直覺從何而來,卻故意不解答我的疑惑,太過分了! 柯路仕喝了一口咖啡說到: “好了,這個案件基本的情況就是這樣了。歡迎下次光臨。” 柯路仕莞爾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