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下漁川路中段400米外的一家名為“長青麵館”的地方,是我周末最喜歡去的餐館。 雖說是叫麵館,但我更喜歡他們家的鴨腿飯。兩塊錢的豆乾,澆上半瓢鹵汁,配上一小碟豆芽菜,再蓋上一小碗土豆絲,最後再配上兩罐啤酒…… 猛扒兩口半乾半濕、熱噴噴的米飯,再混雜著豆芽菜和土豆絲,最後再咬一口飽含鹵汁的鴨腿……幾種美味的元素,隨著咀嚼在口腔裡相互碰撞、糾纏,帶著不同層次的口感在舌尖上紛繁交錯開來,然後依依不舍地滑進食道進入胃袋,嘴裡麵仍然停留著肆虐的香味,讓人流連忘返。 這一天饑腸轆轆的我對這一口的渴望已經近乎貪婪。 我把那碗滿載希望的鴨腿飯放在桌子上,欣喜地拉開了一罐啤酒,幾乎用顫抖的手拿起筷子。 此時,一陣電話鈴聲響起。 工地內實在無法把車開進去,於是我把車遠遠地就停在了工地外的停車場,隨後將兩隻手插在口袋,把臉深深地埋進衣領裡,任這迎麵的寒風肆虐,我沿著工地裡的一條狹窄、鋪滿石子的小路向工地一處偏僻的角落走去。 不出我所料,我遠遠的就看見了一堆穿著製服的人在拉起的警戒線裡走來走去。 走近以後,我發現了幾個熟悉的麵孔。 “小陳,你怎麼才來啊。”一個中等身高的中年男人沖我喊道。 我不由得加緊了腳步,小跑到男人麵前。 中等身高的男人正是我的上司,金鵬。沒有多麼威嚴的氣場,身材微微偏胖,講話的聲音像悶鼓,平時喜歡抽煙,臉上帶著農民工般的樸實,眼神中卻是老刑警的堅毅,再怎麼說也是十幾年的老刑警了,當初自己還是個新人的時候,也是受過他不少的關照。 “飯都沒吃就來了。”我賠笑道。 “一頓不吃餓不死,這次的案件比較特殊,我們臨時成立了一個重案組,這位是這次重案組的組長,李智。” 我這才發現金鵬身旁還有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 “你好,我是李智。”男人伸出右手。 “你好,我叫陳南。”我伸出右手,握住了那隻強而有力的手。 我聽過他的名字,他曾解決過不少讓人費解的疑難雜案,在組裡也是小有名氣,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對過去的一些懸而未解而被迫擱置了許多年的老案子有一種近乎偏執的關注,除此以外,他還通過重新調查,讓一些已經被解決了的案子重新翻案,弄得曾經負責案子的老刑警無地自容,因此也被組裡稱為“老手斬”。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他似乎不善言談,從剛剛招呼的語氣來看,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把這位能力過人的“老手斬”給請來了呢? 我跟隨兩人鉆進警戒線,繞過一麵延伸出來的墻體,一座看起來是水泥砌成的石墩映入眼簾,一旁拍照的警員來來往往,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我繞過他們,來到這石墩的跟前,直到看見一扇插栓的鐵門,我這才發現,這並不是一個石墩,而是一個沒有窗戶的石亭。 暗紅色的小門敞開著,我透過敞開的門向內觀察,裡麵的空間並不大,剛好能放下一個人,受害者靠在角落,膝蓋拱起,兩隻手環圍在兩腿之前,頭不自然地扭曲在一邊,麵部慘白。 除此以外,還有一件令人在意的事情。 受害者的雙腳不見了。 換句話說,死者的雙腳被切了下來並將其帶走了。 空氣中彌漫著血液的味道,我抬頭不再去看那具屍體,建了一半的大樓沉默著,一旁巨大的吊車也沉默著,看見了兇手的它們沉默著,把這令人毛骨悚然的問題丟給了我們。 —————————————— 死者的身份很快就確定了下來,男人名為董澤福,當地有名製藥企業的總裁,通過對胃裡食物的消化情況,可以確定死亡時間為前一天晚上的10:30~11:30,死因為氰化物中毒,雙腳消失。 作為本地知名企業的最大股東,他的死亡給公司帶來了不小的轟動,尤其是他詭異的死法已經造成了相當惡劣的社會影響,一時間人心惶惶。 鑒於如此迫切的情況和影響,盡快地解決案件則顯得尤為重要,或許這就是連那位“老手斬”都出動的原因吧。 事發當天,董澤福和公司的另一名股東楊虎,一同在下隅川迎賓大酒店和外地企業的合夥人聚餐,兩人於晚上10:00乘車離開,途經楊虎所住鳥木小區時,楊虎下車,此時為晚上10:10,直到10:15左右,董澤福突然要求司機調頭回鳥木小區,到了10:20左右董澤福下了車,並吩咐司機下班。 據司機回憶,10:15的時候,董澤福突然大發脾氣,看起來心情很不好,所以他按照董澤福的要求將他送到目的地後就直接離開了,之後便沒和董澤福有過聯係。 據楊虎所言,他在10:10下車以後,途經小區裡的商店時,買了一包煙,之後便徑直回了家,到家大概是10:20左右,這一點楊虎的妻子可以為他作證,可由於是家人的證言,可信度不高。 根據商店老板的回憶以及店內的監控,可以證實楊虎的確在商店買了一包煙,此時為10:15。 楊雪,董澤福的妻子,楊虎的妹妹,在當晚10:45的時候,曾打過一通電話給楊虎,目的是詢問董澤福的行蹤。 據楊雪自己所說,她先打了好幾通電話給董澤福,結果一直無人接聽,由於放心不下,便打電話給了她的哥哥楊虎,可楊虎也並不知曉董澤福的下落。 據楊虎所言,在接到楊雪的電話之後,他便打電話詢問了當晚司機,得知董澤福在鳥木小區下了車之後,他便立刻出門尋找起董澤福。 據上夜班回家的鄰居所言,他親眼看見楊虎出去的時間大概就是10:45,也就是說楊虎在掛斷了與司機的電話之後,便直接離開了家,這點他的妻子也可以作證。 直到夜晚的11:30,楊虎才急匆匆地從外麵回到家,結果是並沒有找到董澤福,關於到家的時間問題,鄰居也可以作證,由於楊虎當時出門太急,沒帶手機,沒有照明,看不見鎖孔,於是隻能敲門讓妻子開門,鄰居曾開門查看過他的情況,還幫他打了手電筒,這才進到家中。 據鄰居描述,楊虎當時的神情有些緊張,大概是尋人無果導致的。 而楊雪由於是11:00的夜班,見董澤福遲遲沒回到家,無奈的她隻能先去上了夜班,之後楊雪趁片刻空閑的時間,又分別打了好幾通電話給董澤福卻都是提醒關機,由於實在放心不下,她才和上司請了假離開公司。 據與楊雪一同加夜班的同事所言,楊雪到達公司的時間剛好為11:00,離開公司的時間為2:00。 據楊雪自己所言,她大概於2:20左右回到了家,當時董澤福並沒有回家。 楊雪無奈隻能在家等待,直到3:00的時候,楊雪昏昏沉沉地睡去了,直到第二天早上的7:30她才醒過來,之後便到當地的警局報了案。 當天下午的1:30,警方接到報案,報案人稱他是鳥木小區一旁工地的一名工人,他在工地的角落裡聞到了一股十分濃厚的血腥味,確認來源是那個石亭後,他想打開小門查看,卻發現門從裡麵被反鎖了,感到不妙的他立即就報了警。 警方立刻出警,到達現場之後,通過切割機將門內的鐵栓切斷,這才看清了亭內的景象。門內鐵栓的環鉤上還掛著一把防盜鎖,這大概就是門從外麵打不開的原因。 通過對現場的調查,在距離石亭50米遠的草叢裡,警員發現了一部手機,據楊雪辨認,係確定為董澤福的手機。 通過對手機的調查,不僅對應起了楊虎、楊雪以及司機所說的通話記錄,除此以外,警方還發現了一些可疑的線索。 首先就是董澤福要求司機掉頭的原因,手機10:15的短信記錄顯示如下: 「董,我需要一筆錢。」 「多少」 「50萬。」 「又是50萬,你瘋了嗎」 「如果你不想事情敗露,現在立刻來鳥木小區旁邊的工地,記住,一個人來。」 「這是最後一次,否則魚死網破」 除此以外,之上的陌生號碼又給董澤福打了一通電話,時間為10:25。 陌生號碼的主人具有重大的作案嫌疑,經調查,號碼所屬地在外地,而號碼的主人案發時人在外地,不可能有機會作案。看來是有人冒名頂用了此電話號碼。 警方推測嫌疑人利用被害人的把柄將其引誘至工地,之後騙其喝下帶有劇毒的水,使其死亡。 由於屍體出現屍僵的動作是環抱雙腿的坐姿,被害人被殺害之後的處理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是,兇手通過電話將被害人引誘至石亭,騙他喝下毒水,之後迅速逃離現場。 第二種可能是,兇手通過電話與被害人集合,到達時再騙他喝下毒水,之後將屍體轉移至石亭,最後逃離現場。 值得注意的是,如果是第二種可能,兇手則需要在屍體出現屍僵之前,將屍體轉移至石亭,因為以死者出現屍僵後的那種特殊的姿勢是無法通過石亭那狹窄的小門的。 也就是說兇手必須在10:30~2:00屍體未出現屍僵的期間,將死者轉移至石亭。 可後者的可能性顯然不大,既然是由兇手確定地點,那為何又大費周章的另選一個地方作案後再轉移屍體呢?而且為何要特別挑選那個石亭,如果是為了掩蓋的話,根據事後的效果來看,似乎並沒有什麼大的作用。 更加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石亭是從裡麵用鐵鎖鎖上的,要想在這個體積狹小、沒有窗戶、隻有門下一道僅有幾厘米空隙的水泥亭裡從裡麵反鎖之後,再出來是不可能的。 換言之,這簡直是為死者量身定製的監獄,一個天衣無縫的密室。 另外,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兇手為何要帶走死者的雙足呢?這簡直就像是害怕死者會逃跑一樣,可死者的死因明明是氰化物中毒,況且屍檢報告顯示,死者並沒有活體反應,這意味著死者的雙足是在他死亡之後被切下的…… 這顯然是一場蓄謀已久的仇殺。 警方首先排除了楊雪的嫌疑。 據楊雪同別墅區的另一家太太所言,楊雪當晚與她在一起下棋,直到10:30才離開她家,她的丈夫以及父母都可以作證。 即使楊雪立刻前往死者所在的工地,至少也得需要10分鐘的時間,又因為楊雪所在公司與工地方向正好相反,盡管忽略她下手的時間,她也不可能在11:00之前回到公司。 相較之下,楊虎的嫌疑就比較大了,從11:45~11:30之間這45分鐘的空白時間和鳥木小區距工地極近的距離這兩點來看,他是有充足的條件作案的。 可據警察了解,楊虎和董澤福私下並沒有什麼仇恨,作為同一企業第二大股東的楊虎,順理成章地繼承了妹夫的股份,成為了企業的總裁。單從這一點來看,楊虎似乎也有為了利益而謀害董澤福的嫌疑,但並不至於痛下殺手,但也不排除有這種可能。 最大的嫌疑人仍然是短信的對方,從短信的內容來看,對方一定有著董澤福的把柄,並且依此多次勒索董澤福,隻不過這似乎隻是對方的幌子,借此來放鬆董澤福的警惕,而他真正的目的則是殺害董澤福。 所以,警方決定先從死者的人際關係方麵下手,盡可能找到可以威脅死者的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