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方府門外來了兩輛裝飾豪華的馬車,哪怕是路人看到,也能明白馬車裡坐著的主人的不凡。 趙喜早早在門外迎接,眼看著馬車的主人下車,趙喜連忙笑著迎了上去。 “呂大人!小人是方府管家趙喜,老爺早已在前廳等候。”趙喜說道。 馬車的主人也就是呂大人呂傑乃是如今兵部的武選清吏司。別看是兵部的人,書生出身的他,不過是四十的年紀,已經肥胖到需要仆人攙扶著下馬車了。 呂大人剛下馬車,捋了捋腰帶,挺著個圓球一般的大肚子,笑著說道“趙先生我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呂傑每說一句話,臉上和身上的贅肉都跟著他的聲音一震一震。 “呂大人過獎,這邊請。”趙喜也是和氣說道。 呂傑點點頭,跟著方府仆從進去了。 很快,另一輛古樸的馬車停在了方府門前,趙喜知道,今天最重要的客人來了。 他連忙小跑到馬車旁邊,扶著一個消瘦老人從馬車上下來。 “方大人有心了。”老人緩緩說道。 “夏閣老您怎麼不多帶些仆人來,您老現在可不能有什麼閃失。”趙喜說道。 “嘿,現在朝廷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老朽哪敢整那麼大陣仗,老朽可是希望早日能回老家看看呢!”夏閣老笑道。 原來這人就是當今戶部尚書,本朝第一個坐了十多年首輔位置的夏元升夏閣老。 “閣老可不能這麼說,朝廷離了閣老,可怎麼轉啊?”趙喜說道。 此言明顯深得夏元升的心,他大笑幾聲,說道“都是為了聖上做事,離了誰都行,離不了聖上。” 將夏元升送到前廳,趙喜又到方瀚文的房前敲了敲門,說道“少爺,客人都到齊了,準備用膳了!” 方瀚文剛剛洗漱完畢,隻是簡單穿了一件單薄的布衣躺在床上思考今天蕭教習留下的問題。 聽到趙喜的呼喚,立馬坐了起來。 “好嘞。”方瀚文說完,翻身下床,選了一件書生模樣的白袍披上,瀟灑離去。 飯桌上,方瀚文之父方海林坐在主座旁邊,呂傑與方海林坐在相同的位置,主座之上,自然是夏元升了。 如此明顯的排座方式,方瀚文當然可以輕鬆明白屋內眾人的地位了。 所以他一進屋內,就先大大方方的朝著主座之上的老者行禮。 “小子方瀚文,見過大人。”方瀚文麵露春風,雙手做禮。 夏元升嘴角含笑著點點頭,開口道“一表人才啊。” 方海林與自己兒子配合無間,立馬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介紹道“這位是夏閣老,旁邊這位是兵部的呂大人。” 方瀚文立馬再行了一次禮,說道“夏閣老,呂大人。” 呂傑也是微笑著點點頭,算是回應了方瀚文。 賓主盡歡,眾人坐下動起筷子來。 夾完一輪菜,呂傑率先出動,拿起碗邊的酒杯,說道“今日感謝方大人的宴請,還望大人,閣老日後多多照顧!” “呂大人客氣,今日乃是家宴,不談國事。”方海林麵帶微笑,緩緩說道。 方瀚文何等的聰明人,至此,他已經明白今日老爹為何設宴了。 這不就是將這個呂傑引薦給夏閣老嗎? “對!對!對!家宴,家宴!那我先敬老尚書一杯。”呂傑將酒杯放低,躬身在夏閣老身邊,笑著敬酒。 夏閣老卻隻是麵無表情的用手托起呂傑的手腕放在了與他杯子同樣的位置“呂大人乃後起之秀,老夫上了年紀,不善酒力,今天以茶代酒了。” 夏閣老說完,還不等呂傑表示,自顧自的將杯子裡的茶喝光,放在了飯桌上。 方海林混跡官場這麼多年,哪還不明白老狐貍的意思,這是不想和他呂傑談論政事了,所以他趕忙眼神示意呂傑。 呂傑看到方海林的暗示,雖然心有不滿,但隻能無可奈何的喝乾杯子裡的酒,坐到了位置上。 方海林眼見著氣氛有些尷尬,轉而開口道“呂大人,這次出征,是哪位將軍帶隊啊?” “這次是陛下親點,孫芳孫大人與徐鵬徐將軍一起下個月初開赴前線。”呂傑有些失落的說道。 “那這是年關開戰了?”方海林又問道。 “可不是嘛!將士們鬥誌都不是很高,本來這次也是宋國求援,說是給的軍資也沒有給。”呂傑補充道。 兩人一唱一和,夏元升這隻老狐貍卻隻是默默地細品杯中早已冷掉的茶水,對兩人的話置若罔聞。 沒多久,夏元升開口道“宋國那邊的使者和我私下談過了。”他放下茶杯,身子稍稍坐直了些,繼續說道。 “本次軍費,宋國會全部負擔。你們也清楚,國庫沒什麼錢,救災,聖上的新道觀,是要不少銀子的。” 方海林和呂傑對視一眼,由呂傑開口說道“閣老,也不是要賞金。我就不說火器了,咱們連盔甲都配不齊,本來就臨近年關,鬥誌不高,這缺斤少兩的裝備不是拿將士們的性命開玩笑嗎?” 呂傑說著說著,血湧上了頭顱,整張臉都變成了豬肝色,看上去隨時要炸開來了。 方瀚文在一旁看著呂傑“紅溫”的模樣,他知道,今天恐怕要遭了。 反觀夏閣老,紋絲不動,穩如泰山,冷冷說道“沒盔甲缺火器去找工部的人說去,找老夫有何用?糧也撥了,馬,草料也都有了,孫芳不是也跟著過去了嗎?當地那麼多豪紳,那麼多世家大族,他缺糧是他沒本事。” 方海林眼見著兩人要爭論起來,連忙出來當和事佬“年關自然是難納糧的,都要生活,孫大人也是不容易。” “我戶部容易了?當地豪紳不納糧,老夫也沒有辦法。”夏元升一點不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使得眾人沉默起來。 方瀚文在一旁大快朵頤已久,剛才三人的言行已經深入他的腦海裡,至此,他明白國庫是真的空虛了。 “東南的大戶都不納稅嗎?”方瀚文眼見著場麵尷尬,冷不零丁冒出來一句話。 方海林自然是配合的“你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妄議國政乾什麼?” “這是我的課題,先生叫我們回家後要思考,看到夏閣老在此,肯定要抓住機會請教的。”方瀚文將碗底最後一粒米吃乾凈,放下了碗筷。 “你小子!”方海林作勢剛要發作,就被夏元升攔了下來。 “唉!小友為國家大事感興趣,這是好事。”夏元升抬起手,示意方海林,又轉過頭對著方瀚文說道。 “稅肯定是收的,東南大戶以桑植為主,每年該上繳的商稅一分不少,但今年大雨綿綿,犯了洪災,那一帶收成都不太好。” “那本地桑農或者普通的農戶呢?他們稅賦嚴重嗎?” “田稅按照兩成交的,今年災情多,也沒有多收,反而賑災花了不少錢。”夏元升緩緩答道。 在方瀚文前世中,有著一個名為冰河期的時間段,對於小農社會來說打擊是十分嚴重的,現在的明國,恐怕正上演著同樣的遭遇。 “賑災花了那麼多錢,可為什麼還有那麼多災民餓死啊?”方瀚文下意識脫口而出,隻是剛說出來,他就後悔了。 當著戶部尚書的麵說他花了錢卻辦不成事,這不是當著他麵扇他耳光嗎? 打人還不打臉呢! “大膽!”方海林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