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四回 沈雁回在巷子裡東躲西閃,因為不熟悉地形,很快便被追趕出鬧市,逼到了寬大的街道上。這樣一來,雖然路上也有來往的行人,但畢竟道路寬敞,隱藏不了身形,沈雁回倒也可以回去付錢不受追趕,但想到那清風老道已然脫身,逍遙三界之外,心裡不甘,六十多歲的老頭子都能逃脫,自己正值年少卻被逼入窮途。沈雁回心裡這樣思量著。 其實也不完全是他的腳力不如清風道長,隻是他這一身衣著害慘了他,難道教酒館那群人去追個臭老道?就是追上了恐怕也要不回飯錢,這些酒樓的夥計打手自然明白,所以隻追著沈雁回不放。 那些追兵很快追了上來,從各處小巷包圍到大街上,沈雁回見狀,暗道,不妙!眼看日頭不早,快到比武的時間,身後這群人又窮追不舍,自己又甩不開,正自煩惱,忽然發現書齋邊停著一輛馬車,身後的打手又快找到自己,情急慌忙之下,縱身一躍,跳到了馬車內,沈雁回身形靈巧,腳尖輕點,落在車廂裡,像一陣風一樣,了無痕跡。 牽馬的夥計也沒能覺察有人上了馬車。沈雁回長舒一口氣,心道,總算甩開他們,倒也不比那老道差多少。正自得意著,忽然聽到耳畔有微微的喘息聲,轉身一看,嚇了一跳,身後車廂裡竟然還坐著一個人! 沈雁回見那人蜷縮在車廂一角,正要喊救命,也顧不得許多,將手中的劍柄一格,抵住那人的脖子,用眼神瞪了瞪,搖了搖頭,沈雁回哪懂綠林嚇唬人的一套,很是生硬,不過車廂裡的那個人本身就又是害怕,又是疑惑,倒也不敢出聲。 沈雁回這才心定,跟著細細打量車廂中的人。 隻見那人披著墨綠的長袍,裡麵穿著鵝黃的小襖,蜷縮在一角,再看那人的樣貌,頭上梳著小盤髻,插著玉簪,眉毛細長,一雙眼睛水靈靈的,像是彎彎的月亮,似笑非笑一般,鼻子高挺,尖尖的,光滑圓潤,嘴巴小巧玲瓏,麵頰已經漲得通紅。 這一打量把沈雁回看得目瞪口呆,心跳加速,四肢跟著有些麻木,竟不好意思起來。心裡嘆道,這是誰家的閨秀,竟比自己的姐姐還要美麗端莊! 想到這兒,他趕忙用身後的長袍掩蓋自己的麵目,心裡想著,萬不能在這天仙似的人兒麵前失了顏麵。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有人朝馬車靠近,聽腳步隻有一人,卻不是那夥追兵。沈雁回有些緊張起來,腳尖輕點,身子朝著馬車門簾。那腳步也在馬車車窗前停住,接著聽到一個小丫頭低聲說道:“小姐,最新一期的詩詞集選《大江東去》已經買到了,那個人的作品這次不在其中。書齋掌櫃的說他的書現在不合時宜,所以就沒有選錄。” 沈雁回稍稍放心,將劍柄微微一動,那女子真是冰雪聰明,立馬會意,輕聲說:“秀兒,那今天就先買這一本吧,改天再去別的書齋找找看。”說著,那女子頓了頓,看著沈雁回,沈雁回這才忽然反應過來,湊到那小姐耳邊,低聲說道:“相國寺。” 那小姐於是繼續道:“我們去相國寺買些東西吧,你今早不是說有個展銷會麼?”說完,看了沈雁回一眼,沈雁回點了點頭,她隨即又低下了頭,縮在一邊。馬車便緩緩行進起來。 沒多久,便到了相國寺,馬車停了下來,秀兒朝小姐說道:“小姐,相國寺到了。我這就進來扶你。”說著,便掀開簾子,進入車廂,就在秀兒剛掀開簾子的一瞬,沈雁回收回寶劍,朝著那女子,拱手施禮,然後縱身一躍,借著秀兒掀簾子的工夫,從另一側忽的飛出,點了馬車一下,向上一翻,正巧落在一棵古樹上,也不敢逗留,順著樹乾,翻上屋簷,朝相國寺飛奔而去。 秀兒進了馬車車廂,攙著小姐下了馬車,此時,小姐臉色已經恢復了,雪白透亮,再見她站在雪中,亭亭玉立,身段細長優美。也難怪沈雁回看得呆住。 這女子名叫鄭月桐,吏部郎中鄭弘鄭大人的千金。鄭小姐下了馬車,走到車夫前,“孫伯伯,煩勞您回去汴河書齋,代我打聽下那裡有沒有抓捕什麼人?打聽打聽,再回來接我們。” 牽馬的馬夫是個老頭子,連連點頭,牽著馬去了。 秀兒這個小丫頭,很是好奇,問道:“小姐打聽這個作甚?” 鄭月桐也不回話,拉著秀兒,“走,我們去裡麵轉一轉。” 說著,主仆二人進了熱熱鬧鬧的相國寺展銷會。 再說沈雁回,從墻頭躍下,算準了時間,到了相國寺後,漫天的小雪還在飄著,朝寺後沒走幾步,遠遠的就瞅見了那惡少,正是趙添。帶著八九個人正站在桃林裡等著沈雁回。 沈雁回也不害怕,快步走了過去。惡少趙添一看,沈雁回隻有一個人,心裡一驚,暗中想著,單刀赴會?大名府關二爺?我呸!準教你今天有來無回!心中自然又氣又忿,但仍麵色不改,上前一步,朝著沈雁回,雙手抱拳,施了個禮,“沈公子真是英雄少年,好個氣魄!” 沈雁回一聽,納了悶了,怎麼這惡人知道自己的姓氏,稍顯緊張,也故作鎮定,回了一句,“不知閣下尊姓大名啊?” 趙添見沈雁回一個人赴約,此刻已是成竹在胸,也不顧忌,回道:“不敢,國姓,單名一個添字。” 沈雁回點了點頭,問:“不知道是天外有天的天,還是錦上添花的添?” 趙添一聽,心裡哼道,窮酸樣!在爺爺麵前賣弄文采,也不管是好聽的難聽的,偏要與沈雁回不同,仍是笑道:“都不是,是添油加醋的添。” 沈雁回一聽,有些惱火,反倒不緊張了,將寶劍往雪中一插,抖了抖袍子,說:“那就快人快語,怎麼個比法,大家開始吧!” 趙添笑道:“昨日我們已經說好了,人數和武器都不約束,打群架,講究的就是胡來,但我見你一人赴約,想來你也找不到什麼援手,小爺我賣你個麵子,一對一!” 說著一揮手,身後隨從中跳出一人,手持明晃晃的鋼刀,身材魁梧,蓬頭散發,胡茬滿麵。那人跳到雪中,大喊一聲,“對麵何人?哪個社團?還不通報?” 沈雁回本就有些惱怒,聽見來人言語更是有些不悅,但看他裝束,竟是個江湖中人,自己習武至今,卻未與江湖上的人比鬥過,反倒來了興致,“無門無派,未知閣下大名,還請賜教。” 話音未落,對麵那人咆哮一聲,“蔡河扛把子!鬼麵刀子蔡西鬆!” 說完,提著鋼刀朝沈雁回當頭一刀,沈雁回側步閃躲,退到一旁,心裡一驚,這人吼聲如雷,中氣十足,絕對不容小覷。 正思索著,蔡西鬆的大刀已經砍來,帶起一陣旋風,沈雁回借著刀勁,側身一翻,卻沒想到蔡西鬆刀裡藏腳,沈雁回躲閃不及,正好被一腳蹬到小腿,翻倒一旁,順勢連忙施展了個烏龍絞柱,騰空而起,站在地上,小腿隱隱作痛。 鬼麵刀子蔡西鬆這一刀,引得趙添和眾人高聲喝彩,趙添拍著手,對身邊的小廝說,“好刀法!給小爺我往死裡整,還有重賞!” 身邊眾人聽聞,更是喝彩連連,掌聲雷動。 蔡西鬆甚是得意,大步流星,朝沈雁回劈去。沈雁回吃了虧,也不敢大意,迎著鋼刀,縱身一躍,踩著刀身,朝蔡西鬆麵門就是一腳,蔡西鬆連忙收刀,蹬地而起,沈雁回借力使力,順勢翻轉側踢,砰的一聲,正好踢中蔡西鬆的肩膀,將他踢退幾步,沈雁回也應聲落下。這一腳,雖然不是全力,但踢在鬼麵刀子蔡西鬆肩上,就像踹到了墻上一樣。 這時候,便聽到蔡西鬆哇哇大叫,“哎呀呀呀呀呀!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啊!” 蔡西鬆怒目圓睜,提著鋼刀砍了過來。沈雁回不敢怠慢,左蹦右跳著,一麵要提防他的刀,一麵要小心他藏在刀裡的腳。幾十個回合下來,仍沒找到蔡西鬆的破綻。而蔡西鬆的刀卻是越砍越多,越劈越快,腿也是越踢越密。 沈雁回漸漸處於下風,心裡暗道,這大漢的身手真是不賴,以刀藏腳,以腳助刀,刀腳相輔相成,我倒可以躲開,甚至踢中他,可不夠功力,無法破招,著實有些棘手。正自輾轉騰挪間,忽然想起那算卦的老道,從酒館二樓飛身一躍,在空中一個蜻蜓點水,躍到對街樓上,反手一擲,將寶劍扔向自己,若不是被寶劍化去上升的力掉落街道也不見得會追不上他。想到這兒,恍然大悟,已有了破敵之策。 蔡西鬆的刀已到了身前,橫著一掃,帶起一陣飛雪,沈雁回踩著刀身,淩空一躍,在空中點了下腳,又飛出一個身位,接著從天而降,一腳踢到蔡西鬆的手臂上,這一腳乾凈利落,將鬼麵刀子蔡西鬆踢翻在地。 蔡西鬆倒在地上,又慌又急,自己平日苦練的鋼筋鐵骨,一般人碰上,就像撞到了鐵板,沈雁回之前幾腳也都跟撓癢癢似的,如何這一腳威力這麼大,也顧不上疼痛,提刀便砍。 沈雁回見蔡西鬆應聲倒地,微微一笑,看來自己的辦法奏效了。原來沈雁回被清風道長扔來的寶劍擊落在地,想到了借力打力,借勢發力的辦法。先前借著蔡西鬆的刀勁,去反攻蔡西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但他刀裡藏腳,刀腳相成,加上刀法奇快,也不好打中,勉強能躲開。方才在空中踢了蔡西鬆一腳,接著又踢幾腳,才知道他對空不強,但自己腳力不大,卻不能傷其分毫,無意之間想起清風道長蜻蜓點水,躍上高樓扔下的寶劍,勢力非常,於是悟出借助下墜的力量增大腳勁這個辦法。 蔡西鬆狗急跳墻,漸漸的刀腳淩亂起來,沈雁回瞅準機會,飛身一躍,迅疾而下,正中蔡西鬆麵門,蔡西鬆登時摔倒,昏迷不起。 趙添看蔡西鬆趴在地上,死了一般,鬼麵鋼刀也甩開幾米,沒在雪中。朝著蔡西鬆吐了一口唾沫,“呸!呸呸呸!什麼蔡河黑道扛把子?虛張聲勢的廢物!” 接著轉身問後邊的小廝,“還有靈光的嗎?拿下此人,大爺重重有賞!” 話音剛落,一桿長槍從人群中飛出,嗖的一聲,插在桃林雪地上,槍尖點地工夫,人也到了槍前。 沈雁回大吃一驚,這人的身法迅捷,並不在自己之下。又使銀槍,長強難抵,自己粗略學過幾根槍棒,卻不知今天有無用武之地。頓時又起了興致,於是雙手抱拳,詢問道:“敢問來者高姓大名?” 那人也不答話,拿起長槍,東挑西刺,左掄右轉,自顧耍了起來,竟帶起一陣陣小旋風!吹得桃林雪花紛飛,風雪彌漫。 少頃,那人將長槍一立,背起手,任頭發在風中飄蕩。 待風雪稍定,眾人定睛一看,都喝起彩來。隻見雪地上,赫然寫著一行大字——汴河下遊第一槍,神鬼莫測花六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