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正躡手躡腳的爬上天臺,找了個一個隱秘的角落躲了起來。 他倚在墻邊,側起身子貼在墻上,露出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那個瘦削的身影。 他比祁正稍微高一點,整個人瘦的像是隻有一副骷髏架子,衣服的袖子套在他身上還是空蕩蕩的。 若不是那兩隻袖子會時不時動兩下,祁正還以為那個人根本就沒有手臂呢。 那人穿著一身黑色,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電影裡的黑手黨,肩膀上還披著一件黑色的上衣,從後麵看總給人一種瀟灑的感覺。 他戴著一頂不算高的圓頂禮帽,背對著祁正不知在鼓搗著什麼,動作不緊不慢,好像沒有什麼能讓他急起來一樣。 祁正抬頭看了看天空,搜尋了一圈之後並沒有發現那些極細的紫色細絲,這才把目光落回到了那個人身上。 他所麵對著的地方好像有一個東西,但是那個東西已經被那個人給擋起來了,祁正看不到他的身前到底有什麼。 但是祁正能夠看見地上那些細若發絲的細線都在朝著那個男人的方向匯聚。經過了六層樓三十個班級的積累,那種連接著人痛苦情緒的細線數量已經到了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地步。 整個天臺的地麵都幾乎被密密麻麻的紫線所覆蓋,看起來就像是在地上鋪了一層紫色的地毯。 那些細線時不時劃過一道道亮光,看起來倒是層次分明,如果不去仔細看的話竟然還有一種奇異的美感。 祁正正專心致誌的看著那個身影,卻聽到了一個極其陌生的聲音。 “別躲了,我早就知道你躲在那裡了。” 祁正朝著四周望了望,除了他和那個正在不知鼓搗著什麼的男人以外,這個天臺之上再沒有其他的人了,也沒有其他可以躲藏的地方了,這個人是在說自己嗎? “對,就是在說你,好奇就出來吧,別在那裡躲躲藏藏的。” 祁正愣了愣,忽然有點後悔沒有在來之前先給協會留個信了,這下要是死在這裡的話恐怕他們就連屍體都找不到。 也不一定,畢竟副會長安鈞可是心靈靈途的褻瀆之上,進出這片潛意識大海應該是沒問題,隻不過恐怕安鈞不會理會自己的生死罷了。 突然,那個男人笑了笑,僅僅是這個動作似乎是牽扯到了某處內臟,突然劇烈的咳嗽了兩聲,原先還挺直的脊背瞬間就彎了下去。 祁正聽著那聲撕心裂肺的咳嗽,眉頭不禁挑了挑,但還是站在墻後沒有出去。 “安鈞……真是個熟悉的名字。”那個男人咳嗽了好一陣才緩過來,聲音裡已經有一絲的無力,“好像是鍛造師協會的那個副會長吧,沒想到有生之年竟然還能聽到這個名字,真是沒想到啊。” 祁正探出頭去看了兩眼,然後卻又迅速收了回去,可能是因為害怕的緣故,他的雙腿有些無力。 “快出來吧,不知道這個樣子很沒禮貌嗎?”那個男人長嘆一聲,“你是害怕了嗎?” 祁正瞬間愣在了原地,長舒了一口氣之後緩緩走了出來。 “這才對嘛,我又沒有惡意,你還怕我乾什麼?”那個男人突然抬起手來朝著祁正揮了揮,“過來,跟我聊會天吧,我一直待在這裡也挺無聊的。” 祁正的身體有些不受控製的朝著那個男人走去,任憑他怎麼製止都不管用,就好像這幅軀體隻是那個男人手裡的一隻木偶而已。 祁正一直走到了那個男人的身旁才停下,然後整個人四肢灌了鉛一樣完全動彈不了。 那個男人倏的轉過身來,上下打量了一下祁正。 看到祁正臉上遮掩不住的驚恐,他不由得低聲嗤笑了一下,這才放開了對祁正的控製。 一瞬間,全身緊繃著的感覺消失的無影無蹤,隻剩下肌肉過度收縮後滿身的酸脹。 “開個玩笑,開個玩笑。”那個男人摘下帽子朝著祁正微微欠身,“我這個人性子比較愛玩,喜歡胡鬧,別介意。” 祁正有些幽怨地揉了揉手腕,長長嘆了一口氣,道:“我介意有用嗎,我要是對你有不好的想法也沒有什麼作用吧。” 聞言,那個男人嘴角輕輕勾起一抹笑,又重新打量了一遍麵前的少年。 同時,祁正也好好打量了一番麵前的男人。 原本他還以為這個男人的臉會是那種皮包骨頭的瘦,但是看到他的臉的那一刻他才發現這個人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瘦,隻是臉色看起來有一種無法描述的白,看起來就像是在病床上躺了十年的人一樣,好的有些些病態,給人一種十分嬌弱的感覺。 他的顏值算不上頂尖,但也算是好看的那一類型了,而且總有一種林黛玉的樣子,隻可惜是個男人,不然的話恐怕就是一個現代版的林妹妹了。 看著那瘦的快要皮包骨頭的胳膊,祁正挑了挑眉,有些疑惑他到底是怎麼成為的非凡者,但沉默半晌終究沒有說什麼。 “難怪啊,原來是個【命運殘頁】,還是個精神正常的【命運殘頁】,我說你怎麼會知道你們會長的名字呢。” “你認識我們會長?” “你如果說道是那個偏執的老頭子的話,那我確實認識。”男人點了點頭,轉過身去繼續操作那個怪異的東西,“我跟他的事能說上三天三夜,而且絕大多數對你來說應該也沒有什麼用處,你最好還是把握一下時間,你不可能一直在這裡聽我閑扯,我留在這裡的時間也不多了,這些事情肯定是講不完的。” “算了,還是不聊這些了。”祁正擺擺手,低頭去看滿地的紫色細線,“你應該知道我來這裡的原因,不好好解釋一下嗎?” “啊,你是說這些啊。”那個男人伸出手抓起一把那種紫色的絲線,在空中慢慢撚動著灑下,“這是我正在收集的一點小玩意,你可以過來看一眼,我快要完成了。” 祁正聞言湊到了那個男人麵前,想去看看他到底在處理什麼。 那個男人麵前漂浮著一個約有兩個手掌大小的紫色多麵棱晶體,看上去就像是某種核心一樣。 棱晶體底部的尖端連接著所有的紫色細線,同時也是匯聚了所有的痛苦情緒的地方。 那枚晶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膨脹,或者說這應該叫生長。 晶體散發出與那些紫色細線相同的詭異光芒,同時還不斷向外產生一種令人望而卻步的氣息。 祁正很清楚那到底是什麼,但是他更多的是不願意相信。 不願意相信自己這短短的幾天內竟然會在學校裡誕生出這麼多的痛苦情緒,同時也是不願意相信現在的學校已經喪心病狂到了這種地步。 不過他再怎麼不願意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發生了的。現在他更關心的是麵前這人究竟是誰,她手機這些痛苦情緒又是在乾什麼。 “我知道你現在有很多疑問,但是有很多現在還不是解答的時候,我應該會告訴你答案,但有一些不是現在。”那名男子又重重的咳嗽了兩聲,動作隱秘的擦去了嘴角的絲絲殷紅,“正如你所見,我將你們學校裡到達了一定程度的痛苦情緒引動到了這裡,將他們的痛苦抽離,做成了這枚晶體,這枚由純粹的痛苦情緒凝萃而成的晶體。” 祁正正欲上手摸一下這枚晶體,感受一下這顆神秘棱晶的觸感,卻被那名男子給攔了下來。 “你不能碰它,這是用最純粹的痛苦凝結而成的,不是用來裝痛苦的容器而已,這枚晶體可以輕而易舉的徹底汙染一名褻瀆者,甚至能夠汙染褻瀆之上的那些人,你一個非凡者可沒有抵抗這方麵的能力。你如果接觸到的話,會在一秒之內變成一個完完全全的瘋子。” 祁正頓時後怕般地抽回了手,倒吸了一口冷氣,定睛看著那枚多麵棱晶。 “我來到這裡隻是一次偶然,我隻是在尋找一個合適的地方埋葬我的軀體,你也看到了,我現在應該時日無多了,或許找一個地方安靜的待起來,靜靜等待屬於我的死亡的降臨才是我該做的事。” “我在前幾天路過這裡的時候注意到了這裡的狀態,發現這裡不對勁之後留了下來。說實話,你們的國家我已經不知道來過多少遍了,但是負麵情緒這麼濃的地方確實沒見過幾次,這都快比得上當年戰爭時期的金陵了。” 說到這裡,那個男人又重重咳嗽了一聲,但是這一次沒有咳血,反而是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了。 “我當時覺得這裡的狀態太過於不對勁,就留了下來,通過一些特殊手段激化了一下你們對立階級之間的矛盾,想要以此作為轉變的突破口。” “但是你們的孩子都太過於逆來順受了,就好像你們骨子裡那種反抗的能力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呢,這段時間裡我看到你們被壓榨,有人會在暗地裡咒罵,但是從來沒有一個人試圖突破桎梏,徹底擺脫壓榨。就好像……就好像……” “像是一群無比清醒的裝睡者一樣,對吧。” “說的對。”那個男人點點頭,雙手放在棱晶的兩側,“你形容的很到位,你們確實就像是一群清醒的裝睡者,一群不願知道真相的人,一群完全不知所措的人。” “無奈之下我隻能把那些痛苦情緒量超標的人引出了一條線連接到了一起,借此將他們內心的痛苦全都聚集到了這裡,並把多餘的痛苦情緒通過一點小手段壓成了固體形態,而且是那種濃度超級高的固體形態。” “這幾天我一直加緊速度把那些痛苦情緒盡量剝離出來,好讓那些學生能夠盡量回歸到正常的生活之中,算是我的一點小善意吧。” 祁正點點頭,看看那名男子,又看看那個不小的棱晶體。 他知道。麵前這人確實沒有什麼惡意,自然也沒有什麼需要防備的。但是這麼多的痛苦情緒若是發生了意外,那這個學校甚至是周邊的地區都有可能變成精神世界的切爾諾貝利。 這也是為什麼,麵前這個男人在對著這個棱晶體操作的時候會這麼小心翼翼的了,一個不小心,他可能就成了整個鍛造師協會追殺的成員了。 “你和我們副會長到底是什麼關係?” “安鈞嗎?”男人操作著的手頓了一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旋即摸了摸下巴,思索了片刻,“怎麼說呢,這種情況應該是叫知己才對吧。” “我們在四十多歲的時候相遇,那個時候你們還處在舊時代當中,而安鈞是當時的一個士子,當時我受到了我們那邊的文化影響,開始探索世界的樣子,我從我的家鄉那邊遠渡重洋來到了這裡,接觸到當時的鍛造師協會之後結識了安鈞,他那個時候算得上是鍛造師協會裡的一個地位不低的人了。” “他帶著我熟悉這片大地,熟悉這裡的人,熟悉一切,我倆逐漸成為了朋友,然後是知己,直到後來發生了一些不可預見的事情。因為那件事情,我選擇了去替他復仇,而安鈞則是選擇了忍氣吞聲,默默發展。” “因為這個我倆雖說不上分道揚鑣,但也可以說是斷了聯係了,我倆已經最少有幾十年沒見過麵了,要不是你突然在我麵前提了一嘴,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聽到那個名字了。” 祁正有些惋惜的搖了搖頭,看著那名男人的眼睛垂了下去。 “這些年過去了,我也快要走到我的盡頭了,是時候準備跟我這輩子見過的朋友都好好告個別了。” 他低垂著頭,就那麼矗立在那裡,一動也不動,隻是一個人出神的看著地麵,喃喃自語。 突然,她手上擺弄著的那枚晶體停止了增長,在空中緩緩轉動起來,散發出一陣不算耀眼的光芒。 那個男人看著自己胸前的紫色棱晶體,伸手將這個小家夥抬了起來。 “終於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