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界使用的語言自然和祝餘習慣使用的東華通用語並不相同。 他在那並不算長的旅途中也並未掌握異界語,交流全靠翻譯用的魔法,否則腦袋裡要是憑空多出一門嚴謹而迥異於世界上任何一國的語言的話,祝餘恐怕會更早開始懷疑“幻覺”的真實性。 而到剛剛為止,夏風禾和他交流時,一直使用的是相同的東華語。 消沉狀態中的少女抬起手指,用指尖輕輕觸摸自己的嘴唇。 她在聽到祝餘指出這一點時才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對哦,現在沒有魔法在翻譯……” “所以這邊就是你的家。” 祝餘加重語氣循循善誘,“你隻是遇到了和我差不多的癥狀,暫時想不起來一部分的記憶。” 安慰他人的第一步是喚起共情,比如暗示對方自己也置身於相同的處境。 “我想不起來的也太多了吧。” 夏風禾連垂下的側馬尾都顯得無精打采了起來。 她失去了原世界的記憶,在異世界獲得的新的身份認同又被突如其來的回歸打得粉碎,可憐兮兮地望著麵前的男生:“所以你已經有自己的生活了嗎?” 這話怎麼聽上去怪裡怪氣的? “我也在一邊嘗試恢復記憶一邊找到穿越和回歸的原因。” 一直蹲著也挺累的,祝餘乾脆在她的身邊坐下,“說我和你一樣也沒錯,我們的處境本質上是相似的。” 他看著前方的墻壁,朝旁邊的女孩伸出手。 “和在那邊的時候一樣,我依然是你的同伴,也希望你能這麼想。” 窗沿的雨滴骨碌碌從上往下滾落到陽臺的時候,掌心傳來了似曾相識的溫熱。 就像在精神病院兩人重逢時那樣,她再次握住了祝餘的手,稍稍用力地抓了一下後放開。 “會幫我在這裡生存下去,找到你說的忘掉的記憶?” “幫你也是在幫我。” “明明一個人跑了,剛剛還把我關在外麵。” 翻舊賬也許是女孩子的天賦技能,一如轉移話題是男性自帶的熟練項。 所以不要問為什麼祝餘這麼熟練:“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我那是先出院保留有生力量,之後一直在盤算怎麼把你也撈出來。” 夏風禾懷疑地盯著他的臉,最終決定信了這番說辭:“那,我也能暫時住在這裡嗎?” “啊,這個不行。” “‘這邊就是你的家’原來是隨便說說的嗎?!” 她萬萬沒想到會得到一個如此無情的答案,產生的小小感動瞬間化為烏有。 沒等對方伸手堵嘴女孩自己先仰起了臉蛋,淚花逐漸蓄滿眼角,相當硬氣地小聲回應:“不要你捂!我不會哭出聲引起敵人注意的。” 先不管她說的敵人是誰,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弄清楚。 “你先聽我說完……” 那就是關於夏風禾出逃精神病院的過程……以及之後的計劃。 時針越過零點,墻壁上兩人的影子扭曲搖曳,但光源卻並非來自床頭的臺燈。 祝餘攤開的掌心上,盛放著真實不虛,絕非幻覺的蔚藍流光。 結合夏風禾的敘述,他印證了之前的猜測。 異世界的魔法體係是一種由改變現實的“願望”、充當前者動力的“魔力”和表現出最終效果的“術式”組成,相當唯心的力量。 比如初次見麵時體弱多病的夏風禾,她後來最擅長的是強化身體的魔法。 對現實予以主觀上的否定,最終真的將物質世界也一並扭曲,這是那個裝嫩精靈的原話。 這邊的世界魔力濃度相當稀薄,但當他們兩人在近距離共存時,卻會神奇地出現小範圍上漲的現象,簡直如同一定程度上還原了異世界的環境一樣。 盡管相比原版依然大大不如,以至於祝餘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到,但經過今天的驗證已經可以確信這一點。 或許和他們共同的穿越經歷有關? 不同於兩人醫院走廊相遇後,將魔力浪費在搓特效的他,一直在嘗試逃跑的風禾趁著這個暴風雨的晚上終於靠著那時儲備的一點力量成功跑路。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聽到這裡時,祝餘不由問道。 女孩愣了一下:“我不是來找你的啊。” 她摸索著將手伸進病服口袋,掏出一張已經被水浸得皺巴巴的紙條,遞給他。 “這是在關我的那間屋子桌上找到的,我問了看守,她說記錄的是地址,就想著可能會有什麼線索……” 風禾回憶著今晚的經歷,“跑出來之後,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一輛……一輛車,想問一問這地方怎麼走,結果裡麵的姐姐好像知道在哪兒,說會送我回家,還指給我看是哪扇窗戶。” 是被當成離家出走的智力障礙者了嗎? 比起這種細枝末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祝餘更在意此刻手中的字條,以及它透露出來的,細思恐極的新線索。 從常理上分析,也許是她在這個世界的家人放在病房裡的。 但是……為什麼記載的會是他的家庭地址? 即使已經模糊不堪,依然能看出“海野小區7棟2單元1206室”的字跡。 這不可能是惡作劇。 祝餘的腦海中浮現出林綏草白天展現給他的,那間充滿女孩子的溫馨氣息的房間。 “我們認識嗎?” 對他的喃喃自語,夏風禾立刻做出反應,露出了驚恐的表情:“才一個晚上不到你就要翻臉不認人?!” “不是,我是說穿越,不,入院前。” 祝餘對“熟人”範疇的信息產生了記憶障礙,夏風禾的失憶癥狀比他更為嚴重,出現這種情況理論上並非不可能。 但是,這就會引發一個新的問題。 假設,夏風禾是曾經住在這裡,和他互相認識的某個關係者。 那麼,現在就睡在不遠的地方,自稱是他女朋友的林綏草…… 又是誰? “‘病嬌女高中生假說’是我胡謅的啊,現實裡不會有這麼扯的事吧?” 仿佛身處某個怪談故事裡一樣,少許冷汗從後背分泌而出。 這下他真汗流浹背了。 不明白他在嘀咕什麼的夏風禾有點難耐地收攏雙腿,不太好意思地第二次扯了扯他的衣角。 “那個,這裡有洗澡的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