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雨,伴著絲絲涼意,墜落人間,拍打在我的臉頰上。蟄伏已久的擔憂如晨起籠罩的白霧,撥不開看不透,置身其中,愈往前愈迷茫。這一條條由雨滴穿起的細線背後,仿佛總能看見文娟被刺時的身影。 三天前的那個晚上,我懷著無以言表的激動沖進文娟的房間,她蒼若白紙的臉上滲滿了豆大的汗珠,半睜半閉的眼角神光渙散,艱難舉起的雙手無助的在虛空中顫抖著,想要抓住什麼,卻什麼也抓不住,嘴裡不停的呢喃,聲音仿若遊絲,“落風”二字卻清晰可辨。 我坐到她的床邊,心疼的握住她的雙手。她緊緊的抓住我,倍感艱難的睜開雙眼,一絲驚喜從她眼中劃過。 “落風!真的是你嗎?” “嗯,是我!”我輕輕的將她樓入懷中,欣喜的順道。 “你……沒事……?” “沒事!你看,我這不好好的坐在你麵前嗎?”我緩緩的鬆開她,使我們之間保有一小段距離,讓她能夠看清我的模樣。 “你受傷了。”她心疼的用左手撫摸著我右臂已經包紮好的傷口,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很快的就濕潤了她的臉頰。 “隻是點皮外傷,不礙事!”我舉起右臂,在空中使勁的揮舞了兩下。 她沒有說話,隻自顧自的又把我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的瀏覽了一遍,而後釋然的笑了笑。 “文娟……”我正要向她說聲謝謝,可她抓緊的手卻突的鬆弛了下來,從我指尖滑落,掉到了被褥上。 “文娟!文娟~!”我急切的大喊。 “讓我看看。”站在我旁邊的放伸出左手,在我的肩膀上輕輕的拍了拍。 我放下文娟,讓她平躺在床上,而後趕緊起身,給放挪位置。 放走到床邊,俯下身,淡綠色的魔法光芒在他手上閃現,而後縈繞於文娟周身,接著漸漸褪去。 “他怎麼樣了?”我焦急的看著放。 “她沒有生命危險,隻是昏了過去。”放搖了搖頭,輕聲說道。 “什麼時候可以醒來?” “這個……”放低著頭,眉頭微皺,有些猶豫。 “你直說吧,我不會怪你的。”我向他點了點頭。 “快則十天半個月,多則未知。但如果……” “如果什麼?”我的眼睛瞪得如牛眼一般。 “恕我能力有限,之前我判斷她好好休息幾天就會醒來,是因為那股神秘的力量有著神奇的功效,現在看來,雖然那股力量可以很好的修復她的血管和幫助血液再生,但是自身消耗也極大,並且非常霸道。” “此話怎講?”我有些疑惑。 “她是脫離了生命危險,可那股力量也消散的差不多了,我試著用魔法給她治療,卻受到那股力量的排斥,不起作用,所以,接下來恐怕隻能依靠她自身。但如果有更厲害的人來治療她,或許,她會提前醒來。” “我知道了,謝謝你。” 放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我回過頭,看著文娟。她安靜得像隻小羊,額頭處不再有汗珠滲出,雙手平躺在床單上,呼吸雖然微弱,卻節律有佳,如睡著了一般,又或者,她是太累了而真的睡著了。隻是,在看到她被鮮血染紅的衣襟時,難免一陣後怕。 “落風,又在這裡發呆?”加布列渾厚的嗓音將我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我有氣無力的點了點頭。放這幾天每天都會過來看文娟,那股神秘的力量已經完全的消失了,文娟的血管和組織已經愈合,血量比起之前也有所回升,但常規的治療手段不起作用,除非神秘人再行出手,否則,什麼時候能醒,依然未知。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加布列不顧有些寒意的秋雨,和我並排坐在文娟門前的臺階上,伸出左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抬起頭,迎著雨滴遙望白蒙蒙的天空。 “一年多了。”我回過頭,平靜的看著他。 “這世上,能為你擋劍的人可不會太多。”他若有深意的和我對視了一眼,而後恢復到最初的模樣。 我低下頭,沒有說話,他也不再言語,隻靜靜地坐在我旁邊,良久。 “能講講你和文娟父親之間的事嗎?” “你想聽?”他似乎知道我會問他,很快做出了回應。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 “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加布列開始回憶。 “第一次見他,是在風都的拉斯兵站,我們兩個是同一年被征召的新兵。” “您也當過兵?”我有些好奇,畢竟他現在一副獵人模樣,飽經風霜的臉上,滿是為生活奔波而留下的紋路。 “是啊。”加布列點了點頭,稍作停頓又接著說道:“不過我和他不同。” 他伸出右手,任手指自然蜷縮,在雨中晃蕩。 “妍靈楠,是一個以家族振興為己任的人,而我,當兵不過是為了混口飽飯。”他似乎是自嘲一般的笑了笑。 “後來,我們兩個被分配到了王國的最北方——齊都,對著無邊的大海一起生活了兩年。這兩年,把我們變成了最要好的朋友,而每天的生活除了訓練就無所事事,完全可以用枯燥乏味來形容,本著能吃飽飯第一的原則,我想繼續混下去,他卻不願再坐吃等死,在他的說服下,我和他一起退伍了。” “靠著兩人為數不多的退伍費,我們組了一個十來人的車隊,販賣海鹽。幾年下來,商隊一擴再擴,到最後竟有兩百來人,我們也積累了不少財富,但由於覆蓋的麵域越來越廣,競爭對手也越來越多。終於有一天,我們觸及到了某些有權有勢的人的利益,被他們打壓、陷害,甚至差點被殺人滅口。”說到這裡,他的眉角有些不自主的顫動。 “那後來呢?” “在保命的那次火拚中,妍靈楠為了救我,腹部被敵人狠狠地刺了一劍,然後我們逃到了卡莫馮,在給他治療的途中遇到了我現在的妻子。他傷好後選擇了回到他的故鄉——依林重新開始,而我則看透了商道,留了下來。” “想不到你們還有這樣的遭遇。”我有些惋惜的搖了搖頭。 “嗬嗬,都過去了。”加布列一笑置之。 “落風!”放快步朝我走了過來。 “什麼事?” “流千俊喊你去一趟千機酒館。”放有些無奈的說道,這已經是他第三次過來傳話了。 “我知道了。” “加布列,麻煩您給我準備一輛馬車和三天的乾糧,我去去就回。”我回過頭,對加布列說道。 他點了點頭,起身走開了。 千機酒館。 “在我準備放棄抵抗的時候,一名神秘的黑衣人帶著另外七個人出現,將敵人全部殺死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麵對流千俊的質問,我回答得很簡潔。 “就這樣?”流千俊瞪大雙眼,懷疑的看著我。 “是的!”我坐在木桌旁,把玩著桌上的玻璃酒杯,沒有看他。 “可代文告訴我,那些細作身上的傷口,你們以前在拉斯兵站見過,難道,你忘了嗎?” 我本來不打算跟他提起靈隱刺客,但沒想到,他還是發現了。 “據我所知,殺死他們的應該就是所謂的靈隱刺客吧?” 我點了點頭。 “你說你不認識她,那她為什麼要救文娟?別忘了,她們可是侍奉暗黑的仆人!”流千俊喋喋不休,而且一棍子誓要把暗黑給打死。 “暗黑就一定是壞人?救了文娟的人我就一定要認識?”我站起身,和他針鋒相對。 “你什麼態度?”流千俊大吼。 “我就這個態度!”我猛的一拍桌子,轉身朝門口走去。 “哼!”流千俊冷哼了一聲。 “落風,你這是要去哪?”夏天見情況不對,連忙跑到我跟前,擋住了我前進的道路。 “回學院。”我淡淡的說道。 “這樣也好,文娟還沒有醒來,聽放說他也沒有辦法,你回去之後可以找其他人給看看。” 我點了點頭。 “如果方便的話,你把我們在這裡遇到的情況向王子殿下匯報一下吧。”夏天麵帶微笑的看著我。 “我會的。” “路上小心。”夏天說完,站到了一邊。 出了千機酒館,我大步朝加布列的庭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