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河縣,白水郎(1 / 1)

獨掌道紀 白特慢啊 5476 字 2024-03-17

赤縣神州。   天水府,義海郡。   八百裡黑河浪滔滔,微風吹拂波光粼粼,帶起大片蘆葦搖晃作響。   此時剛剛入秋,日頭高掛卻未有多少熱氣。   又濕又冷的寒霧聚攏成團,不一會兒,就浸透白啟那身粗布單衣。   他正站在一條小舢板上,提起昨天放下去的竹篾魚籠。   張望兩眼,感到失落:   “怎麼又空了?這兩天運氣真不行!”   魚籠裡頭隻有三四條的刀鰍,約莫半指來長。   以及一隻大碗便能裝下的零碎河蝦。   根本沒個正經的漁獲。   這要放在前世。   白啟都不好意思曬給其他的釣魚佬。   否則,肯定得被冠上一個“魚苗殺手”的恥辱名號。   “再撒一網!乞求老天爺保佑,給口飯吃!”   似是受不住黏糊糊的水氣,白啟抹了把汗。   脫去粗布短打,露出尚算結實有力的一雙臂膀。   他雙腳立定,身子猛然一擰,甩出那張麻繩編織的旋網。   “呼”的一聲,大網撒開像海碗倒扣,甫一入水就迅速沉下。   白啟用勁十分老練,動作也很利落。   若非十五六歲的少年眉眼中,仍然殘存幾分稚氣。   儼然老漁民是也。   餘下那一截牽繩,被他穩穩拿住。   反手綁在舢板尾端,拖行出狹長水痕。   撒網很耗氣力,更吃技巧。   十幾來斤的大網,單單掄起拋動就不容易。   更別說,要讓摞成一團的漁網張開成圓,下對地方。   若無百來次的磨練,想必很難做到。   忙活了一通,白啟累得氣喘籲籲。   坐下摸出兩個乾巴巴的麥餅,就著瓦罐清水咀嚼起來。   “古代說的‘乾糧’,原來是這個意思!確實又乾又硬,難以下咽!”   即便白啟來到這方世界,已有好幾年的光景。   還是沒能完全適應,現今這種看不到頭的苦日子。   “我上輩子吃的麥餅,裡麵有餡,會放梅乾菜、蘿卜絲、肉丁……兩邊刷油,一口下去噴香軟嫩!”   白啟使勁回想,腮幫子高高鼓起,用力啃咬。   用麥粒煮熟壓出來的乾餅子,簡直與最糟糕的法棍無異。   需要就著清水吞服,不然鐵定噎著。   這年頭,大戶人家頓頓都吃不起精米精麵。   至於把麥子碾成粉,和麵發酵仔細烘烤。   做成那種名為“點心”的玩意兒。   實在太過奢侈。   以黑河縣漁家子白啟的淺薄見識。   當是州城府郡裡頭的老爺們。   才能享受得起。   “怪不得,黑河縣人人都想進城。   脫了賤戶身,更好謀生路,也更能吃飽飯。   不然,就隻能看老天爺的臉色。”   白啟囫圇吃掉兩個麥餅,填飽轆轆饑腸,讓那種火燒火燎的感覺緩了一緩。   值得慶幸,這具身子骨還行,而且有一把子力氣。   能夠風裡來,雨裡去,依靠打漁為生。   艱難求活這些年,白啟也算初步摸透置身的地方。   此處喚作“黑河縣”。   攏共占著五百裡山道,八百裡流域。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之所以開得起百業營生,養得了十餘萬戶。   全靠魚欄、柴市、火窯,這些縣上首屈一指的好去處。   因為提供得了做事的活計、謀生的生路。   又被稱為“米飯班子”。   意思是仰仗三大東家賞飯吃。   大家才可以混個溫飽。   頗有種打工牛馬對公司老板感恩戴德的荒唐感。   原身之前就在魚欄廝混,勉強掙得兩口飯食。   但隻是堪堪糊口的艱難日子,終究不夠穩妥。   好像白啟身下那條小舢板,稍微大點的風浪拍打過來。   人和船都要翻沉。   “賤戶之身,隻能操持賤業,出不了黑河縣,更進不了城。   不靠著魚欄、柴市、火窯,連溫飽都難。”   白啟搖頭,很清楚當前處境。   魚欄不是好心的善堂,如果長時間沒大貨上供,交不起抽成。   被奪走攤位,淪為無業遊民,失去謀生門路。   也很常見。   自打白啟來到這裡,成為打漁人討生活。   就耳聞過黑河縣立著兩條鐵石般的規矩。   一是,不白養閑人。   二是,不瞎講道理。   他聽魚欄的老人講,離這裡十萬八千裡之遠的中樞龍庭,把億兆黎庶分為三六九等。   最上為仙籍,官籍,貴籍。   絕非白啟所能接觸得到。   其次就是中下六戶。   匠,商,農,賤,奴,役。   三籍六戶,合稱九等。   像白啟這樣的漁民。   沒有田地,大多以舟為家,沿河而居。   被喚作“白水郎”、“遊艇子”。   據說,有的地方。   甚至不許他們上岸,更禁止通婚。   可以講,打漁人是位於百業營生,各種行當的鄙視鏈最底端。   就比賣身為仆的“奴戶”、做無償苦工的“役戶”稍好一些。   “逐水生活的漁家子,當然遠不如地裡刨食的農夫。”   白啟撇了撇嘴。   畢竟土地才是產業,種田農耕才養得活人口。   打漁、趕海,漂泊無依,又豈能受待見。   “掙溫飽,脫賤戶,買個宅子……今世的人生願景僅此。   這麼一看,哪方天地的底層,所想的盼頭好像都差不多。   無非吃喝不愁,混個體麵,以及買房!   當前最緊要的,還是弄些好漁獲,熬過殺人的秋冬!”   對於漁家子而言,每年過冬是一道關乎性命的大難關。   不說禦寒用的棉襖,隻沒錢買木炭、柴火、米糧,就有讓人凍死的危險。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更別提河流冰封之後,難以捕魚下水,坐吃山空。   像白啟這種隻靠一條舢板討生活的窮苦賤戶。   想安心歇息幾個月不勞作,那是異想天開。   等到日頭偏移,天色微暗。   白啟收起撒下去的大網,入手不算沉,扯上來一瞧,果然沒啥收獲。   仍舊是一堆賣不上價的河蝦蜆子,以及幾條還算肥大的鰱鱅。   “可恨老天爺不賞飯!我要以後有了本事,捕不到魚就直接抽水!   非得把這八百裡黑河,掏個乾凈!”   白啟嘴裡一邊嘟囔著,手上一邊收起那張破破爛爛的大網。   它是麻繩所製,堅韌極差,泡水久了還容易腐爛。   即便真來了大魚,也不一定能夠撈得起來。   那種用絲編成,能撈大貨的細密漁網。   就縣上的魚欄才有!   壓根輪不到白啟來使!   “連著空了兩天,這‘打漁’的技藝何時才能小成!”   白啟心下無奈,彎腰舀了兩瓢河水洗臉,勉強振奮精神:   “隻能再堅持幾日,也許就有所得了。   下次必中大貨!”   他如此安慰自個兒,眸光閃爍兩下。   好像小石子投入平湖,濺起一圈圈漣漪。   陡然間,虛幻而清晰的幾行文字。   如墨水般暈染開,呈現在眼前。   【技藝:打漁(入門)】   【進度:(791/800)】   【效用:下網捕撈,垂釣放籠,勤能補拙,三五日可得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