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人影漸漸模糊,最後完全消失在天地間。房間裡隻剩下心裡五味雜塵的張堅和一具行屍走肉。那個哀傷著大笑的九全好像又重新回到自己現在的軀體裡休息,機械地走到門口為張堅拉開房門。張堅默然無語,趕快跟上。 不言而喻,張堅第一次這麼直觀地感受到一些人對於覺醒魔法的執著。之前葉凡跟自己講的時候還不以為意,生死的逼迫,破而後立不破則死,這樣殘酷的選拔固然能篩選出其中的法師,但要需要犧牲幾百倍的普通人性命。相較之下,浮黎內發展至今的魔法覺醒機製要成熟穩重得多。 推開門則是一間形成鮮明對照的明亮房間。朗朗的讀書聲與隔壁的慘叫聲相襯,和藹親切的夫子和殘忍的劊子手截然相反,之前青澀堅毅的孩子也變成了木訥乖巧的模樣。被篩選出來的法師全都被送到這裡進行所謂的“忠君教育”,在培養他們之前先得保證他們的絕對忠誠,思想控製是必不可少的。張堅在黑壓壓的頭海裡找到了不起眼的九全。劫後餘生隻給他留下了深刻的陰影,他對自己的未來一片茫然,不知所措。這種情況下人都會產生從眾心理,融入集體內思考。 葉凡輕輕嘆了一口氣,心中已經了然,說道:“這是晉升超階後的心劫,憶往昔修煉之初心,求初入命途之理想。我當時也就是在腦海裡回味了一些小時候與師傅師弟成長的場景就順利結束了,這九全不愧是夢幻係的超階法師,竟然能將自己的心劫幻化出來而且還影響到你了,這樣幻化出大致的真實場景更能找到自己的心結所在。”張堅目不轉睛頂著那個講課的夫子,在這樣窒息的環境中,九全的童年是一片黑暗的。 鬥轉星移剎那之間,搖頭晃腦念書的九全收拾好一個包裹,跟著同學們魚貫而出走到門外。行屍走肉般的白衣九全也跟在其後。張堅也對超階的心劫很感興趣,說什麼突破不到超階用不上也有自大或自謙之嫌,不過自己還能叫囂著讓九全放自己出去嗎? 一直被關在這種壓抑狹窄的房間內,推開門終於來到了開闊的戶外。從不單調的顏色搭配來看,這裡應該就是九全少有的歡樂之地了。那個背著包袱的九全臉上竟帶著笑容,那笑不是那種初入大城市發出來驚奇的笑容,而是長大後回憶起過往美好時光的那種溫馨。張堅幾乎可以確定,真正的九全已經將意識寄宿在這個過往的自己身上。與他一路的同學都是一副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樣子,沒有注意到或者不能注意到這些異常。九全向張堅揮了揮手,問道:“嗨,外鄉人,你叫什麼名字?可以說來聽聽嗎?”顯然九全來了興致,對這個闖入自己獨角戲的家夥來了興趣。張堅沒有用假名字敷衍,回答道:“張堅。”九全嘀咕著嚼了嚼這個名字,顯然感覺這個讀音十分別扭,粲然一笑,道:“行吧,那就叫你‘鏟級’吧。你能進入到我的心劫的確很意外,讓你一個外人看了笑話。了解我的前世今生,認識到真實的我,我想過會有很多人選會是我的知音,沒想到會是你這樣一個素未蒙麵之人啊。不過也好,與其讓親近的人看到我真實的一麵,不如為一個陌生人摘下麵具。”如同兩個老朋友在異鄉相遇,其中一個為另一個介紹他的打拚經歷。兩人作為這場按部就班的幻境裡唯二的清醒人,踱步在夢境裡欣賞當年的風光。 常住在燈紅酒綠的都市裡,張堅習慣了光汙染的影響才知道沒有科技的光線後黑夜是有多麼深邃。大街上的點點燭火就是唯一的照明物,好像當時天氣炎熱,火光都不太敢點多大,全靠光係法師的一點小魔法和一些法陣器具來維持光明。但這都影響不了兩人的行動。九全會在一個小攤前停下,說當時的他眼饞美食久久不願離去,用夢境偷了幾塊小吃,又在一間民房前停住描述當時利用魔法誘騙偷摸美女的場景。擁有強大的能力後卻沒有使用能力的心性往往就會走向歧途,感受到自己的能力可以在普通人中胡作非為後,九全和他的同學們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九全雖說接受的教育沒有教會他們什麼正確的價值觀,但九全深知人性一旦掙脫約束後就會露出醜惡的嘴臉,這是他在控製夢境深入剖析他人得出的結論。平日裡和藹可親的夫子侵犯過年輕的女孩,好打抱不平樂於助人的同學霸淩過同房間的弱小同學。深知人性的弱點也是九全後來能夠成為領袖的原因。 九全知道張堅對這之前發生的一切都雲裡霧裡的,於是耐心解釋道:“我們這批人呢屬於人口控製刑律的被執行者,外族入侵讓帝國的領土少了五分之一,而且還是較為富庶的沿江地區。帝國糧食緊缺怎麼辦?將我們這些‘未開化’的人拿來騰人口,大的老的發點兵器去討伐異族,對淪陷區和愛國的人就說是全力收復無功而返問心無愧。我們小的呢就是被拿來挑選死士,天賦好的小孩從屍海裡站起來成為修士,供皇室挑選喂養。這次來到陪都就是來應聘看門狗的位置。”兩人邊走邊說,張堅默默聽著,九全也不客氣地滔滔不絕,就像一個小孩滿不在意地和同伴發牢騷,這時的九全已經完全摘下了上位者的麵具,就好像回到了自己最自由的那段時光,輕鬆悠閑。他自己也很驚訝,自己埋藏在心底的話,本來會以為是在質問皇室時憤怒的說出或者是枕著九宛的大腿傷感地說出,現在全是和陌生人嘮嗑一般平靜的傾瀉出去了,但卻意想不到的輕鬆愉悅。太久留下來的傷疤,本以為揭下來會是血痕會更疼,但一碰它就掉下來一塊爛皮,不痛不癢。“到了,這裡也是個值得追憶的地方哇!”帶路的九全停下腳步,指著麵前的建築物喃喃道。張堅總不好真一句話也不說吧,走上前與九全肩並肩站著,左右打量了一下發現一個荒謬的地方,側頭問旁邊的九全道:“嗯,真奇怪。可能是習俗不同吧,我們一般不會在青樓旁邊修衙門。你是故意更改的嗎?”九全莫名地被張堅這句話逗笑了,習俗不同注意到的笑點也不同吧。九全抬手握拳“嗯”了一聲控製住表情和語氣,說道:“這都是原場景復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是衙門旁邊長青樓了,附近還有幾個我沒創造出來罷了。當時在這兒發生的一件事讓我徹底墮落,如果不是你在的話,估計我少不得還要墮落一次……” 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一幫統一製式服裝的人,他們在青樓裡橫行霸道,紙醉金迷,其中有很多限製級畫麵的場景出現,九全看的心癢癢,難得露出淫欲的嘴臉,要是張堅不在他就大概率要去參加銀趴了。回頭看張堅表情,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原來張堅也是個高手哇,九全在想要不要暗示張堅些什麼了。要說張堅真的一點反應沒有嗎,那當然是不可能的,生理上張堅隱隱約約的感覺全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封鎖住了。之前還沒多多注意,現在才意識到自己的命途之力在作祟,冰對應了欲,不止是七情影響元素特性,元素特性也在反過來影響情緒,張堅的淫欲好像被冰凍住了一般。當然這也有張堅自己的原因,他的貪欲就還挺旺盛的。 畫麵一轉,在青樓胡作非為的修士一個個被抓住了,有的享受服務不給錢,有的視人命為草芥,有的打傷打死前來緝拿的衙人。嚴重影響到當地的秩序自然招來了更強的修士來,不過被緝拿之後非但沒有預料之內的懲罰,有的當場被賣進王府當護衛,有的象征性處罰一下就被放在牢裡等人來挑選,有的更是直接作了個口頭保證就被放走了。原本幸災樂禍的九全心裡不平衡了,徹底墮落在這個大染缸內,九全和張堅注視著那個完完全全回歸真我的九全,逍遙自在胡作非為,九全陷入了沉思,作真實的自己真的好嗎,這下子他也不能理解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