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陰沉沉的糟糕的天氣,似乎隨時都有暴雨降臨。羊山堡的官廳顯得很忙碌,不僅人員進進出出,一些重要賬簿一是紛紛送過來而且還有一些命令由這裡發出去。 身穿員外服的林海平坐在衙署的書桌前,查閱著宗卷。他正是查閱著鹽廠的生產情況主要是查看各個鹽場所采用的生產工藝的成本和產出。 食鹽的生產是一個不斷進行演變的過程。最開始,人們是在河床和海床或者湖床上直接尋找鹽的結晶,而後演變為海水煮鹽。海鹽在相當長的時間內都是通過煮煎來製取。 一直到隋唐時期,海鹽的製取都是這種方法,效率可謂是相當的低下。直至宋元時期,海鹽才出現了曬爆成鹽的曬鹽方法,隻是在工藝技術上還很是落後,甚至很多灶戶還繼續采用煮鹽製法。 由於明太祖定下了戶籍製度,也導致這些灶戶世代煮海為鹽。雖然食鹽售價高於宋朝,但大明卻采用低價鹽引的發行方式。 故而灶戶的賣鹽售價卻是低於宋代。正是如此大明的灶戶的收入實則並不高,加上朝廷對鹽稅的渴望,加劇了對灶戶群體的盤剝,最終致使很多灶戶選擇逃亡。 灶戶即使有人掌握了這種曬海為鹽的方法但是出於自己的私利一定不會大規模傳播的。 自己兒子“發明”的這種海水曬鹽的方式肯定是他那個妖道的師傅,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然後又經過一些係統的改進,最後傳到自己的兒子的手裡。雖然不能像煎煮那樣隨時出鹽但是成本是真的低。 如果不計算營建鹽場的成本。幾乎可以說生產成本你就可以忽略不計,出的鹽幾乎可以都算作利潤。想著自己答應下那三層純利。真恨不得回到當初答應的時候把自己的嘴縫上。 林海平的心情不爽,在他手底下訓練的那群預備軍官們便倒了黴了。訓練量加倍,最後看著他實在不順眼。就讓自己的六兒子帶著他們開著兩艘剛剛改造完的福船,到海麵上去訓練去。 那兩艘福船是根據俘獲的。那時候西夷帆船的結構加以改進。主要是加強了龍骨和加厚的船壁。 今年不知道怎麼的,天氣十分炎熱。在呂宋島中北部的森林裡。突然爆發了大火。很多樹木被燒毀,越來越多的動物或人藏身於這場火海。 很多部落的人隻能遷離原居所。對於呂宋島的原居民而言,這無疑是一場滔天的災難。不少部落因此而銷往。僥幸活下來的島民亦是很難找到食物果腹,簡直淪為野人一般。 正是如此,在呂宋島的沿海線上,卻是多了不少靠著捕魚為生的土著,他們用著自製的簡單工具在海邊進行了捕魚活動。 一名土著少女手持著一把不錯的魚叉,靜靜地站在水中。帶到一條深褐色的石斑魚遊到近處,他當即狠狠地朝著石斑魚刺了下去。看到鐵叉貫穿石斑魚的身體,還不待她高興的歡呼起來,便是聽到了海麵傳來了一聲巨響,卻不由得茫然地抬頭望過去。 卻見海麵上掀起了一道高達十餘米的大水柱。幾艘海盜船從各處圍向一艘商船。 “海盜。”當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少女當即便是拿著魚叉朝著部落方向跑過去。 這些海盜不但是海上商人的噩夢,也是這些土著的噩夢,他們可不管是什麼人隻要能搶到東西。他們都會動手,尤其現在部落裡連吃的都沒有了部落中的戰士都分布到周圍去找食物了。部落在這時候已經失去了自衛的能力。 這些海盜如果上岸那麼他們就會掠奪走部落中一切值錢的東西。甚至像他這樣的少女也會成為那些海盜的獵物。 那艘被海盜圍獵的商船上船長張春樹正指揮著他手下的船員拚命的劃動船槳。 廣東商人周春樹原本是一個很普通的陶瓷商人,得知南洋遍地黃金,已是按耐不住蠢蠢欲動的發財夢。 便鼓動家族中的族老借債購置一艘二手船隻下南洋淘金。卻是萬萬沒有想到,僅僅是第一次出海淘金,便在這一條被譽為最安全的香山呂宋的航線上遭到了海盜。 在看到海盜出現的時候,船上的幾十名船員和幾個商人都慌了,隻是麵對著死亡的威脅,他們顯得配合默契的朝著南麵繼續劃行。因為百多裡處便是西班牙的地盤。 隻要他們能夠逃出海盜的包圍圈,能夠逃到馬尼拉的海港,那麼他們便絕對安全了。在南洋的海域上,還沒有哪股勢力能跟大佛郎機人抗衡的。 正當他們同心協力的朝著南麵的馬尼拉城方向逃竄的時候,僅僅劃出不到二裡的距離,一艘海盜船從側麵重重地撞了過來。 一艘槽白船早已經埋伏在前麵,從前方加速撞在他們的船頭上,這種槽白船是沙船的一種,他的船底是平的而船頭是高高揚起的。又前後兩根桅桿。船一邊還有20根船槳。 不但可以在平時掛船帆,順風或者逆風航行。在海麵上還可以使用船槳進行加速沖刺,是一種製式的蜈蚣船的變種。這種船製造簡單而且對製造船體的木材不挑剔,是那些小海盜的最愛。因為這種船隻要有木頭稍有個十幾個人便能造出來。 這個撞擊像是有預謀般讓到他們不少人的身體當即騰空而起然後重重的摔在船艙之中。 周大春重重地摔倒在船艙中,一顆牙齒帶著血從嘴裡吐了出來。但多年的經商令他擁有堅韌的性子,當即便忍著疼對著船員下令說:“不要停大家使勁劃。” 這些船員是他周氏宗族的人,在聽到他下達指令的時候,便又是紛紛站起來繼續劃行,試圖從這夥海盜中逃出去。 “大叔啊,我說你當真不該將那些包裹起來的火藥拋棄掉,不然咱們還能給他們吃上幾個黑大餅?”一個年輕的船員在賣力的劃槳的時候,還不忘對自家的叔叔埋怨了一句。 出於商人的精打細算,周大春確實是做了魯莽之事。這個事情也不能全怪的這艘船的船長周春樹。 因為在十三天前的那場風暴中周春樹將船上除了貨物和吃食以外的東西都丟了。 以確保這艘船在風暴中不沉沒,包括船上的碗口銃、火藥和一些壓艙石最後雖然保住了這艘船。但他們在海上也迷航了。經過他不斷的努力。這才找到了正確的航線。 當他們正憧憬著到了馬尼拉賣掉貨物,挽回損失並且能大賺一筆的時候。結果又倒黴的遇到了一群海盜。 因為這艘舊船在風暴中受損嚴重,在海上的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這船頂多能承受兩三次剛才那樣的撞擊。如果再承受幾下那樣的撞擊,這艘船恐怕就要散架了。 “若是此次大難不死,等以後賺了錢,我定要買一艘蒼山鐵或者是三號福船。”周春樹抹掉嘴角上的血跡大聲說道。 隻是沒有人相信他的話。不說,他們今天很可能要死於海盜的刀下,且三號福船造價少說也要三千兩,到不是周春樹拿不出這麼多錢來,而是有錢沒地方買。 雖然沿海也有不少私人的造船廠能造這麼大的福船。不過,那些船一造出來,便被那些大勢力的海商買走了,像他們家這種隻有一條船的小海商是根本買不到的。 “怎麼越來越慢了?” 周春樹正在督促著手下的船員盡快劃離海盜的包圍圈兒。結果他突然發現,船雖然還是繼續向前,但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八叔,我們的船被勾住了。有幾個人拿斧頭去砍鐵鉤,被對麵船上的弓箭射翻了。” 一個族人慌慌張張地跑進船艙,滿臉著急地給大家帶來了一個極不好的消息。 卻不知何時,那艘跟他們相撞的白糟船早已經拋出了鐵鉤,將兩船緊緊地連到了一起。而他們剛剛卻是在拖這艘大船前行。 這次是真的完了。周春樹得知這個事實,頓時是臉如土色,心知這一次是在劫難逃。 但是他是這艘船的船長,也是這些人的主心骨。他從旁邊拿起一把鋼刀,對著周圍的族人說:“怕什麼?這船上可是我們全族老小的身家性命。如果我們把貨物丟了。那我們家族就今年恐怕就要賣兒賣女了。為了家裡的老婆孩子拿起武器跟我來。” 船艙裡的族人沉默了。因為這船上的貨物並不都是他們家的,還有其他幾個家族的。如果船沉了倒無所謂大家認了。 如果貨物被海盜劫去了,他們卻活著回去了。他們周家要賠給別人的貨款的。因為別人把貨放到他們船上,他們家是收了錢的他們這種海船其實跟鏢局是有一些相通的,跟鏢局一樣,失了鏢是要賠的。 “我們跟他拚了。”那個剛才邊劃船邊和周春樹開玩笑的的年輕族人,當即丟棄手中的船槳從旁邊拿起一根短矛來。 船艙中的眾人心知這船上的貨物是他們周氏的全部財產如果一旦失去了。不但要賣兒賣女,甚至他們周氏家族賴以生存的那些土地。恐怕都會被人以“抵債”的名義拿走。那時真是絕了全族的生路了。 他們當即便是拔出腰刀,恨恨的說。“跟他們那些該死的海盜拚了。哪怕我們全體都死絕了,也要保住這些財產。” 人們亦是紛紛響應,決定跟著那幫海盜決一死戰。“好,我們跟他拚了。”周春樹亦是拔出腰刀,率領眾多族人沖上了他們這艘船的甲板。 在兩廣,福建的沿海有很多周家這樣的家族。他們靠著舉族之力買下一兩艘船,由族人駕駛著,行駛在南洋的波濤之中。通過向佛朗機人、葡萄牙和荷蘭人販賣大明的特產絲綢和瓷器。換來一船船的金銀。 他們周家開始隻是搭別人家的船販賣一些貨物,但需要交給那些船老大一筆抽水。 今年,族老們商議後舉債購買了一艘船才有資本到南洋淘金。想到家族辛辛苦苦積攢下財富,卻要被這幫海盜給搶走,尤其是這艘船剛第一次出海。他們想走距離比較近的馬尼拉。隻要這艘船的貨物賣出去。不但能夠還清欠債還能夠有兩倍的利潤,誰知道還沒有到馬尼拉,居然遇上了海盜。 船上的周家人都閉上嘴握握緊了手中的武器準備跟這幫海盜魚死網破。 帶到周春樹帶領著一幫人殺氣騰騰的來到甲板上,那艘槽白船亦是已經從後麵靠上來。一場肉搏戰顯得是一觸即發。 “我隻想要船上的一部分物資,你們可以坐船帶著剩餘的東西離開。” 在那艘槽白船的甲板上。一個充滿著大將之風的中年男子手持著刀柄,對著周春樹等人淡淡的說道。 “這是我的全部家當,腳下是舉債買來的船。這一回,是我們第一次出海。有很少一部分是我周氏的貨物,其餘的都是別的貨主存放在我們船上的。你休想要搶奪。”一個周氏族人當即站出來進行表態說。 “那就別怪我無情了。給你們一條活路,你們不走,非得往死路上奔。” 中年男子的眼睛微微瞇起,當即便是充滿著殺意的說。 “那就從我周氏族人的屍體上踩過去吧。” 周春樹心知在海上謀生,便要有戰死的覺悟,已是緊握著戰刀,大聲的答道。 隻是話音剛落,一支冷箭從那艘槽白船上射了下來,頓時一道鮮血飛濺而起。周春樹旁邊的族人推了他一把那支箭射在了他的左胳膊上,他也順著那股力道躺倒在甲板上。 周純樹心裡十分清楚。無論他們這些海商如何有血性,但對於這些心狠手辣的海盜而言,通常都隻有被屠殺的的命運。有一些運氣好的海商才能僥幸從海盜的手裡逃脫。 當麵這些海盜說的好聽,交出一部分貨物便放了他們這些海商,但隻要他們心裡一放鬆失去了抵抗的意誌。恐怕那些海盜就會借搬取貨物的名義,上到他們船上來,對他們進行屠殺。這樣的事情,他從那些老海員的口中聽到了許多。 船員看到他們的主心骨,周春樹被射中,船上的船員頓時亂作一團,甚至那幾個隨行的商人已經跪在甲板上向海盜求饒了。但是作為基本盤的周氏族人卻緊緊握住手中的武器,圍繞在周春樹的身旁,準備與船共存亡了。 中年男子緩緩地抬起右手的胳膊,正想要揮手下令手下沖過去清除這些負隅頑抗的船員,但突然一名海盜在旁邊說道:“大當家的南麵有兩艘福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朝這邊過來了。” 他驚訝地望向了南邊。他說,隻見南邊的海麵上有兩艘浮船掛滿了船帆,正以極快的速度向這邊駛來。 周春樹這時抬頭看,也向那邊望去,隻見兩艘船。兩艘船上掛的是紅色的日月旗。 “我們有救了,是林家的商船隊。”就是一名跪下來乞求的海商順著海盜的眼光看見了那兩艘正在駛來的福船,並大聲的喊道。 周春樹亦是看到南邊的動靜,當即便是捂著傷口命令說:“船上的兄弟們,林家的商隊已經離我不遠了,隻要我們守到林家的商隊的到來,這些海盜就跑不了。咱們一定要守住咱們周氏的財產。” 南邊的海麵上,已然出現了兩艘龐然大物,正朝著這邊徐徐駛來,而那船帆上,亦然正是畫著一個紅紅的圓點,在南洋菲律賓群島這一塊海域上,或許還存在著西班牙和葡萄牙的艦隊卻。 但是自從上次英島海戰之後。林家的商船隊就派出戰船。在這片海域上四處搜殺。那些曾經參與過攻打英島的海盜們。 “他們的船速怎麼這麼快?”海盜頭目發現林家福船朝著這裡而來,臉上當即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他自然知曉林家商船的實力,更清楚林家船隊的可怕。因為他們的夥伴曾經在海上和林家艦隊正麵交戰過。而且也知道在英島上,林家以弱勝強,全殲了正規的大明軍隊。” 故而,他並不敢打林家商船的主意,而是對著這種散落的商船動手。正是如此,他選擇在這個距離馬尼拉不遠的海域下手,打算乾完這一票便迅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