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月亮真像奶奶烙的餅。 白娃望著天上,今天的月亮可真圓啊,皎潔的月光傾瀉而下,把田地照的雪白。深秋的地裡沒有鳥了,也沒有蟲,不像夏天的夜裡,四周總有嘰哩哇啦鳥叫和蟲叫。現在寂寥的很。 白娃餓了,他想奶奶了,沒吃晚飯就偷偷跑到地裡,躺在奶奶的墳包上,就這麼待到現在。 好想吃奶奶烙的餅啊。白白的麵餅刷上了油,攤在柴火燒起的鍋麵上,刺啦刺啦的聲音漸漸響起,奶奶說這一麵好了,便拿起鍋鏟把漸漸鼓起的麵餅鏟起來翻了個麵,反過來的那邊焦黃焦黃的還帶點糊巴,跟今天的月亮像極了,可再也吃不到了。 白娃想著,絲毫沒有在意剛才還白亮的月亮現在已經變成黃色的。 爹娘現在應該回家了吧。弟弟發燒了,他們帶著弟弟去村鎮的衛生所,白娃不喜歡去那裡,因為奶奶就死在那裡。白娃的爹不是自己的親爹,白娃沒見過自己的親爹,跟了娘姓了白。奶奶死後,娘就帶著白娃改嫁給了同村的單身漢方老二,一年後就有了弟弟,弟弟姓了方。弟弟比自己招人喜歡,他是聽話的,不會像自己一樣,大晚上的還會跑來地裡來。 回家吧。白娃站了起來,拍打了拍打屁股上的土,又把外套脫下來抖了一抖。一陣風吹來,刺骨的冷勁兒突然就順著脖領子灌進身子裡,白娃渾身雞皮疙瘩就紮煞了起來。謔,這還沒入冬呢,咋突然這麼冷呢。白娃趕忙把外套穿上,準備往家走。 他抬腿邁出去了第一步,就再也走不了了。就像是從地裡長出來的一樣,鉆石般晶透的冰包裹住了白娃的雙腳,在紅色的月光映襯下,像蠕動的食腐蛆蟲順著白娃的小腿往上爬。白娃愣住了,冰涼的寒氣讓他的腳沒了知覺。一愣神的時間,冰已經蔓延到了他的膝蓋。白娃慌了,他想把腿拔出來,但他已經感覺不到腿的存在。 “啊!娘欸!喃動不了啦!啊!救救喃!娘啊!”白娃嚇傻了,扯大嗓門叫喊,他使勁扭動著還能動的上半身,這個時候,寒冰已經蔓延到大腿根了。白娃嚇哭了,大喊著:“娘啊,凍死喃啦快,喃跑不了啊!有人唄!救救喃吧!”那紅色的晶瑩蛆蟲已經爬到了他的腰,他扭不動了,雙手使勁地往天上亂抓,他叫喊著,但他的周圍就像是豎起了四麵八方的冰墻,冰冷的寒氣刺痛著他的臉,白娃聽到的隻有自己的回聲。白娃抬起來頭,他隻能抬頭了,寒冰已經包裹住了他幾乎所有的身體。他模糊的望著那不知何時變得血紅色的月亮,他看不清了,也哭不出來了,眼淚已經凍在眼睛上了。他要死了,“死”這個字像一塊慘白的冰在他的腦海裡麵由小到大,由少變多,隨著冰的蔓延也漸漸填滿了他的大腦,又漸漸變暗,隨著他的意識慢慢消散了。“奶...奶...喃凍哩...冷...死...”他的舌頭也凍上了,哈出了氣管裡最後的一口氣,那口寒氣像煙一樣從他的嘴裡哈出,又像他的生命一樣消散在血紅色的月光下。 血紅色的月亮掛在當空,照著田地裡那座冰雕,晶瑩透亮,閃著紅慘慘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