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夜夜(1 / 1)

少年阿德 吽牙 2496 字 2024-03-17

阿德是“不幸”的阿德。阿德是落寞的阿德。   在陰冷的火車車廂連接處,阿德在那裡久久佇立。他透過玻璃門看著遠處星光點點,偶爾能看見湖水在黑夜裡反射出的漣漪。列車行駛時,前後車廂晃動擠壓的“咯吱”聲一路陪伴著他。他不時向列車售賣員離去時的方向瞜上一眼——他想喝脈動。   火車站對於阿德而言是孤獨的代名詞。他什麼時候都是一個人。他能點的大餐是蓋飯。他喜歡偶爾走進市場,去聽一聽超市促銷的聲音,去聞一聞菜市生薑和大蔥的味道。他也會收到生活中各種各樣的小票,最後將他們統統扔進垃圾箱。生活中無盡的黑夜,無數路過的車站,無數白鴿從他頭頂飛過。手機裡的短信永遠沒有發信人的名字。寫下的情話永遠不會寄給心儀的她。   列車此時正緩慢地踅過城市邊緣。阿德點著一支煙,倚在冰冷的通道處的墻壁上欣賞著這個城市的夜景。五彩的霓虹時不時地出現在眼前,盡管已是深夜,但城市的道路上依然車水馬龍。一對情侶在路燈處依偎在一起,女孩手裡還端著從不遠處的小食攤買來的吃食。幾個衣著光鮮靚麗的年輕人在沿河修建的公園裡夜跑。在那些來不及瀏覽便飛速掠過的暗陬下,還零零散散的分布著些許活物。在那些高大的居民樓裡,零散分布著幾塊紅的或白的方塊,不知是窗簾還是燈光的顏色。   大約十五分鐘後,列車進站了。乘務員已經早早站在阿德站立的通道處門口,是一個約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人。當列車停住,她熟練的用隨身攜帶著的鑰匙“呯”的一下打開了旋鈕,然後“嘩啦”,火車門開了。當車上的客人離去,月臺上新的客人進來,她又反向重復了她的操作。離去時,她瞥了阿德一眼。阿德也反復打量著那個女人的背影,他似乎覺得某位相識的女孩以後也會是那種形態——以後,當歲月榨乾她最後的羞澀,對於愛情的幻想一滴不剩時。   不知道列車又穿過了多少個隧道,眼前高山聳立,幾顆星星在山頭之上眨著眼睛。阿德看了看時間,隨著一個個熟悉的地名在耳邊響起,他知道,他離家不遠了。準確的說來是離家所在的城市不遠了。車廂裡,已經沒有多少旅客。一些小地方的月臺上隻有零零落落的兩三個人站在那裡。某個月臺外,構樹的樹葉像一個小孩的腦袋一樣伸了進來。   列車繼續行駛。已經沒有幾個可以停靠的站臺了。那些擁有愛情的人也早已在黃昏時就回到自己的愛人身旁。在漆黑的夜色裡,還有誰被風吹散了她的長發?   隨著熟悉的江水盤桓在阿德的眼前,遠方城市上空的的天際線也格外分明了起來。阿德知道那是這列火車即將要到達的地方,那是他的家鄉所在的城市。那個熟悉的名字也已在耳邊響起,阿德邊聽著邊向著自己的座位上走去,他的行李放在了他座位上的行李架上。由於車廂裡空餘的座位還有很多,有幾位旅客便舒舒服服的橫躺在了自己的一排座位上,甚至有雙腿頎長的旅客已經將腳擱置到了過道另一側的座位上。阿德不願打擾一個人的美夢,於是便雙手撐著過道兩邊座位的椅背,輕輕跳了過去。為了不打擾他人的美夢,阿德選擇從另一側下車,已經有幾位和他是同一個站下車的旅客在那裡等候了。在等候的人群裡,阿德注意到了排在他前麵的一位女性。她身背一個黑色的大書包,而胸前還掛著嬰兒的繈褓,她用左手托著繈褓的底部,右手則又提著一隻碩大的藏青色帆布袋。阿德注意到她的原因是因為覺得她很吃力,她喘氣的聲音已經很大了。   “需要幫忙不?”阿德輕輕拍了一下那位媽媽的胳膊,“把這個包給我,我幫你提。”阿德指了指那個藏青色帆布袋。   “啊呀!謝謝你喲。”那位媽媽扭過腦袋歡喜的看了一眼阿德。隨即就把拿帆布袋的手吃力的往後送了送。阿德順勢接了過來,而和他想象的沉重並不一樣,因為這個包——“相當”沉重!   下車時,阿德又看到了之前那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乘務員。她正把一個個黑色的垃圾袋往月臺上的垃圾堆積處拖。明亮的燈光照著她的背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綰頭發的發髻上綴著的珍珠在這燈光下明晃晃的。   阿德等那位媽媽把掛繈褓的繩子又係了係,然後跟著她一起朝出站口走。去出站口,先要下到地下通道。阿德每每經過那裡,都覺得心生寒意。然而這次由於沒有多少旅客,地下通道在一排排燈光的照耀下顯得更加空曠,阿德的心裡也覺得異常的凐冷。就像冬天裹在潮濕的被子裡睡覺一樣。不過好在有這位媽媽的陪伴。她看到阿德穿得很少,開始斥責阿德:“小夥子,不多穿點嘛,整感冒了哩!”阿德聽到後隻是笑著說:“不冷不冷。”但過了一兩秒鐘,他突然愣住了,他眼角有些濕潤。從那位媽媽剛才的神態中,他似乎看到了生前的奶奶的身影。阿德沒有作聲,隻是跟著那位媽媽往出站口走,在地下通道的墻壁上,貼滿了房地產的廣告。   出了出站口,阿德將那位母親送上了出租車。當阿德問及有沒有人在下車後來接,那位母親隻是說沒事,並表示東西也不多不重自己能行。阿德目送著那輛出租車離去,直到消失在城市的霓虹裡再也無跡可尋。   阿德還來不及緬懷。因為馬上熟悉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小夥子到哪,住宿住不住!”,“住宿,住宿,住宿!”,“美女,住宿不!”,“兄弟!走不走?南沂,北水,南沂了啊!”。   麵對人群,阿德一言不發。提拉著自己那個赭色手提箱徑直出了火車站,來到距火車站大概百十米遠的一處公交站臺,那裡有一把長椅,阿德今晚剩下的時光就是要與它共度了,直到公交站對麵的遠程客運站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