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中的黑暗麵往往傳遞得更寬更廣,而人性裡的那些光明,卻因為加上人性二字而喪失生活中的光的屬性,它們常常在人類心中小小的一角幽居,甚至於難以被人發覺,它傳播的速度有時就如同那些蠐行蠕動的生物般,一生難進咫尺。但不可否認的是,人們創造悲劇的能力總大於接受悲劇的能力,為了平衡人們心中的悲劇,人性裡的那點光明的種子總有一天會在黑夜裡慢慢生根發芽,在曨嚨的晨曦中,帶領失落的心如向日葵朝聖太陽般的去篤信光明。 在每一個春天來臨的時候,阿德總騎著他那輛永久牌的紅色單車在村落與村落之間穿行。讓他流連忘返的暮色裡,在那綠樹成蔭的小徑上,他懷揣著心底的一個又一個期盼,將腳下的青石板踏出泠然清越的蛩音。那聲音過了十年,卻未曾沉沒。就好像兒時冬天的夜晚,在老屋門前聽見的遠方的狗吠,那聲音裡沁潤著河床石頭中的冷,至今想起,仍然仿佛置身於冰冷的河水中。隻是人生中有多少個十年?講出春風十裡不如你的那位少年,如今再想起這句話,又會是什麼心情呢? 那時候的阿德,還叫不出漫山遍野開著的紫堇的名字,他曾一度以為那就是風信子。他並不覺得那花好看,但風信子這個名字挺美。於是就在正確的時間給李雯發去了錯誤的名字,並這樣說道: “風信子在等風來,請問,你呢?” 收到信息的李雯,在短暫的遲疑後,摁出了下麵的文字: “鳶尾花長得像蝴蝶,卻總與蝴蝶錯過季節。請問,你是花?還是蝶?” 收到回復的阿德,扶著他的永久牌單車,久久佇立在林蔭下。他不知該如何作答,他覺得麵對李雯,應該用他喜歡的方式——屬於紳士的羅曼蒂克來回應,而他喜歡的紳士二字在他的字典裡,尚是一具附之闕如的空殼。思索良久後,他將手機揣進褲兜,扶著單車,悻悻然回家去了。 那天夜裡,突然刮起了大風,聽著外麵唔唔作響的風聲,阿德久不能寐。他在心中反復思忖著,該怎樣去麵對李雯。第二天吃過午飯,他早早地來到了學校,將書包放在寢室裡,就獨自一人出了門去。在街上的禮品店裡,他精心挑選著一件禮物。他知道她的生日快到了。 看著貨架上琳瑯滿目的各種小玩意,阿德犯了愁。他心裡不停地嘀咕著:她會喜歡什麼呢?經過層層篩選,阿德最終鎖定了兩件物品:一個穿著紅色夾克的小女孩塑像,一枚表麵綴著藍色珠子的蝴蝶發卡。阿德想這兩個都要,可一問老板價格,再一摸褲兜,他已經拿了五十元的預算出來,這是他半周的生活費,可還不夠,這兩件東西加起來要七十元錢,還沒有算上將這些東西變成一個正式的禮物的精美包裝費用。再三權衡下,阿德選擇了那枚蝴蝶發卡。 當阿德拎著禮品袋從店裡出來時,大街上已經沒有什麼聲音,也沒有幾個行人。拐過一條連接著學校前方空地的甬道,阿德遠遠地看見校門口,一位肩上挎著背篼的老嫗在跟一輛摩的司機激烈的議論價格。經過他們時,阿德無意瞥了一眼那背篼裡,是一桿熟悉的小桿秤,低下還壓著些用過的塑料袋。 阿德進了學校,先沒有著急直接去教室,因為手上的東西太顯眼了。他徑直趕到宿舍樓,卻發現宿舍樓大門已經關了。無奈,阿德隻得在一種嗒然若失的心情中將那件禮物提在手上朝教室裡走。這一路上,阿德都在想象著那一天會是什麼畫麵。 但時隔多年,在老屋的木床上,那枕頭下麵枕著的一張信箋紙上,被時光的暗流無聲沖刷成的泛黃的表麵,即使不看信的內容,也大抵猜出了結局。 “前世是花,今生是蝶,有我在,你還覺得孤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