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樓臉色蒼白，進門沖左青蓮笑了一下，便立刻暈倒，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左青蓮嚇壞了，大聲呼喊他的名字，使勁的掐人中，都無濟於事。 　　葉樓雙目緊閉，嘴唇青紫，胸口的起伏越來越微弱。 　　扯開他的衣襟，左青蓮才發現他的左胸口有個窟窿，正在涓涓的向外流血。 　　窟窿邊緣的皮肉，有些許焦糊的痕跡，看樣子，應該是中了槍。 　　左青蓮回憶起剛才從舊廟裡往外逃的時候，葉樓去引開那些當兵的。當時她跳出後窗子，就躲在一叢灌木的後麵，清楚的聽到院子裡發出砰砰的槍響。 　　“法師……你別死啊，你死了我咋個辦啊……” 　　左青蓮用盡全身的力氣，把葉樓抱到了床上，雙手用力的捂著他的傷口。 　　“你不是法師麼，你不是說你有法術麼？你倒是施法啊，你活過來啊？你吹牛啊，你個法師怎麼可能害怕槍子呢……你吹牛啊……” 　　血順著左青蓮的指縫鉆出來，流到床上那用金色的絲線繡著龍鳳呈祥的大紅緞子被上，紅色與紅色融合，將金色的龍鳳也染紅。 　　血流了一陣子，漸漸的不再流了。左青蓮看到葉樓的臉色竟然漸漸的有些回轉。 　　她驚喜的抱著葉樓的肩膀搖晃，葉樓緩緩的睜開眼睛，他的嘴唇動了動。因為大量失血，他的嘴唇乾裂，起了白皮，白皮也隨著動了幾下。 　　“我……餓……” 　　葉樓的聲音沙啞，隻說了兩個字，便又昏死過去。 　　“好，你等著，我去……我去給你找吃的，你別死，千萬別死……” 　　又驚又喜，令左青蓮特別的激動。 　　她扯過被子仔細的蓋在葉樓的身邊，匆忙的轉身就走。 　　出了木屋，左青蓮站在一片荒蕪的草地上，無助的環顧四周、 　　“魚！池塘裡應該有魚，我去抓魚……” 　　左青蓮快步往北跑，來到池塘邊，在腳下撿起一根乾燥的細樹枝，用力的折斷，斷口尖銳，似一根簡易的矛。 　　她顧不上挽起褲管，一隻腳便踏進水裡，還好，岸邊的水不深，左青蓮身形嬌小，個子不高，水還沒沒過膝蓋。 　　陰天水冷，冰涼冰涼的，左青蓮打了個寒顫。她又踏進了另外一隻腳。她緊攥著細樹枝，雙膝微微的弓著，低著頭，緊盯著水麵。 　　也不知為何，池塘的水居然是奶白色的，在她的腳下慢吞吞的流轉，那翻來滾去的樣子，與早晨的濃霧頗為相似。左青蓮努力了半天，也隻能看到一片奶白色的混沌。找不到哪怕一條魚的影子。 　　她焦急的抬頭往遠處張望，看到池塘的深處冒出幾串氣泡，隨即，水麵翻騰了一下，應該是有魚，看來要到深處去才行。 　　她試探著往前邁了一步，腳踩在水底的一塊石頭上，她便又往前邁了一步。岸邊的水不深，左青蓮往前走了兩步遠，水麵仍舊在她的膝蓋上。 　　可就當她邁出第三步的時候，忽然一腳踩空，一下失去重心，身體迅速的下墜，仿佛跌入了萬丈深淵，整個人都沒入水麵之下。 　　她慌了，下意識的揮舞手臂，試圖重新浮上水麵。可越是折騰的厲害，身體下沉的越快。 　　強烈的窒息感襲來，她感覺仿佛是被一個強壯的男人緊緊地抱著，勒的她無法呼吸，上不來氣。她張開嘴巴，冰涼的湖水趁機灌進來，她抽搐了一下，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良久，她緩醒過來，發現自己仍在水中。不過，窒息的窘迫已經一掃而光，她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不需要呼吸了，好像一隻魚兒一樣，能在水中自由的飄蕩。 　　她隨便揮動了一下手臂，攪動了一下腳掌，整個人便在水中自由的穿梭，上下的浮動。 　　她看到陽光透過水麵照射進來，奶白色的池水被陽光照的晶瑩剔透，好似瑩潤的美玉。 　　她看到一條又一條紅白色的魚，就在眼前遊蕩，離她很近，卻沒有絲毫躲避的意思。於是她一伸手，便捉住了一條魚。這魚兒掙紮了幾下，便在她的手中一動不動了。 　　她捧著這魚兒仔細的端詳，這條魚長得膘肥體壯，嘴巴沖她動了動，仿佛是在對她說： 　　“快帶我回去，快把我煮熟吧，快給葉樓法師吃吧，你得救他的命，他快死了。” 　　一句話提醒了左青蓮，她仰頭向上，望著光線照來的水麵，隻需微微的扭動腰肢，整個身體便迅速的向上升起，噌的一下她躍出水麵，隻覺得眼前一片通紅。 　　睜開眼睛望去，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紅色的，整個天空也是紅的，岸邊原本翠綠的青草，也變成紅色的。 　　總之整個世界都是紅色的，隻以紅色的深淺程度，來區分他們的輪廓。 　　左青蓮揉了揉眼睛，再睜開的時候，一切仍舊如此。 　　她沒心思再琢磨這些，一心想回到木屋裡去，救葉樓要緊。 　　她漂浮在池塘的中央，腳踩著奶白色的湖水，她試探著往前邁了一步，仿佛踩在柔軟的床上，腳下綿軟，卻並沒有沉到水下去。 　　她感到驚奇，難不成跟那葉樓法師相處的久了，也有了他的法力？ 　　她越走越快，踏水而行，走上岸邊，穿過沒過膝蓋那紅色的荒草，回到了紅色的木屋。 　　推開門，屋裡的一切也是紅色的，除了葉樓。 　　此刻的葉樓正躺在床上，他的身體灰白，像是褪了色的年畫。他一動不動的躺著，呼吸微弱。 　　“你別死，我抓到魚了，這就弄給你吃，你千萬別死，你等我一會。” 　　她輕聲的囑咐葉樓，當然葉樓不會回答。 　　她跑出木屋，在荒地中撿了些乾柴，點起了篝火。找一根細樹枝，從頭到尾把魚串上，舉在火上烘烤。 　　火焰燃燒的很旺，烤的魚鱗紛紛翹起，啪啪的炸開。可剛烤了沒一會兒，就聽屋裡傳來一陣有氣無力的呻吟。 　　他慌忙跑回去查看，發現葉樓的整個身體都已經變得蒼白了。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冰涼冰涼的。 　　看來他熬不到把魚烤熟了，左青蓮顧不得許多，用手把魚肉扯開，撕了一塊就往葉樓的嘴裡塞。 　　葉樓根本無法拒絕，此時的他，仿佛是一個已經失去意識的將死之人，除了還有微弱的呼吸之外，渾身上下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動彈了。 　　左青蓮哭了，紅色的淚水順著臉頰滴滴嗒嗒的向下流淌。 　　“你別死呀，你別死呀，你昨晚要了我，你是我的男人，我可不想再當寡婦。你別死呀……” 　　她一邊哭著，一邊把魚肉塞進自己的嘴裡，用力的咀嚼著。 　　一邊咀嚼，一邊嘩嘩的流淚。 　　她上一次流淚，記不得是什麼時候了。總之不是他的兄嫂把他賣到四九村嫁給那個又老又醜，又長著禿頭的男人的時候。 　　也不是她的男人死去，她成為寡婦的時候。甚至她被村民捆綁著，放到四九山腰的四九洞裡，獻祭給四九大仙的時候，她都沒有流過眼淚。 　　她覺得她這半生的眼淚是一直積攢著的，就留到此刻，看著那個昨夜與她一夜纏綿的男人，眼睜睜的就要死在自己麵前的時候，一下子奔湧而出。 　　所以左青蓮不是一個堅強的女人。 　　她咀嚼了幾口，連皮帶肉，還有魚骨通通被她咬碎。她俯下身，嘴對著嘴，用舌頭一點一點的，把魚肉送到葉樓的口中。回頭再喝一口水，嘴對嘴的喂他，用水把嚼碎的魚肉沖下去。 　　她仿佛能清楚地聽到，水卷著魚肉順著他的喉嚨向下滑的聲音。咕咚一聲，掉進胃裡。找書苑 www.zhaoｓhuｙuan.com 　　她笑了，喃喃的說道： 　　“你死不了了，你是法師，你吃了東西就有法術，你是個那麼厲害的法師，你死不了的。” 　　她如法炮製，再次咀嚼了一口魚肉，用水沖下去，再一口，再用水沖。 　　於是，她把一整條魚，都用這樣的方法喂給了葉樓。她聽到葉樓的腹中，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響，像是有水在沸騰，又像魚兒在他的腹中吐著氣泡。 　　她看到葉樓的臉上，又漸漸的泛起了紅暈，看到他的身體，一點點的恢復了血色，不像剛才那麼蒼白了，她開心的笑了。 　　左青蓮側著身子，就躺在了葉樓的旁邊，盯著他那張俊俏的臉。葉樓仍舊緊閉雙目，還沒有醒來，不過他的呼吸漸漸的均勻了，顯然這條命保住了。 　　“你活了就好，你是我的男人了，等你活了再娶我。我們就回四九村去，那裡有我的房子，有我的田，你是法師，咱們不怕他們，咱們就好好的過日子，我給你生娃。” 　　左青蓮喃喃地說著，抓起葉樓的手臂，輕輕的放在自己的腰間，她慢慢的閉上眼睛，蜷縮在葉樓的懷裡。 　　葉樓的手臂溫熱，令左青蓮感覺特別的舒服，她沉浸在這樣久違的舒服之中，感覺身體輕飄飄的，仿佛變成了一團輕薄的煙，緩緩上升，漂浮在這木屋的頂棚。 　　她慢慢的睜開眼睛，俯瞰眼前的一切。她看到了葉樓摟著一個女人，躺在床上。 　　那女人蜷縮著身子，躲在葉樓的懷中，小鳥依人。他們如此相擁，十分甜蜜。 　　可她卻發現，那女人竟然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