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樓從漫長的昏睡中醒來,他恍惚的做了一個夢,嚴格的說這不是夢,或是一段回憶。這回憶牢牢的根植於他的腦海中,經常以夢境的形式出現,反復的提醒,不斷的加深。 那是他與綺妙的曾經,他們在那一段時光中深深的相愛,於是他們一起遠離喧囂,找了一處花草漫天的所在,在如海的碧綠中建了一座小木屋。 木屋臨湖,偶爾有滿載著花香的微風吹起,池水微皺,粼粼的波光閃爍,如夢似幻。 越是夜晚,借著天上皎白的月亮,兩人坐在湖邊。 綺妙喜歡靠在他的肩頭,他卻喜歡攬著綺妙的腰。 綺妙略有些豐滿,可腰肢卻柔軟的,如她的溫柔。葉樓常常沉浸於此,難以自拔。 綺妙說,我想減肥。 每每此時,葉樓便笑著把她攬得更緊,嘴巴貼近耳邊,用輕柔的呼吸對她說: “不用,小年輕沒經驗才喜歡瘦的。” 初始的時候,綺妙並不懂這句話的意思,可說的次數多,她便了解。 每每此時,她會羞紅著臉,假裝嗔怒的捶打葉樓,低聲說: “你這個流氓。” 葉樓便會得意的笑,旋即將她攬入懷中,吻她的唇,親她的臉,兩人以天為幕,以地為床,乳水交融,沉浸於如雲端一般的美妙之中,好似這世界便隻剩他兩人。 一切記憶如此逼真,時常在腦海中反復回轉。 記憶中的一切發生在60年後,可小木屋卻在眼前,時間在此已變得混亂,外麵花草沒膝。 他緩緩的睜開眼,看看枕邊人。 才從幻想與回憶中醒來,發現這並不是綺妙,而是左青蓮。 她渾身濕漉漉的,就那樣靜靜的躺著,緊緊的抱著葉樓的手臂,身子蜷縮成一團。 她的那雙手冰冷,已經沒了溫度,她的皮膚開始明顯的泛起淺綠,太陽從窗縫鉆了進來,印在左青蓮的身上,映出熒熒青光。 葉樓比誰都清楚,這是刀老鬼之毒,已經開始在左青蓮的全身蔓延了。 嚴格的說,此刻的左青蓮已經死了。隻剩下一副行屍走肉的皮囊。 葉樓緩緩的坐起身來,一顆子彈從皮膚上那焦糊的孔洞鉆出來,當啷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撕裂的皮膚重新糾纏在一起,不到一分鐘的功夫,傷口便徹底的愈合如初,隻留下一處淺紅色的痕跡。 葉樓的心臟在右側,這一槍穿透了他的左胸。 他看到旁邊啃的隻剩下半條的魚,感覺到口中還有殘存的魚腥味。 食物令他的法力迅速的恢復,他便可以在短時間之內,愈合所有不致命的傷。 可左青蓮卻不能。她已經被淒冷的湖水淹死,她的肉身,已經徹底被刀勞鬼接管。 此時的她,隻是刀勞鬼用來孵化幼體的工具。 葉樓心生黯然,抬手理了理左青蓮那貼在臉頰的幾縷濕漉漉的頭發,柔聲的說道: “你看,你又救了我一命,我們倆扯不平了。” 他把左青蓮攔抱在懷裡,緩緩的起身,走出木屋,趟過花草的原野,重新回到水邊。 他坐在岸邊,把左青蓮放在身旁,左青蓮的身體柔軟,靠在他的肩頭。 一陣微風吹來,湖水又泛起漣漪,波光粼粼,一如葉樓的回憶。 他們就這樣靜靜的坐了一會。葉樓扭頭,微笑著對左青蓮說: “走,我送你回家。” 起身,躬身將她背在背上。在木屋裡找了一根紅色的布帶,將左青蓮與自己捆在一起。又找了一張紅色的被單,將她完全罩住。 沿著湖水的岸邊,一路向西,很快便找到了來時的路。 幾天前,他們從這條路逃離了四九村,幾日後,他們又要從此回去。 沒了驢子,他們隻能徒步行走。一路空曠,沒有一個行人。 葉樓時常回頭看,白馬城的方向煙霧彌漫。淡綠色的熒光正在慢慢的升騰,緩緩的擴散。 葉樓無心捉鬼,隻想送左青蓮回家。當然,他不會回到村裡,他不能讓六天後畜生的刀勞鬼的幼子,出生在村裡。 他想回四九山,帶著左青蓮鉆進石洞,那裡是他們初見的地方。 或許一切可以因此恢元復始,重新來過。 來時漫長路,去時路漫長。沒了驢子,隻能用兩隻腳丈量。 走了一陣,葉樓有些疲憊,他需要食物來補充體力。他感覺兩腳發軟。 他看到前麵的路邊,有一塊石頭,表麵平整光滑,想必是往來的人們,多會在這塊石頭上歇腳。 葉樓剛剛坐下,就聽白馬城的方向傳來一陣沉悶的聲響。循聲望去,看到煙塵四起。 稍傾,一隊騎兵飛馳而來。看軍裝的樣式,是章大帥的部下。 葉樓是從章大帥眼皮底下逃出來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見到他們出現,自然要躲一躲的好,免得麻煩。 他抱起左青蓮的皮囊,躲到石頭的後麵。悄悄的探出半個腦袋,看到那群人馬來到近前,走在前麵的,是章大帥。 他蓬頭垢麵,身上的衣服碎成一條條的,左手抓著馬韁繩,右手緊攥一把盒子槍。 “媽了個巴子,這都啥跟啥啊。老子在這待得好好的,咋就突然間出了什麼什麼刀勞鬼?操!” “小鬼子虎視眈眈,盯著我大東北這麼多年,都沒敢往前多踏一隻腳,這下可好,一宿的功夫,白馬城就沒了,還折了這麼多兄弟,哎……” 章大帥哀聲嘆氣, 跟在他身後的隻有二十幾號士兵也都垂頭不語,表情木訥,身上的衣衫都已淩亂,狼狽不堪。 “大帥,我們去哪啊?” “操,你問老子,老子問誰去?往前走就是了,白馬城淪陷了,總之不回去就好了。” 大帥仰頭,透過路邊葉子的縫隙,看到天上的陽光正好。 想到了唐二虎,想起了六姨太。不由得心裡黯然。 他憤憤的起身,咬牙切齒,恨恨的說: “等老子回了奉天,調來五萬大軍,架兩門炮,把這什麼什麼白馬城給平了,什麼雞巴刀勞鬼不刀勞鬼的,老子都他娘的炸成灰。” 言罷,起身,一揮手,還沒歇的緩乏的人們也隻好無奈的起身,垂頭喪氣的跟在章大帥的後麵,沿著小路,繼續往前走。 待他們走遠,葉樓慢慢從石頭後麵繞出來,重新背起左青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