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今天怎麼釣了這麼多啊。不但有明天買米的魚,還有多餘的可以烤來吃!” 楊秋月兩隻手烤著三隻魚。爐灶裡柴火燒的劈裡啪啦,火光把她臉上難以掩飾的笑意映得紅撲撲的。 這間住人的屋子相比之前的堆柴小屋略顯寬敞。剛才天還沒完全暗,可以看到墻角的立地木櫃上被廚煙熏黑的厚厚痕跡,因為灶臺就在旁邊。對麵墻邊停著兩張窄窄的木床,中間再塞上一張木桌,擠的好像八人寢的宿舍。 秦羽肅十分隨意的靠著墻坐在地上,既不用擔心土墻會把衣服弄臟,又不用擔心這滿是泥巴的衣裝會弄臟房間,很是愜意。 其實要真要說,這間大屋還是蠻整潔的,床上的被單都疊好了,唯一違和的地方就是木櫃上炭黑的煙熏。但土墻畢竟是土墻,土屋畢竟是土屋。 “今天救了人一命,老天有眼,回報給了這麼多漁獲。孩子,舉頭三尺有神明啊。”楊千鈞蹲坐在門口吧嗒吧嗒的抽煙桿,緩緩的說,活像一個滄桑了半生的樸實漁翁。 秦羽肅呆呆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他不明白實力深不可測的楊老頭為什麼要采用這樣的偽裝。他在躲避什麼呢? 楊千鈞的煙桿明明滅滅,他歪著頭,出神的看著木桶裡遊動的黑魚,眼神透出一種波瀾不驚的平靜。 沒有人會相信,楊千鈞此刻心亂如麻。 他不明白,既然秦羽肅,這個失去了全部記憶的黑彌勒教眾,是如何抗衡自己對他神識的侵蝕的。 如果他真的啥都忘了,那他又是怎麼這麼快就看破了自己的縛魂術,又是怎麼麵對自己罡氣的威壓,還能保持頭腦清醒的呢? 無法捉摸,遁於無形的兇神黑彌勒,是黑彌勒教一切神通的根源。如果說秦羽肅是假借了兇神的氣息,從而能夠反製自己的話,為什麼在發過那個誓言之後卻能夠平安無事呢? 楊千鈞以煙桿代筆,在地上隨意比劃著。 既然他能夠擺脫縛魂術的影響,就未嘗不能破解忘憂指。想到這裡,楊千鈞頓時停下手中煙桿,心中已然決斷。 “即鹿無虞,惟入……”一個清澈的聲音從墻角傳來,那裡蹲坐著一個叫花子打扮的年輕男人。盡管滿身淤泥,但仍然會讓人覺得他原本是挺白凈的一個人。 月光有些黯淡,秦羽肅瞇著眼睛觀察了好久,才認出老楊頭拿煙桿在地上寫的字。他抬頭去看老楊頭,卻看到他目光凜凜,心中便升起了三分畏懼。 “你這小子竟然也是認得字的,怎麼就和黑彌勒教的人混在一塊了。” 聽到這話,秦羽肅感到有些愕然,再抬頭看時卻看到了楊老漢略顯滄桑的平靜神色,沒有半點凜然的煞氣了。 奇了怪了,這楊老頭怎麼突然破功了?剛才演老漁翁還演的挺好的。 “爹,明明是你釣魚的本事好,關神明什麼事?神明要管的事可太多了,皇帝都管不了下麵的人,神明怎麼又管得了我們了?” 楊秋月咯咯的笑著,小屋內的氣氛又溫馨了起來。 但秦羽肅感覺很不對頭,這姑娘是不是有點反應遲鈍,這接話接的也太慢了吧! “哼,神仙畢竟是神仙,皇帝老兒也是個凡人啊。而且當今的皇帝還是個草原來的達達人。” “老爹你又來了,當今皇帝是人,前朝皇帝不也是人?人家坐住了江山,哪怕是達達人,不也就成了皇帝?” 楊千鈞突然沒有話了,隻是一口一口的抽著煙桿。烤魚的香氣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飄滿了屋子。 “那個,小秦啊,你去裡屋的桌子上,拿一張上麵寫著‘坎’字的黃紙。”楊老頭突然轉過頭來對秦羽肅說。 “對對,你那個樣子可得好好收拾收拾。”楊秋月又開始咯咯笑了,不知道是不是柴火映的,她臉頰上有兩片緋紅,很是青春。 什麼什麼黃紙,秦羽肅有點不明就理,但也隻好去拿了。 推開門進裡屋,隻感覺天地突然開闊。這裡屋的麵積都要趕上剛才的兩倍大了,可卻沒有什麼陳設。隻有正中的一套桌椅,四周散亂擺放的木劍,油燈,木雕,八卦旗等器物。給人感覺怪怪的。 真是的,這麼大的空間不好好利用,哪怕分個廚房臥室也比現在好啊。秦羽肅很是不解。 正中的桌子上倒也放著幾摞黃紙,的確有一摞上麵寫著“坎”字。而且不光有字,還有一些繁復的線條,活像僵屍電影裡麵的畫符。 拿了畫符,楊氏父女的要求更加奇怪。說讓他把符貼在背上,沿路往下走半裡地,去河裡泡上一會,感覺清爽了就回來。 什麼亂七八糟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秦羽肅很是不解。可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確實滿是汙泥,估計味道也不怎麼樣。 “誒呀你快去吧,挺白凈的一個人,怎麼還邋邋遢遢的。”楊秋月評價到。 借著月光,勉強能看的清路。秦羽肅順著竹林小路往下走,隻感覺林中秋蟲太過喧囂,吵的人心神不寧。 沒走幾步路,眼前豁然開朗。一大片江水把月亮的影子映的長長的,近處水草搖曳,稍遠些便有一圈圈的漣漪,似乎是不斷有魚在江麵翻身。 這種釣位,今天這種漁獲還是保守了。楊老頭不每天釣個十七八條大魚怎麼好意思回去的。 秦羽肅對楊千鈞的釣技很是不屑,不過不排除他隻是用釣魚掩人耳目的可能。 他一步步走進略有些冷冽的江水,直到水沒過胸口。這時,一股熱流從丹田中升起,直讓人感覺渾身綿軟,通透舒爽。四周的水流仿佛擁有了生命,圍繞著他不斷旋轉。 那股熱流還在緩緩上升,秦羽肅索性把頭也埋在了水裡,隻感覺身體輕飄飄的,頭發上的汙泥纏結也都消解開了。 就在這時,熱流的上升在他脖頸處受到了阻滯。秦羽肅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眼前一黑,好像有大錘猛地砸在了腦袋上,又好像有人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針刺一般的痛楚如同十隻千足蟲,從後腦爬下全身。 不行,再這樣下去,我在溺水前就先疼昏迷了。畫符……必須拿下畫符! 秦羽肅猛地瞪大雙眼,用盡最後的力氣把後背的畫符一把撕下,便疼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