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俺們是不是壞了事,二當家方才看俺的眼神有點滲人。”劉三響有些心虛的望向角落裡談事的傅單和賈璉。 方才斥罵劉三響背叛的嘍囉拍了下他的肩膀,寬慰道:“二當家宅心仁厚,你且放寬心,至多也就抽你幾鞭子。” 劉三響打掉嘍囉的手,瞪了他一眼,道:“俺挨鞭子,牛二你也休想跑掉,你也乾了。” 牛二滿不在乎地說道:“我跟你這個夯貨不一樣,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攛掇大夥兒接受招安,是急著討婆娘,好給你劉家傳宗接代。” “難不成你牛二就不想摟著婆娘睡?” “我雖想,卻不似你那般急,我連自己姓什麼都不曉得,給誰家傳宗接代。” “那你方才為何要配合俺?” “胡娘成天盼望著二當家能夠成家立業,我打小沒爹沒媽,沒有胡娘收養我,哪有今天的我。”牛二發自肺腑地說道:“隻要胡娘高興,莫說一頓鞭子,就是抽死我,我也毫無怨言。” 傅單的母親胡氏,他們都叫一聲胡娘。 “有一點我一直想不明白,是,大當家是對二當家有恩,但這麼多年來,二當家早就報答過大當家了。”劉三響頗為不解地說道:“二當家明知胡娘厭他落草為寇,寧願鬧僵母子的關係,也不願從良。” 談起這件事,牛二心裡一陣吹噓,這些年胡娘過得一點也不好,每一次二當家下山帶給胡娘的糧食,都被胡娘拿去接濟窮苦人家了,胡娘心裡在跟二當家拗氣。 “你以為二當家跟你一樣沒有義氣,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聽過沒?” 破廟的屋簷下,傅單拱手道:“敢問賈爺尊名?” “單名一個璉字,爺一字擔不起,傅大哥叫我一聲璉兄弟即可或喊一聲璉二也行。” 賈璉的謙厚讓傅單很受用,劉三響和牛二這麼一鬧,底被人摸清了,有他有求於對方的情況下,對方還稱他一聲傅大哥。 方才賈璉身處險境臨危不懼,使得傅單對賈璉的印象十分的好。 “承蒙二爺瞧得起某,某便厚著臉皮,叫二爺一聲璉兄弟。” 賈璉哈哈大笑,作揖拜道:“正所謂不打不相識,傅大哥在上,請受小弟一拜。” 賈璉的這一拜讓傅單左右為難,他是那種別人給他一鬥米,他還別人一升米的那種人,方才還能認為賈璉為求自保虛情假意,尊稱他一聲傅大哥。 可如今,立場互換,賈璉為刀俎,他為魚肉,自身和寨子前景都係於賈璉一身,一個國公府的公子哥能拉下臉認他一個馬賊做大哥,如何不叫傅單思緒復雜。 真心實意也好,虛情假意也罷,就憑這一聲傅大哥,結局是什麼,傅單他認了。 “璉二爺快快請起,傅單乃一馬匪,受不起璉二爺大禮。”傅單連忙扶起賈璉,他雖瞧不上那些身世顯赫的公子哥,但他有自知之明,別人禮賢於他,他卻不能端著。 賈璉完全進入了狀態,接著說:“山不在高、水不在深,且不聞昔日明太祖出身何其卑微,傅大哥切莫妄自菲薄。” “還是說傅大哥看不起兄弟這種金絮其外敗絮其中的公子哥。”賈璉板起臉來,故作不悅道。 “那某便托大一回,稱你一聲璉兄弟。”傅單猶猶豫豫的,臉上盡顯底層的不自信。 認了兄弟,傅單對賈璉卸下了心防,簡單地談起了從賊的經過以及寨子的人員組成。 和賈璉猜的大差不差,傅單本是應天府衛所一百戶,吃罪於當地豪紳,無奈攜帶寡母北上避禍,途中吃盡了苦頭,走投無路之際偶遇山寨的大當家。 交談間,大當家眼見傅單是個有本事的人,遂給了二當家之位,傅單為報一飯之恩順水推舟當起了馬賊。 傅單勇武過人,初入山寨便帶領弟兄們劫了幾次商隊,本欲還了恩之後,就從良。 不曾想,山寨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種隻乾殺人劫貨的勾乾,寨子頭一條規矩便是不許禍亂鄉裡。 鄉裡哪家哪戶遇上事了,還會幫襯一下,如此一來,周邊鄉裡投桃報李幫著山寨掩護。 被搶的富商不是沒有報過官,府衙也派過幾次官兵剿匪,每每卻連馬賊的蹤影都不曾見到過。 山寨馬匪不僅對周邊鄉裡秋毫無犯,甚至還會花銀子去買鄉裡的雞鴨、糧食。 久而久之,周邊鄉裡也就習慣了這個老鄰居,碰到收成不好的年頭,還會主動把家裡娃兒送去當馬匪。 就這樣,山寨逐漸壯大了起來。 直到三年前,大周國內水災橫行,各地災民往京城跑的不計其數,路上不知多少白骨。 大當家早年當過災民,爹媽就死在來京途中,他最見不得餓殍遍野、易子而食的場麵,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善心大發收攏了一批災民。 舉家帶口的,能安頓在鄉裡的,就安頓在周邊鄉裡,力壯孤寡的,拉到寨裡以壯聲勢。 原先百號來人,不愁吃喝,逍遙自在,可人口一多,吃喝就成了最大的難題。 不說鄉裡多出的糧食不夠養活山寨,就連進項也出了問題,商隊也被劫了幾次,知道哪條道不好走。 “原先,我們是不敢出沒在京畿道上的,但為了寨子的生計,隻能鋌而走險了。”傅單搖了搖頭道:“不知何時,山寨的名聲傳到了神京城,不久前,一個自稱是漕幫的人,長得賊眉鼠眼的,帶著幾個人通過鄉裡找上了山寨,說要與山寨談一筆生意。” “給了100兩定金和幾張畫像,叫我們這幾日在道上埋伏,等擒住人後,再找他換100兩銀子。” 賈璉從傅單手裡接過畫像,確定無疑畫像之人是忠順王,心裡一沉,有能力提前得知忠順王的必經之路,背後的人肯定不簡單,自己怕是卷入一場漩渦當中。 “傅大哥稍等,待我進去向貴人稟告幾句。” “璉兄弟隻管去。” 賈璉背過身帶著畫像往破廟裡走去,心事重重的,虧他心裡還鳴鳴得意,自問有幾分韋小寶的厚黑,化敵為友,認兄弟。 真要這麼想,哪天給人賣了都不知道。 別看這個傅單長得濃眉大眼的,心機一點兒可不少,幾句話說的他心生同情,差點就想為他的義舉搖旗助威。 賊寇之身又是救濟鄉裡,又是收攏災民的,怕是心裡早就有了招安這個念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