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薛定諤貓(1 / 1)

紅樓千嬌 笑蘭笑陵生 6913 字 2024-03-21

夏夜,蚊子營營群集,幸得公子小姐們身上戴著香囊,蚊子不會飛來叮咬,隻是外麵那些仆人就麻煩了,不能得片刻安寧。   平兒在一旁瞧著,她這麼蕙質蘭心的人,一眼就看出賈璞待賈迎春過昵,隻是二姑娘這悶悶呆呆的樣子,真是讓人看了心裡好笑。   “姑娘,東府的小蓉太爺來了。”   聽二門的小廝說話,平兒一麵問,一麵迎了出去。   賈蓉生得麵目清秀,身材俊俏,一見平兒,便問:“嬸子如今在哪兒呢?”   “在二太太邊說話呢,還不曾回來。”   “那我來得不巧了。”   “蓉大爺若有事,不妨先說了。”   賈蓉搖頭,又見裡麵熱鬧,問道:“嬸子既不在這兒,又這麼熱鬧,敢情是二叔回來了?”   “幾個哥兒姐兒一塊吃飯呢。”   賈蓉:“那我倒不能失了禮數。”進去給賈寶玉、林黛玉、賈迎春、賈探春、賈惜春行禮,眼見賈璞生得這般俊美,道:“這位瞧著倒是眼生。”   寶玉笑道:“他是府裡來的客人。”   賈蓉道:“原來是那位宰相之子,怨不得這般氣度不凡。”倒也沒有行禮。寶玉讓賈蓉也留下來吃,賈蓉說:“二叔見諒,侄兒還有事呢。”說著便起身出去了。   吃了幾杯酒,寶玉問賈璞道:“璞哥兒,這些年你是怎麼過來的?”   賈璞嘆口氣:“無非是借人姓名,與人做奴,到了如今,可謂是‘孤芳絕代傷幽穀,待入塵寰。與眾悲歡。始信叢中另有天。’”   寶玉拍案大笑:“好一個始信叢中另有天!較之陸放翁‘柳暗花明又一村’,又不知拔高幾層。”   “寶兄弟過譽。”見賈璞拿起酒杯,迎春、黛玉、探春、惜春等也都舉起了酒杯。   少男少女正是好奇之時,而賈璞之前的歷史,無疑已是一部值得抒寫的故事了,故而賈璞感覺他和她們看自個兒的眼神,都隱隱有些佩服,還有些許憐憫。   “噯呦呦,今兒是怎麼了,我這兒那麼熱鬧。”一見王熙鳳進來,寶玉起身道:“鳳姐姐,你來得正好,今兒燒得好酒菜。”   王熙鳳上前,略略看了菜肴,笑道:“廚房的人真是該打了,給我做時怎麼沒有這般的色香味。”   黛玉笑道:“鳳姐姐下次讓璞哥哥來整治肴饌。”   “你們聽聽,林妹妹這話好沒道理,你是吃我的宴,怎麼還使喚起人來了?”賈璞這話一出,眾人都笑,王熙鳳搖著扇子,問道:“今兒是什麼喜事?”   寶玉看著黛玉,黛玉,迎春、探春、惜春都看向賈璞。   “自然是謝諸位兄弟姐妹的抬愛,為著這份抬舉,我才在府內過得如此自在。”   王熙鳳頷首:“確實自在,來這沒幾天,就被二爺帶外麵走了一早,竟還是一夜沒回來。”臉上起了笑:“你們說說,能不自在嗎?”   寶玉想起茗煙給他所帶之書,麵頰卻是一熱,賈璞回王熙鳳道:“二哥哥確實待人情意極厚。”   王熙鳳笑道:“還不知你怎麼謝我呢?”   賈璞被王熙鳳這丹鳳眼一瞧,感到了一種笑裡藏刀的意味,笑道:“嫂子給我安排那麼一個好地方,兩個那麼能乾事的丫鬟,我日後發達了,定回贈三萬兩銀子,作為謝禮。”   王熙鳳笑笑:“那就承你吉言了。”搖著扇子,搖著風騷動人的體態走了出去,見王熙鳳把簾子一摔,賈璞又看回迎春。   我都那麼明顯了,迎春姑娘,你還瞧不出來嗎?   若是別人,賈璞見這恍若不知的摸樣,會誇贊一句演技好,但賈迎春真的很有可能並沒有察覺到。   見賈璞一直看著她,迎春回首,見窗外那月色照耀下的茉莉白得可愛,“怨不得璞哥哥一直看來呢,原來為了這個。”賈迎春也很喜歡茉莉,看了兩眼,便轉過頭來,喝茶漱口。   少頃,酒席一散,司棋對賈迎春道:“姑娘,你不覺得這位璞三爺有些不對勁嗎?”   迎春道:“他也喜歡茉莉,挺好的。”   “你難道沒看出來,他一直在看你?他是裝著看了幾眼別人,可他的眼睛,老老實實是在看你,我在一邊,看得是一清二楚。”   “你不懂,他這樣的人,必是喜歡那茉莉。”   “姑娘對他了解多深呢?就說他這種人。”   迎春想了想,默然片刻:“總之,他不是壞人,喜歡茉莉花的,不會是壞人。”   “哎。”司棋嘆了口氣,這麼看來,自己這位主子像是對那位璞三爺有意思。   賈璞是想著賺錢了。他要賺一筆大錢,隻有這樣,才能讓賈迎春那個見錢眼開的老爹,把女兒嫁給他,也隻有這樣,他才能拒絕範先生給他安排的這場婚事,他的心裡很有一番激烈的鬥爭,因為短時間的暴富,常常意味要做些不道德的事情。   翌日一早,賈璞就讓如意和晴雯給他找玫瑰花,她們拿著剪刀,帶著籃子,剪了兩籃子的花朵,用水洗了,再將花瓣放進碗裡,賈璞就安置在桌上,嘴裡嚼著玫瑰花瓣,心裡想著宏圖大業,筆下有時塗塗畫畫,有時寫著關於未來的藍圖,有時寫著蹩腳又愚蠢的情詩,有時會拿起一旁的鏡子,照照自己的容顏,臭美一番。   黛玉昨天晚上睡得很好,真是前所未有的事兒,她自進了賈府,就沒睡過什麼踏實的覺,像此夜這般睡出笑臉的,要紫鵑說來還是第一遭。   梳洗罷,黛玉就想著去看賈璞一眼,賈璞對她來說,是看了以後心裡會充盈的人,昨兒看了賈璞對賈迎春的行為,她便感覺到一種男子氣概,甚至以為寶玉以後也會如此對她,這給她心裡莫大勇氣。   黛玉一進賈璞房間,就被賈璞嚼花的舉動給激蕩了心神,明如秋水的眼眸朝賈璞的筆下看去,是一首詩,書法倒是不落窠臼。   “解罷林沖又解盧,英雄天下盡歸吾。”   “薛定諤貓君判否?燕浪子刀我知乎。”   “早死豪傑碑已豎,晚歲淒涼酒自毒。”   “佶京俅貫江山裡,裘菟遠在林野豬。”   聽著黛玉清澈靈動的聲音,賈璞才注意到是她來了,笑道:“不知我這首詩如何?”   黛玉道:“璞哥哥這詩做得倒是膽子大。”這詩也不難懂,說的是薛超董霸二人,先押林沖,後押盧俊義,豪傑落在小人之手,隻是後麵有些意思,說那些豪傑被人救走了以後,各個都是淒涼晚景,後麵又說在渾濁的世道裡,林沖和盧俊義還不如早點死在野豬林。   黛玉蹙眉不解道:“這薛定諤貓是什麼時候的典故?”   賈璞微微一笑:“薛公乃西洋之人,他說:‘放奇毒於鵝籠中,此毒或衰逝,或不易,又置貓於籠中,外人不能斷其生死,故而此貓又死又活。’”   黛玉愣了一會兒,笑道:“薛公高妙其人,拿寫文章來說,單個字便不知什麼意思,一個鬧字,‘熱鬧’,‘紅杏枝頭春意鬧’,又是兩番滋味。都是同樣的字,怎麼這般寫著就成了詩,活了;那樣安置著就味如嚼蠟,死了。”   “妙,妙,妙,妹妹此話,開我茅塞,字詩之別,當真妙不可言。”   賈璞正說著,晴雯來稟道:“府外有個叫嚴礪的,要見爺。”黛玉聽此,屈身緩緩告退。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嚴礪來了,三十多歲,國字臉,絡腮胡,臉色黑紅,身高體寬。   嚴礪一見賈璞,眼便濕潤,“嚴某來大周多年,今日總算得見相爺骨血。”   見他抱拳,賈璞知道是個受過他爹恩惠的,便伸手道:“坐吧,不知嚴先生造訪,有何指教。”   嚴礪一屁股坐下:“某於十年前來到大周,蒙不棄,在京營做了個參將,常常想著相爺待我恩重如山,我卻無以為報,很是遺憾,昨兒聽說三爺來了,我怎麼也得來見上一見。”   賈璞道:“原來如此,既來之,則安之,多勞記掛,我在榮府過得甚是舒心。”   嚴礪低頭想了一會兒,抬頭看了一眼這碗裡的玫瑰,笑道:“三爺當真是舒心,這花放碗裡,莫不是要泡茶喝?”   賈璞一笑:“這玫瑰花也能看,也能吃,也能喝,當真是寶物。”   嚴礪嘆氣道:“往前相爺教我們說,能文能武方為上上之才,可惜嚴某如今大字還不認識幾個,三爺仗劍行義的消息,報紙遞給我都看不懂,還是聽人說得。”   “哦?這消息傳那麼廣?”   “自然,這等快活的事兒,想來不久京城裡就要個個知曉的。”   賈璞一摸下頜——我賈璞也要是個名人了。   “嚴參將,也不知咱們這樣從大順來的還有幾個。”   “刑部的溫尚書,浙江布政使趙潛,廣州市舶司的錢市舶,神機營裡的副將孫誠....其餘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賈璞頷首:“我這也沒酒,如意快來斟茶。”   嚴礪瞧了一眼如意,對賈璞笑道:“三爺果然舒心,這奴婢看著都那麼俊俏。”   如意莞爾一笑,倒了兩杯涼茶,賈璞揚脖喝茶,嚴礪牛飲,比他還快,見賈璞喝完,說到:“三爺,某還有事,就先行告辭了。”說著起身抬要走。   賈璞道:“稍等。”   嚴礪回首,賈璞道:“我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想請參將物色兩個護院來。”   嚴礪點頭:“既然三爺看得起我,嚴某馬上就挑幾個知心的人來。”   “這銀票就拿著吧。”   嚴礪說道:“這些銀子三爺還是自個留著,我不缺這個錢。”說著氣宇軒昂的走了。   待他去後,賈璞抓了一把花瓣,賽進嘴裡,負著手,在院內踱步。   晌午,嚴礪選的兩個人來了,兩人俱是高大,看上去都挺悶的,一個姓張,名元有,一個姓陳,叫陳晨。   這兩個人自然不能和他睡在一起,如意去見平兒,要了一間房的鑰匙,賈璞便安排張元有、陳晨二人在屋內歇息了,一起吃了一頓飯,歇了大概一個時辰,便一起出了門。   梧桐街頭,太陽還在毒毒的曬著。   賈璞走得口乾舌燥,見路旁有賣甘蔗的,讓削了兩根,切成幾段,放進紙袋裡,賈璞咬著甘蔗,一路嚼一路吐。   這幫乾銀業行的最愛個體麵,梧桐街上時時勤拂拭,常有人打掃,賈璞這也是幫那些人找工作呢,要人人斯文,這幫眼睛向錢的人,還能雇人嗎?   渣滓在地上躺著,閃爍著黏糊糊的瑩光。   “嗬~忒!”賈璞一進一個茶社,就聽到這股很濃的吐痰聲,大抵是很黃的。   “酒保,篩三碗酒來。”賈璞喚道。   一個十四歲的小廝過來笑道:“幾位爺,咱們這是賣茶的。”   陳晨冷哼一聲:“什麼鳥地方,連酒都沒有!”   小廝乾咽一口唾沫:“有酒,有酒。”說著,提了一壺酒來,倒了三大碗,陳晨喝了一口:‘這酒倒是不賴。’   小廝訕笑,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陳晨從衣服裡摸出兩文銅錢,小廝接過,臉上雖笑,心中卻暗罵摳門。   賈璞打量小廝臉色,忽然遠處傳了聲音:“吳大,都和你說了,你那弟弟身上乾係著人命,誰敢貸款給你?”   “可我那妙法你也瞧見了的,我這是給你們機會,你們不借,我就是借那印子錢,也能把這東西搞出來。”   “吳大,我說你這個怎麼那麼死心眼呢?你把這法子賣給我們不就得了,這樣,你也得一筆錢,總比,現在這樣求爺爺告奶奶來得強吧?”   “這是我鼓搗出來的,我是絕不會把這法子賣出去的。”   言罷,一個大約四十出頭的男人從裡麵走出來。賈璞看這人剛才言語不俗,便跟了出去。   “這位且慢。”眼看這精壯的中年人要鉆入太陽底下,賈璞喊住了他。   那吳大回首:“你卻要怎地?”   “聽說你的事兒現在還缺錢,我是來幫你的。”   也許是因為賈璞看著麵善,吳大疑惑道:“你要幫我?”   “真是,我賈璞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吳大忖度了一會兒,眼睛一亮:“好!”   吳大的院子在南城,是一個二進的小院,他道:“我這法子還是往前修堤壩時發現的,這玩兒意別看現在不起眼的,等摻了水,過一天,比磚還硬。”   賈璞看著這鏟子,這坑,這水,驚訝道:“這不是水泥嗎?”   吳大笑著點頭:“少俠!這名字不錯。”   賈璞看這確乎隨著時間變遷凝固了些,看得真切了,笑道:“這事我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