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於錦病急亂投醫,叫醒了正在熟睡中的黑豹。 黑豹迷迷糊糊,玄黑色的鼻孔再一呼氣,對著於錦胡亂吹動。 它無語掃了一眼於錦,剛準備睡去卻又被於錦攔住。 於錦細小的手臂與它的腦袋天壤之別,乍一看去,就像一根細枝般微微顫抖。 但即便是這樣於錦也沒有後退,他深知黑豹是站在小琳那邊的。這點便夠了,他也不再懼怕。 “她的手,救救她!” 於錦無助而慌亂,他四目望著黑豹,不知所措。“你是妖的吧,應該有你們妖族的辦法吧?” 於錦雖是個少爺,活了十來年,但這還是他第一次,麵對這種真真意義上的生離死別。 以前,都是正常的離別,都是時間因果,命運使然。 但小琳不一樣,她不該去世,她是因為自己而死的。 與其說是害怕,倒不如說是愧疚與自責,促使於錦害怕失去小琳。 他緊張而後渴望地仿佛將所有期許投向黑豹,但黑豹也隻是默默搖頭。 它也不會。 黑豹身形巨大,氣勢磅礴,但也僅僅隻是開了靈智,並沒有化形成妖。 因此,它也不懂。 黑豹沉下腦袋,用鼻孔輕輕頂了頂小琳,這是它此刻唯一能做的。 它還想伸出舌頭擦拭小琳受傷的手臂,但被於錦給阻止了。 一是怕傷口感染,二是怕它獸性大發。 所以此時,到底該如何是好呢? 於錦孤苦伶仃的,身邊隻有一隻不會人言的妖怪。 他重重嘆了口氣,望向還在沉睡中的小琳,再次一寂。 他的眸間不經意的掃射,落在了草席旁一一摞摞的書身上。 這都是他遊歷的時候無聊買的,用於陶冶情操。 其中,一半是他自己寫的,分文不值;一半是胡亂買的,基本都是盜版居多。 當然也有正版,那本他托小琳買來的《單聲戀》就是一個很好的列子。 隻不過現在他才知道,原來這本書不是“買”來的,而是“換”來的。 至於那些盜版書,於錦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裡。 畢竟哪個有錢人會接受自己的藏品裡全是贗品? “原來我的錢早在那時候就已經花完了啊……” 於錦忽然感慨,若不是結識張露,怕是到負債累累都不曉得自己錢已花光。 身為富商子弟,於錦自不會兩袖清風出門,可奈何他花錢過於大度,甚至有些無邊,這才導致如今這般田地。 否則他一堂堂少爺,怎麼舍得屈尊睡上野荒郊? 要不是後麵將錢給了小琳掌管,於錦恐怕早就餓死半路了。 因此,這些書對他而言意義非凡。 當然,小琳對他而言,同樣意義非凡,且遠大過於書。 她是唯一的,不可替代的。 於錦的視線在小琳與書之間來回切換,最後一咬牙,重重嘆了口氣。 “誒!” 他忽然嘆聲,猛然站起,電光火石間便有落在了一旁守著小琳的黑豹身上。 “豹兄,我要進城去辦點事,小琳就拜托你照顧了。”於錦麵向黑豹,恭敬道。 黑豹還是如往常一樣,從鼻孔微微嘆出一氣,稍稍調整了一下身位,從始至終沒多看於錦一眼。 當然,於錦也沒什麼意見,畢竟他隻要它保護好小琳就行了。 於錦拾起木條,一瘸一拐地往書堆那邊走去。 鄰近後,他慢慢停下腳步,恍若靜止似的望了書本好一陣,忽然苦笑起來。 “我設了兩個答案,一是平安無事,闔家團圓,二是搜尋無果拿你換錢。” “嗬,你猜怎麼著?” “全錯,我全算錯了,錯的一塌糊塗!” “小琳沒有安然無恙,她病了;你也還是得被我賣掉,因為我得買藥。” 於錦說完,又頓了一會兒,眼神平靜。 “你說,我要真把你賣了就不管你了,你會不會生氣?” 他又疑問。“應該不會吧?” 最後,他自言自語起來。 “我在一本書上看到過這麼一句話。” “君子不救,聖人救。” “他說,君子不會讓自己身受險地,立於危墻之下;聖人則是大善,格局天下。” “但很可惜,於某並非君子,也亦非聖人。” “說來慚愧,於某生有兩命,近四十餘年,辦的卻都是一些損人利己,滿足個人欲望的瑣事。” “所以啊,我不是君子,也不是聖人,我是小人。” “小人嘛,自私自利,隨便你怎麼說,隨便你怎麼罵,我就是要把你賣了,就是要拿你換錢!” “你呢,不許有怨言,也不能有怨言。” “因為我會選擇性的,聽不到……” 於錦說完,脫下長衫,稍微撐了撐,把所有的書裝入其中。 “希望能賣的出去吧!”於錦如此想道。 他裝下所有書籍,一本不剩,像抗大米似的姿勢被在身後,另一隻手杵著木條,艱難下行。 此行該去何處他也不知道,他隻知道,就要有人願意收,哪怕是用來當紙,哪怕是用來生火,他也要賣! …… 太陽垂在山尖,斜靠著彩雲朦朦朧朧。 一道長影從小路那頭蹣跚探出,少年於錦背著厚厚的書籍,杵著木條,緩緩行來。 黃昏下,白鳥哀鳴;小路上,蟋蟀的聲音絡繹不絕。 “好累。” 於錦靠在一顆樹下休息,盤算了下時間,就憑自己這雙腿,天黑之前恐怕到不了成裡了。 但若是回去的話,於錦心裡又有些不堪。 他已經走了一個時辰了。 “算了,繼續上路吧!”於錦想著又提上了步子。 在往前數百米左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便是一處岔口,往南走便是他要去的地方——平安縣;至於北方,則是去京城的路,彎彎繞繞,於錦便是走這條路來的。 隻可惜他家並不在京城,而是杭州,一個山清水秀,美人如畫的好地方。 於錦出神地往北方那條路長長望了好一陣,忽然微微嘆氣,略顯失意。 他在想,等把小琳治好後就回去,回到杭州,自己的家,不再浪了。 於錦默默轉身,聳聳肩膀提了提那捆背著的“假書”,向著南方走去。 天色越來越暗,星空之上沒有月亮,沒有星辰,萬裡烏雲,密不透光。 坑坑窪窪的馬路一抹抹銀色漸漸虛弱,然後越來越淡淡,慢慢消散。 此時,夜色茫茫。 “難不成隻能在這兒過夜了?”於錦抬頭望天,漆黑一片。 或許是習慣了被老天針對,此時的於錦表情並沒有太大變化,他默默將頭埋下,摸著黑,停靠在了一處樹下。 “希望沒有蛇吧,還有野獸也不要有……” 於錦的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壓壓一片,隻有寥寥無幾是幾處螢火星光。 那是螢火蟲,無盡漆黑中唯一能安慰於錦的東西。 他倒想去抓幾隻來壯壯膽,隻可惜沒東西來裝,而且那些螢火蟲大多都飛在草叢上空,而他卻怕蛇。 思來想去,於錦最後選擇放棄。 他瞇上眼睛,壓在書上,用那件薄衫將自己整個臉蓋住,心驚膽戰的入睡。 無可厚非,這樣能掩耳盜鈴的稍稍提升下自己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