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一下吧,亞爾先生。” 林克勛爵坐下,把手肘支在桌子上玩味的看著亞爾。 亞爾伸出手抓住對方的手腕,盡力壓下心中的恨意,“勛爵閣下,看在我送給您的和平上。” “那可不太行。”大獲全勝的林克勛爵想要躲開,而亞爾抓的又快又緊,他怎麼也掙不開,“咳咳,亞爾先生,請您理解,我不僅熱愛和平,更是一位正直的財政官。” 熱愛和平?正直? 怒火讓亞爾冷靜,計劃就如同自然長出的植物一樣出現在心中。 “可您不收下我的抵押也隻能得到一座城堡,它又不能長出金幣,您說對不對?” 林克勛爵感覺到亞爾的手心在他的手腕貼上一塊熟悉的冰涼金幣,他立刻摸了摸褲襠,不笑了。 “再次請求您收下我的抵押,我見過最正直的財政官。”亞爾回以更燦爛的微笑,順便把林克勛爵的幾個銀幣放進袖口,“隻要寬限我四個月,我付給您個人百分之五的利息。” 林克勛爵捏著空空的錢包沉默不語,他最不喜歡浪費得到財富的機會,即使修道院前地上丟著的每個祈福銅幣他都要不顧一切地撿起來。 他的內心十分掙紮,諾頓城堡和直屬領地勉強夠抵押,但是亞爾如果逾期還不上,讓他來變賣一位領主的財產可不容易,如果是用那個騎士女孩做抵押就…… 林克勛爵下意識想看向海倫,卻被無形的力量扭回頭看向黑發的領主男孩。 “別猶豫了,我給您一個您無法拒絕的條件。“亞爾叫醒林克勛爵,用掌心在金幣上釋放了火球術,“百分之十。” “成交!成交!”金幣炙烤著山羊臉的林克,他差點被燙的要跳起來了,但他還是忍著劇痛用手腕夾著滾燙的金幣強撐著不放,直到聽到數目之後才答應。 “不過,是為了諾頓的和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亞爾一臉敬佩的鬆開林克勛爵的手腕,他以前從來不信教會典籍中記載的聖徒以長袍和血肉就能抵抗火焰的侵蝕,今天才從一位英勇的財政官身上得見。 隨著慘叫聲,諾頓的常備軍團旗幟也恰好探出黃昏下的叢林,打著鐵十字家族紋章旗幟的輕甲斥候騎馬來到國王使者和他麵前。 “林克勛爵!”斥候看也不看名義上的領主,在馬上向吹著手心的山羊臉使者低頭,“諾頓軍團已經做好準備,請您下令!” 國王使者忍著淚水揮手回禮,他左手手腕有一小塊五分熟了,他迅速裝好本就屬於自己的金幣再從亞爾的手上小心翼翼地接過地契,同時心中慶幸山羊皮紙承受不了魔法。 “好了,交易……合約,合約達成了!”心有餘悸的林克擦了擦冷汗,單手在一張憑單上填上數字蓋好章推給亞爾。“亞爾先生,您可以拿著這張憑據去找西摩爾的路德維希邊境伯爵兌換。” 【聖伯克利王國財政大臣哈維—林克勛爵,以奧菲利國王的名義開具,請憑證兌十枚金幣】 “謝謝。”亞爾放開手,收好憑證,“不送您了。” “善良的子爵先生。”林克勛爵迅速後退兩步,緊緊盯著亞爾,“為了我們的友誼,能把那九個銀幣也還給我嗎?” “沒問題,尊敬的勛爵閣下。”亞爾笑著拿出一枚林克勛爵的銀幣,用火球術點燃遞給他。 國王使者迅速逃上馬。 更多的斥候們牽來馬車裝好雜物和保險箱就帶著三位男爵轉身離開消失在最後的夕陽裡,留下了跪在騎士包圍圈內的所有俘虜。 最後一縷陽光從亞爾身邊熄滅,他看著諾頓軍團護送著叛徒離去,回頭看了一眼他的領地,燈芯草燈的熒光點亮在廢墟中,無窮無盡的責任感壓在他的肩膀。 點點燈光中,他的整個原直屬領都被毀滅籠罩,麻木的幸存者從廣場倒塌的房屋中走出,流著淚水擁抱在一起,全身灰燼的孩子們爬出低矮的石墻,在死去親人冰冷的屍體前嚎哭,他們大多隻是在叛軍的劍下勇敢而愚蠢的守衛了一片黑麵包。 “我們的損失怎麼樣?”亞爾站起身,對身邊的女孩輕聲問道:“別忘了征召兵,浴血奮戰的他們也是諾頓的一員。” “騎士們大多隻是輕傷,您的治愈無與倫比。”海倫扔掉騎槍,甩甩灰塵和鮮血,然後說,“您的馬夫,擠奶工,廚師,所有的仆人都英勇的戰死了。” “真是一場該死的災難。”騎士們看得出諾頓的損失深深觸怒了他們的領主。 騎士們下馬,趕著包圍圈裡跪倒在地的幾百名士兵預備屠殺,待死羔羊一般的叛徒們一邊走流著淚祈禱。 “饒了我們吧!老爺,我們都是被劍尖頂在背後給逼著來的。” “等等。”亞爾指著俘虜最後穿著齊全的破爛兜帽法師點了點,“把那個法師拖過來。” 靠近的一個騎士隨手拽起法師放到亞爾麵前,兜帽被扯開,露出一張長著精靈族裔標誌的耳朵和黑皮膚的臉。 “這不公平!”被騎士抓著脖子摁跪在地上的俘虜挺起胸膛,他的聲音十分尖銳,活像一個閹割後的貴族女士專用使者,“我隻是一名吟遊詩人,亞爾子爵,您看到了!我沒有使用武器!我願意投降!” “精靈和黑皮豬玀產下的惡心雜種,張開你和騾子一樣的嘴告訴我,誰刺殺的我父親,一位皇家騎士不可能輕易被重傷。”諾頓的領主拉過椅子坐下,逼問他,“紅發的斯菲爾男爵雇傭你這頭閹割一半的野驢做的?” 亞爾的繼母和叛徒中的斯菲爾男爵是兄妹。 “刺殺?我,我不知道。”無名的混血法師愣了一下,“我隻是一個吟遊詩人,不會那些粗魯的毀滅元素魔法,我是最近才來到諾頓,那個紅頭發,像狗熊一樣的斯菲爾男爵今天讓我來……” “投石機是哪裡來的?他哪來的錢雇傭你。”亞爾清楚,雖然刺殺和軟弱的他無關,但他應該也在遮掩什麼。 “我知道,但不能說,請處死我吧。”無名法師不說話了,緊緊閉上了眼睛和嘴巴。 亞爾身後的騎士們厭惡的盯著跪倒在地的俘虜,等待亞爾發出屠殺的命令,但他們的領主不打算這樣。 “用鍍銀的武器刺穿這位硬漢的鎖骨,扒光他再用鎖鏈綁住丟進礦井,先讓他和石蠍和毒蛇做幾天好朋友。”亞爾隨便選了一個騎士帶走無名混血法師,他環視周圍的幾百個俘虜,又叫來二十名騎士,“讓這些俘虜把騎士團駐地搬到城堡附近的海邊,嚴加看管,敢逃直接殺掉。” 騎士們上馬押送著叛軍俘虜離開,無名法師脖子上被一個騎士騎著馬套上繩索拖走。 亞爾身邊隻剩十幾位騎士,全是通過考核剛跨入正式騎士不久的新騎士,也是他手中最支持他的力量。 他們熱切的看著亞爾,圍繞桌椅,狂熱的看向亞爾,“亞爾子爵!請您下令!我們願意襲擊叛徒!” “感謝你們。”他們的領主一個個為他們整理胸前的十字徽章,“成立輪換護林隊,立刻進入叢林警戒。” 剩下的騎士嘟嘟囔囔,有些不滿地離開,隻有海倫留在他身邊,他們互相都是對方最後的親人。 “這樣對敵人真的太仁慈了!”她抓住亞爾的胳膊,想要再勸一下他,“俘虜應該……” 但女騎士還沒說出口,就感覺身體失去了所有力量,不受控製地前傾,倒在了亞爾的懷裡,意識陷入了黑暗。 女騎士幾乎被鮮血包圍,她太累了,魔法治愈了他的身體,可過度使用的呼吸法帶來的精神疲憊無法消除。 亞爾在手上釋放風漩,抱起有些沉重的女騎士,走回城堡。 路上幸存的平民們隻是呆呆的看著他,沒有歡呼。 穿過廣場的亞爾看到,城堡大門敞開著,原本擺放的家具大部分被拖走,整潔的街道全都是他父親的不值錢收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多半是散落的信紙和老子爵生前留下的畫像。 亞爾半跪下,拿起一幅扣在上麵的小畫收進懷裡,上麵是一位尊貴的小婦人抱著一個黑發男孩和一個金發女孩。 他踩著吱呀吱呀作響的收藏品走進議事大廳,單手搬下左側堆放的兩層酒桶,露出了一個包圍的小空間,靠裡擺著一張行軍床,靠外放著一床毯子。 這是他和海倫的臥室。 他先幫海倫脫下沾滿鮮血的鎧甲,把她放在行軍床上,拉過後麵的毯子坐在床前,鎧甲下穿著和他同款襯衫的女孩翻了個身,呼吸平穩,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 亞爾環視了一圈,城堡大廳裡空空蕩蕩,一件家具也沒有剩,就廚房裡還剩一個扣在地上搬動不易的大鐵鍋。 但他的耳朵變敏銳了一些,聽到了忐忑的呼吸和心跳,還有大嚼鹿肉的吞咽聲,於是他對著廚房拍拍手,“安全了,出來吧。” 廚房鐵鍋下的幾個女仆合力掀開鍋,手裡啃著的肉乾和土豆塞進圍裙,合力滾來他拿下來的酒桶,讓他坐在床邊。 年輕的領主摘下圍巾,擰開座下酒桶的塞子,倒出烈酒浸濕給騎士女孩擦洗,“城堡裡還有毯子嗎?” “呃亞——呃——亞爾子爵。”他背後的女仆們都吃的太撐,“沒,呃——沒有了,騎士先生們說您下令一切值錢的東西都要拿出去。” “嗯。” 亞爾把外套脫下給女騎士蓋在身上,手指撫平熟睡女孩緊緊皺著的眉頭,他突然有些失落,“海倫,我們這下什麼都沒有了。”
第8章 戰爭之後(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