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頭扶著腰,慢慢地挪到了院中,看著正在院墻邊砍劈柴的兒子,無奈地搖了下頭。幾天前他們在刑部被問了話,到底是不該接了那活,挨了幾個板子躺到今天才能起身。連日的雪在今日也停了,整個京城被白雪覆蓋,銀裝素裹。 鎮南侯府的依仗已經準備好了,白綢飄揚的孝幛,在冷風中瑟瑟抖動。堂內的銅鐘悠悠作響,回蕩在偌大的空曠中。這一刻,四下的沉默凝聚成了一團巨大的哀愁,如同重壓在每個在場的人的胸口。紙錢繚繞飄舞,火燭閃爍,向逝者的冥冥之中送上無盡的思念。 墨昀抱著帶著孝帽一身白衣的葉冰瀾,跟在鎮南侯的身後,一步一步的送著宇文嫣的棺槨。葉文成很早就帶著葉府的家眷和下人在府門外等候,但赤羽營的兵士將他們攔在了街的對麵,隻要葉府的人一旦上前即刻抽刀相見。“嶽父,請讓我祭拜愛妻”葉文成滿麵淚容地跪地道。 鎮南侯:“葉尚書不必作秀了,你我兩家走至今日,已無話可講,今日嫣兒入土,還望葉尚書高抬貴手,放我兒一個清明大道,莫要將你那汙穢之氣糟蹋她。” “她既嫁給了我,就是我葉府之人,鎮南侯莫要欺人太甚”葉文成怒斥道。 話音剛落,隻見鎮南候身形一動,葉文成如落葉被風席卷一般,從人群的前麵飛到十米外的街上,落地之時還滾了幾滾。“老爺!”葉府原站在葉文成身邊的女眷花容失色地驚呼。待到眾人將其扶著坐起來來時,鎮南侯才冷冰冰地說:“這才是欺你!” “.......” 鎮南侯這次是收著勁的,被鎮南侯扔出去沒死,也真是靠了葉文成貧苦出身年少時總在鄉間行走的底子,外加年紀尚輕罷了,但這一下子,估計一個月是下不了床榻了。 嘴角流著血的葉文成,滿眼狠厲,渾身痛的說不出一句話來。鎮南候的態度,與宇文嫣的感覺一樣,清冷高貴,那骨子裡的高高在上,永遠刺痛著葉文成。宇文嫣總是微笑著看著他,但在葉文成心裡,他的真切地感受到在宇文嫣的眼裡,他無論多麼努力多麼受到皇帝的器重,哪怕是她和別人一樣幫扶他鼓勵他,自己在她的眼裡永遠是個螻蟻,是個不能與她比肩的人。 隨著棺槨慢慢的下沉至墓底,一直身姿挺拔寒光逼人的宇文戟,望著棺槨噴出來一口鮮血。這個如山峰巍然不動的男人,任金戈鐵馬、血染盔甲都不為所動的男人,轟然倒地。 墨昀帶著太醫進到宇文戟的內室時,太醫正帶著兩位中年的太醫進門就看見了坐在床邊的小人,就那麼靜靜地挨躺在床上的宇文戟,小小的手隻能攥住宇文戟的一個手指,就那麼緊緊地攥著,生怕稍一鬆勁兒這個人也會離她而去一樣。 太醫正的心好似被東西撞了一下,生疼。就在太醫正上前診脈的時候,小手鬆了,小人往床裡縮了縮,精致的小臉望著太醫正,眼睛裡璀璨透亮,那雙眼仿佛會說話,眼神裡全是對太醫正的期待和信任。 皇宮內 “陛下”龐公公此刻正在回宣德帝的話,“太醫正回來了,診斷也呈上來了,說是鎮南侯本就在南境戰場上有傷,又奔襲回京本就傷了身子,再加上急火攻心,傷了心脈,此次怕是要將養一段日子了。” 原定在宮門外要犒賞赤羽軍得瑟一下的宣德帝,臉色不好了。 鎮南侯府 “墨總管,奶嬤嬤來了,陪著小小姐的丫鬟也選了出來了,您過個目吧”小廝對著剛剛給宇文戟喂藥的墨昀回著話。安頓好了昏迷的宇文戟,墨昀抱起葉冰瀾,小聲說:“小姐,咱們去看看好不?” 葉冰瀾看著昏迷的外祖搖了搖頭,墨昀對這個小小姐的脾氣漸漸了解,這孩子看著隻有丁點兒大,可是卻是個有主意的,看似懵懂無知年紀,又口不能言,但要是真問她,她同意和不同意是非常果決的。一如她進府就跪在靈堂,一跪就是一宿,任誰也帶不走,三歲的孩子最抗不過困餓,可她愣是滴水不進一宿未眠。 “那咱們去吃點東西,再來陪外祖父好不,你吃飽了侯爺才安心啊。”墨昀繼續哄著小人。 葉冰瀾抬起頭,看著墨昀伸了手。抱著奶香奶香的小人,墨昀一身肌肉都不敢使勁生怕膈到了她。墨昀早年也是赤羽軍的將士,一直在宇文戟身邊,一直在皇都的侯府迎來送往以及掌控著皇都的消息網。奶香的小人有點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伸手摟著墨昀的脖子靠了上去,當了半輩子的硬漢,此刻心都萌化了。 孩子的吃食要精細,墨昀早就在府裡安排了廚子,為小主人準備飯菜。小主人吃的很慢,這個歲數孩子大多數還用不來筷子,一個勺匙在碗裡慢慢地攪著。侯府很多年沒有小孩了,墨昀彎腰問著:“小姐,我喂你可好?”葉冰瀾笑了一下,低頭把飯塞了幾口,摟著墨昀的脖子要他抱,拿手指著外麵想出去。 墨昀知道,這孩子是要回侯爺身邊,起身把她抱起,回去的路上跟隨侯爺的前鋒營粟將軍走到身邊說:“老墨,這小奶娃實在是好看,讓我抱著玩玩,哥幾個看了幾日了,心裡實在是癢的不行”“這是侯府千金,是咱們侯爺的金疙瘩,你個老粗,滾一邊呆著去。”墨昀斥道,嘴上雖是斥責,可他內心是一點都不舍得放下這小奶娃。 宇文戟是半夜醒來的,睜眼看了屋內,墨昀幾個的身影映在屏風上。手指間傳來的溫度,順著目光下移,看到了歪在自己身邊蓋著小被的葉冰瀾,花苞的發髻已經散落開,烏黑如泉的長發如絲般垂落,彎彎的睫毛如新月懸於眼上,櫻桃般的小嘴隨著呼吸微微地張著,這一刻,他覺得為了這孩子也得趕快好起來。 墨昀幾個起身進來,都有功夫,聽著侯爺的呼吸便知他已蘇醒。墨昀輕扶宇文戟的肩膀將他扶起,為了讓他舒服點在身後放了兩個枕頭靠著,端了一杯水遞給了宇文戟。昏睡了一天一夜的宇文戟仍有些脫力,歪在炕上剛要說話,就對上了無比璀璨的雙眸,笑彎彎櫻桃的小嘴,露出了一排小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