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赫墨選擇斬斷腳下的手脫身,就勢必被這一擊命中,而再次選擇格擋,力量不如惡魔的赫墨隻會止步於此……總之是兩難的境地。 “……”赫墨垂下眼眸,像是放棄抵抗了一般。 所謂的共鳴術,隻是魔鬼循著血脈與自己的“原主”共鳴,以煉金術的形式降下奇跡,按理來說“原主”不具有的能力也不會作為共鳴術出現其血裔身上。 但凡事總有例外,反正赫墨不知道自己的共鳴術與別西卜有什麼關係。 金色的細線浮現於赫墨周圍,煉金矩陣浮現於中,四要素充實後的金色細線越發繁雜與精致,最終凝聚成龐大的痕印,那是個披著長袍的纖纖身影,金色的長發低落至赫墨的肩膀。 身影輕輕環抱著赫墨,像是母親擁自己的孩子入懷一樣。 “貪婪的人啊,你又在渴望著些什麼?” 映入赫墨眼簾的是廣闊無垠的水麵,微風拂麵,可那水麵卻無任何波瀾。 自己正坐在水邊,赤裸的雙足浸入水中,沒至小腿,甚至自己的褲腿都被貼心的挽起來了。 “我……”赫墨對著水中的倒影歪頭眨了眨眼,看著倒影同樣對自己賣萌。 “我不知道。”赫墨最終放棄了思考。 “你又在追求什麼呢?” 赫墨偏頭看向身旁,女人同樣坐在水邊,抱著自己的小腿,蜷成一團,平靜的眸子看著遠處的海麵,不知在發呆還是在想什麼事。 “讓……自己過得好一點?”赫墨試探問道。 “你在說謊,你騙不了我。”女人將耳邊的發絲挽至耳後,“這裡是往生之海,無人可在凡世的眾多靈魂下說謊。” “你又在……害怕什麼呢?” 赫墨沉默了許久,仔細想想自己的人生已經爛透了,能失去的都失去了,爛在泥裡的人還有什麼好害怕的呢? 從頭到尾赫墨都沒想過自己的追求,無論是前生還是今世,都隻是渾渾噩噩的日復一日,隻是為了活著而活著。 “我真的不知道啊。”赫墨似是在回答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這樣麼。”女人輕笑了起來,像是畫中走出來的人兒一樣。 恍惚中,赫墨有那麼一瞬間看清了如鏡麵般的海麵,眾多各形各色的靈魂在海麵下,對她報以微笑,微動的嘴唇在輕聲說著什麼。 “歡迎回家,以及,再見。” 這也是赫墨為什麼抵觸這個共鳴術,總會有個莫名其妙的人對她問東問西,那些問題好似把手術刀要將她一寸一寸剖開肢解一樣。 可即使這樣,赫墨對那個女人卻怎麼也討厭不起來。 耳語消散,留下些仿佛在遠方傳來的朦朧歌聲,斷斷續續的聽不真切,隻知道大概是個盡顯淒涼的清調。 視線重新明晰起來,眼前正是撲麵而來的厲風和利爪,剛剛的一切都好像是瞬間的幻覺。 這是來自那個噩夢的饋贈,赫墨付出了隻眼睛,換來一個與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共鳴術。 來自地獄的奇跡,降臨於此。 數根像是原本屬於巨人的龐大肋骨將赫墨包圍其中,慘白的枯骨在海水的侵蝕下布滿的許多細小的裂痕,像是死去的神明留下的骸骨,莫名令人感傷。 緊閉的左眸緩緩睜開,有煌煌燦金自空洞的眼底升起,仿佛有人往深井之中投入了火把,新生的金眸冷眼觀察著世間。 “不必彷徨,我將指引你應行的路。”赫墨低聲說道,那聲音是如此陌生,幾乎不像是自己的聲音,如同有什麼東西借她的身體在輕訴著上古的經文。 布滿裂紋的枯骨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折斷,但惡魔的利爪在其上卻擦出了一片火星,竟發出了金鐵交鳴之聲,枯骨上連半點痕跡都沒留下。 揮劍斬斷緊抓著自己腳踝的那隻手,赫墨甩盡劍上的鮮血,提劍上揚,劍尖對準了自己身前的敵人。 白綢像是木乃伊的繃帶一樣將這隻惡魔包裹的密不透風,連惡魔原本那枯瘦如柴的體型都壯碩了幾分。 這隻惡魔背後已經生出了猙獰的雙翼,比起之前那些隻是由人類墮落而來的劣等種更為強大。 可即使如此也沒能擺脫死亡的宿命,最終葬身於自己的貪婪,化作白綢的傀儡任其驅使。 她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用來浪費了,不遠處白繭的心跳聲越發強勁,似乎隨時會有怪物破繭而出。 這些東西本是沖著夏倫佐來的,可惜獵魔人追仇家去了,隻留自己一個底層守夜人收拾這些爛攤子。 赫墨嘆了口氣。 唉……好像自己的人生沒什麼太大的變化,隻不過砍的東西從人類變成了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 接下來是隻被深淵同化的惡魔,再然後是個繭,也許是繭孵出的怪物,如果被十三協的人攔住的話,還要砍幾個人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總歸是要砍些什麼。 —————— 醫生靠在窗邊,一隻手拄著自己的腦袋,饒有興趣的看著女孩的身影,這個女孩好似戲劇演員一般,總能帶給自己新的驚喜。 比方說那令人驚嘆的共鳴術,巨大的骸骨圍繞著女孩,如同堅固的鐵甲,一個守夜人居然掌握著這種強度的共鳴術。 戲劇橋段裡令人喜聞樂見的反轉。 “宗教裁決所劍術?”醫生認出了女孩的起手式,又是一個驚喜。 宗教裁決所並不屬於教會勢力,反而是英列維爾的皇家機構,英列維爾建立了宗教裁決所這種介於情報和處決的機構,專司與教會人員有關的案件。 一切都應以王國的法律為主,而不是任何宗教中的守則。 即使再權勢滔天的主教,但凡觸犯了英列維爾的法典,宗教裁判所的劊子手仍會為他們套上絞刑索,毫不猶豫。 裁決所的劍術脫胎於決鬥劍術,隻取了所有的激進部分,幾乎舍棄了所有的防備,以傷換命甚至以命搏命的激進打法。 不過……這種激進劍術與女孩那種好似鐵皮罐頭一樣卻不影響靈活的防禦還蠻搭配的。 可惜即使是英列維爾仍沒能阻攔教會的侵蝕,如今宗教裁判所已經名存實亡,上一任審判官最終被套上了叛國的名義執行了槍決。 而如今的審判官……本身就是教會的一員。 教會這種一家獨大的場麵醫生看的也不少了,可往往這種龐然大物,腐朽崩塌的時候才是最為壯觀的。 真是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