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厲害，一對一的情況下我可以留下全屍，我自己的。” 　　聽到墨丘利玩笑一樣的回答，阿瑞斯確實有點慌了，他轉過頭，一言不發地看向露娜。 　　阿瑞斯富態的身材讓身上的鬥篷顯得有些袖珍，不大的兜帽勉強隻能遮擋住半張臉，再加上周圍昏暗的光線，最後落在露娜眼裡的也隻有他抿得有些發青的嘴唇了。 　　雖然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是露娜還是莫名的有一些惡寒，鬥篷下的雙臂抱緊，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寒顫。 　　將注意力轉回正題，不讓自己去想阿瑞斯可能存在的水汪汪的眼睛，她思考了一會兒之後，回答道：“如果隻是怪誕者的話，問題應該不大，不論是我、墨丘利先生還是阿波羅先生，應該都能處理得來。” 　　對於墨丘利嚇唬人的話，露娜並不相信，怪誕者並不是什麼棘手的東西，這些已然全無理智的瘋物，隻要有所準備，普通的街頭混混都能輕易收拾。 　　“‘如果隻是’？你的意思是還有高手？”很明顯露娜安撫的話語反而讓阿瑞斯更加緊張了。 　　“呃……”被阿瑞斯脫口而出的未知俚語搞得有些混亂的露娜愣了一下，決定還是先和這三顆炸彈介紹一些基礎常識。 　　“直麵神話存在、遭遇神話生物，類似的這些情況被我們稱為‘神話接觸’，關於這一點剛才墨丘利已經跟你們說過了。 　　所有的神話存在，以及除了傳說生物之外的其他神話生物，他們的姿態都必然蘊含了些許至理真知，自然也就會攜帶有瘋狂餘韻，這就會讓認知到他們存在的人，被這些‘瘋狂’所汙染。 　　正常情況下，人們抵禦瘋狂的手段就隻有自身的理智。 　　在瘋狂消退之後，理智尚存的同時又能維係住堅固的自我認知，那麼就能從中汲取到些許至理真知，這也是最主要的尋找知識的手段。 　　要是隻存住了理智，但失去了自我認知，那就會淪為肉體的奴隸，變成一個渾渾噩噩的瘋子。 　　而如果在瘋狂消退之前，就已經失去了全部的理智，那麼你的靈魂就將歸於虛無，你殘留的血肉則會被瘋狂所吞食。 　　當殘餘的瘋狂超過某個閾值，你的身體就會崩解，被汙染的血肉中，與瘋狂相融的那部分將重聚為‘怪誕者’。” 　　“那……如果失去了理智卻留下了自我認知呢？”拉斐爾顫抖的聲音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安。 　　作為從小在學派裡長大，資歷最淺也是最年輕的弟子，二十三歲的露娜幾乎是被嚇大的。 　　現在難得有嚇唬別人的機會，不要刺激旅者這件事立刻就被她忘在了腦後，她語氣沉重地說到： 　　“那將是最壞的結果，你的認知雖然仍在，但已經被完全扭曲——失去了靈魂，殘餘的認知將隻能依附在被汙染的血肉上，並在與肉欲的抗衡中被扭曲成為真正的穢物。 　　它將會嘗試維係形體的完整，在血汙中重聚自認為正確的軀殼，以完成自我補完的執念。 　　周圍那些與瘋狂相融的‘精華’將會是最好的材料，其他的同類亦是其渴望的大餐，而新鮮純潔的血肉同樣會是上上之選。 　　這種扭曲的存在，被稱為‘偽神義肢’。 　　而隨著補完的進行，當超過某個界限的時候，汙穢的靈魂將重新誕生於瘋狂的血肉之中。 　　扭曲的認知與瘋囂的靈魂將結合為虛無的神格，所誕生的邪祟則被稱為‘偽神義骸’。” 　　看到雙腿打顫重新跌坐在地的拉斐爾，原本心滿意足的露娜耳旁仿佛響起了鐘表的滴答聲，她嚇得連忙補充道： 　　“不用太過擔心，這種事情很少見的。我在新艾伯拉肯住了五六年了，從來沒聽說過有誰碰到過偽神義肢，更別提偽神義骸了。 　　而且從‘神秘’之前的動作來看，祂肯定已經清洗過一遍這裡了，就算有新的偽神義肢誕生，也沒有足夠的怪誕者給它提供載體。 　　恰巧尚存認知，還能再躲過一位支配者的清洗，我可不認自己的運氣能夠好到碰上概率這麼小的事情。” 　　“我們一般管那種情況叫做倒黴。”阿瑞斯小聲地吐槽到。 　　“閉嘴，「神秘學者最重要的是要信邪。」我們是幸存者，不可能倒黴！” 　　聽到阿瑞斯的話，本來就對運氣這件事耿耿於懷的露娜就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炸開了毛。 　　她深吸了一口氣，默念著“別跟炸彈一般見識”，強行安撫下自己的情緒，繼續說道：“最重要的是，偽神義骸的聚合需要時間，我們昏迷的時間應該不會超過兩個小時……” 　　“現在是下午的兩點三十七分。”一直沉默不語的阿波羅突然開口。 　　“呃……好。”被身邊不遠處的“石頭”嚇了一跳的露娜愣了一下，接著說道，“集會開始時間是中午，我最後還有記憶的時間大概到一點出頭的樣子。這麼短的時間，連給偽神義肢重聚認知都不夠。” 　　隨著露娜斬釘截鐵的話語，阿瑞斯三人的情緒慢慢地平靜了下來。而眾人的目光則再沉默中，陸續放在了那扇緊閉的大門上。 　　打破沉默的是之前一直在看戲的墨丘利，他說： 　　“你們說，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變故？我不認為參加集會的人之中，會有能夠招來‘神秘’的家夥。 　　之前大廳裡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絕大部分人的位置都沒有發生什麼大的變化，我醒過來的時候也留意到自己的姿勢不像是在倒下前有所抗拒的樣子。 　　雖然依舊想不起集會的最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既然咱們是陷入昏迷了，那他們應該也是相同的境遇。 　　近乎同時將差不多五十個人全部放倒，還能夠讓我完全來不及抵抗，我可不認為這是單靠法術能夠做到的。” 　　“你的意思是，某種儀式？”露娜猜到了墨丘利接下來想說的話。 　　“沒錯，而且應該是指向某位神祇或是支配者的獻祭儀式。”墨丘利點了點頭，“我檢查過身上的東西，沒有任何損失，身體也完整無缺，隻是出現了魔力透支的情況而已。” 　　“我身邊的遇害者的屍體也都保持了完整。”再次突然開口嚇了露娜一跳的阿波羅說道。 　　墨丘利踢了踢身邊的一件空鬥蓬，繼續到： 　　“對於學者來說最有價值的血肉保持了完整，那麼能夠被拿去奉獻的也就隻有靈魂了。 　　我可不相信這幫人搞這麼大陣仗是為了借用魔力，凱蘭特商會雖然不是什麼大組織，但是在東海岸也算是最難纏的那一批人了。 　　在凱蘭特商會的集會裡舉行獻祭儀式，這對商會的信譽可是很嚴重的打擊。 　　這夥人冒著得罪‘準巫師’的風險，不會僅僅隻是為了討好某個大師的。” 　　‘獻祭儀式、血肉完整、‘神秘’……’ 　　思考著已有的線索，在原地轉圈的露娜突然停住了腳步。 　　“你想起什麼了嗎?”墨丘利第一時間看了過去。 　　“我聽老師提起過，‘神秘’最近十幾年一直在追逐著一位神祇的痕跡，以圖完善祂的知識。”露娜回答道。 　　“哪一位？” 　　“‘腐化蠕蟲’、‘食屍鬼之王’。” 　　“‘藏骸所之神’……生命食糧……是奇異饗宴啊……” 　　“你們在玩什麼猜謎遊戲嗎？”好奇他們到底在說什麼的阿瑞斯，看著麵前一問一答之後就陷入沉默的兩人，不滿地說到。 　　“奇異饗宴是一種還算有名的獻祭儀式，雖然具體的細節不清楚，但大致上是通過儀式溝通藏骸所之神，向其獻上靈魂以期交換祂對祭品血肉的祝福，並在這之後，於祂的注視之下，將這些血肉分食乾凈。 　　這場不潔的宴會，會為食人者帶來相對純凈的生命祝福，用以延長他們的自然壽命。” 　　露娜看到轉頭看向自己尋求確認的三人，輕輕地點了點頭。 　　她知道墨丘利說的並沒有錯，甚至奇異饗宴還是常見延壽儀式中副作用最小的那一種——僅僅隻是有可能會在儀式之後開始向食屍鬼轉化而已。 　　“嘔……” 　　阿瑞斯和哈迪斯兩個人乾嘔著，捂住了自己的嘴，而一旁的拉斐爾則是乾脆地吐了出來。 　　看到這一幕，找書苑 wｗw.ｚｈaoshuｙｕan.ｃom 墨丘利一邊搖著頭，一邊說到： 　　“讓我們來捋順一下現在的猜測。 　　幾個貪圖壽命的家夥——這個數字很有可能是五——他們事先得到了這次集會的情報，提前在這裡布置了儀式場。 　　接著趁機發動了儀式，引來了藏骸所之神的關注，以及一直在追逐祂的‘神秘’。 　　地上的屍體大都完整，說明儀式並沒有被完成。那夥發起者有可能被‘神秘’殺害，也有可能趁機逃脫了。 　　而我們則是在‘神秘’與藏骸所之神交流結束，打掃衛生的時間段裡蘇醒。” 　　露娜點了點頭，說到：“雖然還有不少的疑點，但目前的線索隻有這麼多，也沒辦法做出更詳細的推斷了。不過，至少大概的過程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也足夠了。 　　這樣看來我們之後可能麵臨的敵人大概率是幾個殘存的怪誕者，以及還不甘心失敗，可能仍然在附近徘徊的‘食人學徒’。” 　　“你怎麼能肯定是學徒而不是學者，或者是更厲害的家夥。”阿瑞斯飛快地反問道。 　　“因為學者沒必要冒這樣的風險，他們有更好的辦法來搞到祭品，隻有學徒才會因為祭品而以身犯險。”墨丘利替露娜回答了這個問題，“應該是這樣沒錯了，那麼接下來就是考慮該如何離開了。” 　　“那個……真的隻會有怪誕者嗎？咱們都已經倒黴到被人當祭品獻祭了，也不是沒可能更倒黴地碰上別的什麼東西。”阿瑞斯還是有些不放心。 　　“不可能！絕不可能！” 　　回答他的是露娜堅定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