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助“談生意”的時間，阿波羅體內的瘋狂殘餘已經盡數排出，露娜重新收回體內的魔力也逐漸平靜——這當然不是什麼正常的事情，一般來說魔力被使用後，要麼作為媒介被消耗，要麼轉化了屬性而逸散掉，很難被重新吸收回體內，這也正是這個技巧最珍貴的地方。 　　更換完子彈的墨丘利對仍圍在那攤血汙旁指指點點的阿瑞斯三人喊道：“喂，該上路了。” 　　“小點聲，還沒確定就這一個敵人呢。”聽到聲音的阿瑞斯下意識地懟了回去，接著又不滿地說到，“你應該用‘出發’這個詞，‘上路’聽起來可不太吉利。” 　　墨丘利則是不在乎地回到：“吉利？看到你這麼信邪，我就放心了，你一定能活到成為學者的那天。至於聲音，倒是用不著擔心，剛才的槍聲都招不來的話，聊天聲再大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說罷，也不理會阿瑞斯氣惱的反應，轉身對著早已準備好的阿波羅點了點頭，就要向上層進發。 　　“那個……我覺得還是多帶幾支火把上去比較好。”拉斐爾出乎意料地出聲勸住了最前邊兩人的動作。 　　感受著其他人的視線，原本就有些忸怩的他後退了一步，下意識地用手中的筆記本擋在了嘴前，這讓他的動作顯得過於少女的同時，聲音變得更加細小： 　　“之前狄安娜說過，偽神……義肢的最初……藍圖並不相同，但是同一環境下的個體會具備相似性。 　　我在想，這是不是說明它們會根據周圍的環境來完善自己的形態。如果是這樣的話，剛才這隻沒有眼睛——或者說感光器官的，是不是意味著它誕生的環境完全無光或者亮度極高。” 　　很明顯這位初來乍到的愛好者並沒有完全記住那些晦澀的詞匯，但是他手中揚起的筆記很好地彌補了他的記憶。 　　看著其他人看過來的目光，站在臺階上的露娜愣了一下，她回想著之前分析情況時自己說過的話…… 　　‘好吧，我好像確實忘記說了，但是這麼簡單就能意識到的事情還需要刻意說出來嘛。哼。’ 　　心中推卸著自己的責任，嘴上卻含糊地承認到：“他說的確實沒錯，偽神義肢的最初藍圖會依照生存需求而變化。但是剛剛的情況也不需要探究它的出生地，已經具現的形象就足夠分析出它的所有能力了，偽神義肢可是不會類法術能力。再說了，知識可是珍貴無比的，怎麼可以免費地……” 　　聽到露娜的確認，墨丘利沒有理會她後邊連她自己都無法說服的借口，對著拉斐爾點了點頭，隨口稱贊道：“恭喜你繼阿瑞斯之後，領會到了成為學者的另一個技巧——多記筆記，最好同一件事多記幾遍。雖然這會讓你的謀劃有泄露的風險，但記憶和文字，不管單獨依靠哪個，都不保險。好了，說太多廢話了，每人一個火把，咱們出發。” 　　接過先一步取來火把的阿波羅遞過來的半支，墨丘利帶著一行人緩緩地沿著旋轉樓梯上到二層。 　　旋梯算不上狹窄，但是兩側冰冷的石壁和頭頂若隱若現的天花板，還是讓眾人不由得有些壓抑的感覺——這可能也和地宮的抑魔材料對靈感的壓製有關。 　　上來之前墨丘利就已經在休息的時候說過了他所了解的關於二樓的情況。 　　僅有的三條走廊兩短一長呈T型分布，每條走廊的盡頭各有一間大廳，寬度仿佛，長度卻與各自對應的走廊相近，麵前那條最長的走廊差不多有二三十米。 　　除此之外就是分布在每條走廊兩側的十數個房間。 　　而旋轉樓梯則是在這個T型交匯點的另一側——這也讓二層在樓梯前，形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門廳”。 　　剛走上二層的眾人還沒等露頭，就已經聞到了一股極其濃鬱的血腥味。好在阿瑞斯他們之前在那攤血汙前適應了一會兒，現在也隻是各自表現得有些反胃而已。 　　走在最前邊的阿波羅，在戒備中上到了二層，他手中的光線也慢慢地驅散了周圍的黑暗，隻是可能因為火把將盡，被照亮的範圍意外地有點小，甚至看不到對麵的走廊。 　　隨著暫時安全的消息傳遞下去，等在後邊的眾人也陸續走了上來，這才上整個門廳得以顯出全貌。 　　而隨著黑暗褪去，露出來的卻是一副狀若地獄的殘酷畫麵。 　　昏黃搖曳的光照之下，是滿地破碎的屍身，碎爛的血肉和扭曲增生的碎骨，摻雜在各處暗紅色汙跡間的是一抹抹若隱若現的慘白軟泥。 　　更令人觸目驚心的，是遍布門廳各處的破壞痕跡——稍遠些的墻壁上，遍布著如重錘攻城後留下來的破碎凹陷，當中還夾雜著難辨其真的抓撓痕跡。 　　而這一切，在光線耗盡的深處，比比皆是。 　　“我算是知道那條裂縫是怎麼來的了，那東西的力量竟然這麼大嗎？阿波羅這家夥深藏不漏啊。”趁著阿波羅上到三層去偵察，阿瑞斯小聲地跟身旁的哈迪斯說到。 　　後者此時正扶著顫抖不已的拉斐爾，他留意到阿瑞斯的聲音越來越小，心中鄙視了一下這兩個膽小的家夥，口中的音量卻沒有他意料中的那麼大：“怕什麼，大不了跟他們爆了。” 　　從上來之後就一直呆立在原地，此時甚至還停留在樓梯上的露娜，聽到了哈迪斯的吐槽，下意識地扭過頭去。 　　雖然完整的句子聽不太清，但最後的那個“爆了”卻是清清楚楚，這讓本來就因為自己的發現而倍感壓力的她更加不安。 　　畢竟，不清楚異界俚語的露娜當然不會知道什麼叫做“段子”和“玩梗”。 　　所幸，確定門廳無礙後，先一步上去的阿波羅此時已經小心翼翼地退了回來，雖然他沒有注意到露娜的異樣，但口中的話語還是點醒了對方：“上邊的走廊裡還有兩隻，距離這邊大概三十來米，體型要遠大於之前的那隻，差不多站高在3米左右，怎麼樣，要先退回去嗎？” 　　完全沒有注意到阿波羅再次說了個長句，露娜的耳旁隻回蕩著“退回去”三個字。 　　她下意識的說到：“退！……”過度緊張讓她脫口而出的第一個字倍顯尖銳。 　　連忙用左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後，握著匕首的右手摸著墻壁向後倒退，嘴上不停地小聲說到：“退回去，立刻退回去。” 　　搖曳的火光離開了二層門廳，讓這裡重歸於黑暗之中，不過即使火光依舊，目力有限的眾人也看不到在最深處的大廳那破碎的石門之後，逐漸分化出一隻隻汙濁眼睛的巨大肉山。 　　----------------- 　　等一行人回到因為已經被抽走了太多火把，而重新變得有些昏暗的三層樓梯口之後，盒中之物的視野裡已經看不到那鬼祟存在的露娜跌坐在樓梯上，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從剛才到現在，她一口大氣都不敢喘。 　　在被她搞得有些神經兮兮的眾人圍過來之後，露娜雙目無神地收起腿，屈膝環抱在胸前，倚靠著身後冰冷的墻壁，回憶著自己剛剛“看到的”東西。 　　她腰包中的木盒裡邊裝著她這些年來的大半身價，那是她從自己老師那裡買來的一塊血肉，一塊“無本之源”這位“外神”分裂而出的碎屑。 　　在近十年的悉心培育下，她慢慢地將這塊最初隻有米粒大小的碎屑，養成了大半拳頭那麼大——普通成人的拳頭——雖然這讓它的本源被稀釋的近乎於無，但也隻有這樣自己才能與它建立起關聯。 　　可惜，在這次的災難中，由於四麵墻壁的緣故，找書苑 www.ｚhaoshuyuaｎ．cｏm 它能夠窺視到的範圍過於狹隘——放在毫無阻滯的平地上，這個數字可是能達到近五十米。 　　因此，隻能做到辨識靈魂的它到目前為止，除了讓自己認出了三具“復活的屍體”之外，沒有任何的建樹——阿波羅那次是因為自己過於疏忽的原因。 　　直到剛剛，她踏上了二層的臺階。 　　自墻壁蔓延而去的感知，忠誠地回報了那幽邃黑暗的走廊盡頭，殘缺待完的破碎靈魂。 　　虛無的本質、饑渴的喧囂，再加上遍地的痕跡還有剛剛消滅的瘋物，露娜怎麼可能會認錯那東西是什麼。 　　一個即將誕生的虛無魂靈、一顆渴望完整的癲狂神格、一個即將自沉眠中蘇醒的“次級義骸”。 　　恍惚中，即將陷入恐懼之中的露娜聽到了一個刺耳的瘋囂聲——那是被瘋狂扭曲之後，來自身邊的話語。 　　“如果你不願意說出信息來源，我們不會勉強你，隻需要告訴我們具體情報和準確率就行。”對於處置臨時隊友間的關係有著豐富經驗的“野生學徒”墨丘利，略顯不耐的聲音將露娜從雜音中拉了出來，“隻是拜托你別再浪費時間了，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咱們可能沒多少時間了。” 　　“對，沒時間了。”被墨丘利點醒的露娜下意識的重復著，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沾染上了大量的瘋狂殘餘。 　　感激地看了一眼墨丘利，開始用碎屑吸收入體的瘋狂的同時，露娜拒絕了想要搭把手的拉斐爾，自己一個人吃力地站了起來。 　　她說：“你說的沒錯，我們沒有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