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牛至街和西大道交匯的路口,一盞路燈下倚靠著一位頭戴長簷特裡比氈帽的年輕男子。 燈光從他的頭頂落下,帽簷拉出的陰影遮掩了他的麵容,但僅從輪廓也能看出這張富有親和力的臉長得還不賴,而金紅色的頭發和碧藍的眼睛,則暗示了他的諾斯血統。 他看了眼左手的手表,確定不是自己來得太早之後,無奈地搖了搖頭,從風衣的內兜裡拿出了一個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望著甘牛至街上越聚越多的等待酒吧開門的人群,慢條斯理地繼續解決著自己的晚餐。 如果露娜這時候在這裡的話,也許就能通過被他風衣遮擋住的槍袋裡掛著的那兩把槍認出這個人的身份了。 沒過多久,三三兩兩聊著天的人們開始慢慢地同向一個方向走去——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盞紅色的煤氣燈,燈下是一扇有些年頭的酒吧門。 ‘終於來了。今天遲到了這麼久,負責人看來是安澤露西了,真是讓人頭疼。’ 心裡抱怨著,墨丘利將最後一塊三明治丟進嘴裡,拍了拍手,壓著帽子匯入了走向紅夜酒吧的人群。 今晚的紅夜酒吧和往常一樣,喧鬧的大堂裡充斥著醉人的芳香。 刻意放緩腳步讓過最擁擠的一段時間之後,步履悠哉的墨丘利推門走進了大堂。 穿過剛開門沒多久就已經有些擁擠的人群,墨丘利在同樣沒多少空地的長吧臺前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他在臺麵上規律的敲了幾下之後,一個麵色冷峻的酒保靠了過來。 “零七三。”墨丘利對這個表情僵硬得跟人偶一樣的酒保報了個數字。 酒保聽後點了點頭,從吧臺下邊的酒箱裡翻找著一支支隻貼了編號的酒瓶,在確認過其中一支的編號後,將這支酒取了出來。 他從身後的杯架上摘下了一個杯子,給墨丘利倒出一杯的量後,將那支酒放回了酒箱。 然後在把倒出來的這杯推給墨丘利的同時,他輕聲說到:“今天的數字是二三一。另外,你的那瓶還剩下五杯,到時候記得再買一瓶。” 聽到酒保的話,本來接過酒就要起身離開的墨丘利疑惑地轉過頭,說到:“以前不都是免費再送一支嗎?好歹我也算是老主顧了吧。” “你知道的,這兩年光景不太好。”酒保擦著杯子,麵無表情的回答著。 “哦,該死,你跟我說這兒光景不好?我甚至懷疑‘裡間的生意’都不如大堂的好。”墨丘利一副你當我傻的表情,不滿地說到。 “光景是有些不太好。”酒保依舊在淡定的擦著杯子。 被酒保的態度有些唬住的墨丘利愣了一下,緊接著反應了過來:“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安薩那個老家夥又去投資什麼愚蠢的東西了?” “唉,光景確實不太好。”酒保依舊在擦著杯子,嘴上的話依舊是那些內容,多出來的隻是一聲嘆息而已。 “我就知道,安澤露西也不說攔著點嗎?安薩可是隻喝水就能活下去,她也學會了?”墨丘利無奈地從錢包裡數出100朵勒,遞給了這名酒保,隨後也不看對方那張從來都不會出現第二個表情的臉,擺了擺手走向了位於大堂外側的樓梯。 跟守在樓梯口的兩個壯漢打了個招呼,墨丘利就順著樓梯來到了二樓。 無視了一旁大廳裡狂熱的賭徒們全無理智的嗥叫,對這裡早已輕車熟路的他走向了一處無人的角落。 “咚咚、咚咚咚、咚。” 輕敲墻壁六下,墨丘利徑直地走進了毫無變化的木墻,身後賭客的嘈雜剎那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身旁的點唱機中傳出的悠揚爵士樂。 這個房間看上去同樣是二樓賭場的一部分,房間裡側擺放有三張賭桌,靠外的左右兩張牌桌分別是黑傑克和德州撲克,裡邊的那張長桌則很明顯是張輪盤賭桌。 房間的另一側是帶護欄的露臺,從那裡可以看到樓下熱鬧的大堂。護欄邊擺放著四張方桌,除了能用來打打骨牌或是橋牌之外,更多的也是給來這裡的學者們提供一個私下談生意時方便落座的地方。 這裡是紅夜酒吧的“裡間”,一間小型的學者沙龍。這裡的主人主要經營情報生意和神話物品的寄買寄賣,通行的門票就是在樓下酒館裡買一支特別的酒。 如果你在樓上的生意裡照顧得足夠多,樓下的酒也會自動補滿——隻不過看樣子這條規矩最近要有變化了。 墨丘利給點唱機換上一張自己喜歡的唱片後,就來到了空無一人的輪盤桌前。 他伸手轉動這個沒有球的輪盤,等它停下來的時候,一顆藍色的小球落在了23號格子之中。與小球一起出現的,還有一名身披鬥篷的荷官,以及她輕佻的聲音。 “哦呀哦呀,我還以為是誰,這不是菲利普小子嗎?怎麼,想姐姐了?” 看著眼前這個用兜帽將臉遮住,卻刻意地袒露胸口的女人,墨丘利略顯無奈的回答到:“如果你能收起彎刀和手銃的話,我倒是可考慮陪倫妮小姐你一晚,隻不過可不會是免費的。” “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薄情啊。”這個被墨丘利稱作倫妮的女人聽聲音還算年輕,露出來的半張臉稱得上是美艷,水潤飽滿的嘴唇旁一顆美人痣更為其添加了一份嫵媚。 知道該怎麼樣跟眼前的家夥打交道的墨丘利不為所動地轉移著話題到:“安薩他是不是又投資什麼蠢生意了?” “沒有啊,那家夥最近可老實的很。而且他上次虧得窟窿還沒填上,哪會有錢再去被人騙。”倫妮慵懶地趴在賭桌上,頭枕著自己的左手,右手則是把玩著一旁的輪盤,嘴上漫不經心的說到。 “那為什麼弗林特那家夥說最近的光景不太好?”發現事情跟自己猜測的有些出入的墨丘利愣了一下。 “光景不太好?啊~哈哈哈哈哈……”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倫妮突然間花枝亂顫般的笑出了聲,“安薩最近這段時間為了填坑一直沒給弗林特開工資,看樣子他是搞創收搞到你的頭上了,哈哈哈哈哈,從不騙人的家夥騙到了最謹慎的菲利普小子,這可真是再有趣不過了。” “這個混蛋,我記住他了。”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墨丘利咬牙切齒地說到,“笑夠了就開張做生意了。” “好~嘛~”一聽到有錢可賺,倫妮收住了自己的笑聲,嬌憨地回應了一句,隻是嘴角的笑意卻一直沒有收斂,“是要我幫忙教訓弗林特一頓嘛,我可以收你情人價喲~” 心情不爽的墨丘利黑著臉回道: “當然不是,我希望你們能幫我調查一下鎮子上的幾個人。 其中一個叫做布裡·博特,他之前住在巴西利街的飛行家旅店,現在可能已經搬走了。 他的身邊應該有兩個同行的夥伴,是這次的另外兩個目標。 再有是一名成年男性,年齡在二十七八左右,光頭,身高一米七七上下,跟草藥店的侯癆認識。 最後一個情報不多,是個身高在一米五七到一米六三左右的女大學生,應該是這兩天從新艾伯拉肯過來的。 光頭和女學生是學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後者應該還是個學派出身,剩下三個都是剛剛獲得資質的愛好者。 兩個學徒的知識並不強求,能有線索就好。” 說到這裡,他抿了一口杯中的朗姆酒,另一隻手摸出一顆大概三盎司左右的金粒拋給倫妮,說道:“這些是定金,越快搞定越好。不用送給我,到時候我會去聯絡點找你們拿的。” 倫妮用右手接住了這顆價值在150朵勒左右的金粒,掂了掂重量,滿意地把它塞進了胸口。 然後左手撐著下巴,右手指了指露臺那邊,說:“你說的女學生是那個嗎?沒想到你喜歡這樣的,姐姐我可是有點傷心呢。” 聽到她的話,墨丘利快步地走到護欄旁,向樓下大堂裡看去。 很快他就注意到一名提著皮箱的矮小女性艱難地擠過了人群,在周圍醉漢們的起哄聲中靠到了吧臺旁,叫出了剛詐了自己一筆的弗林特。 雖然完全聽不到樓下的動靜,但墨丘利還是很輕易地就確認了這個女孩的身份——判斷的依據就跟阿瑞斯他們一樣,此時的斯普林菲爾德很難會有第二個身高這麼獨特的人出現在這樣一個敏感的地點。 墨丘利轉過身,對望著自己的倫妮點了點頭。 倫妮看到後,雙手疊在唇前,做了個飛吻的動作,然後整個人化作一團水摔落在地麵上,轉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對此早就見怪不怪的墨丘利端著酒杯,趴在護欄旁,靜靜地欣賞起了樓下的景色。 畢竟,從下往上看,能看到的就隻有木製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