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處在東西的十字路口,北麵阿爾卑斯山之後便是德意誌,西邊沿波河直上是威嚴的倫巴第諸邦,向南通向廣闊的地中海,東方太陽升起處就是古老的羅馬皇朝。這裡河道交錯,桅桿林立,是亞得裡亞之尾上鑲嵌的璀璨寶石。福音使徒聖馬可的聖髑在此處安息。 威尼斯主城位於裡奧多島,與大陸隔絕,四周水淺,槳帆艦無法駛入,隻有乘平底渡船才可到達,這也使她無數次躲避了殘暴的戰火。 威廉姆斯倚在船舷,聖馬可之獅在頭頂的帆上借著海風示威。剛出港口不遠,東邊便伸出一道狹長的沙嘴,那便是公元8世紀時東歐草原遊牧民第一次踏上裡奧多的棧道,上麵有幾座半淹於海水中的木屋,主梁早已腐朽,整個建築如同一個病入膏肓而不願就此放棄生命之人。 船身在海麵上撥開瓣瓣波紋,威廉姆斯默默用眼睛記錄每一次浪花綻放。 阿奎萊亞,讓這座城市飽經糟蹋…… 威廉姆斯心裡動了一下,他覺得聲音有點耳熟,於是從船舷上脫離。說話的人是昨天好心提醒威廉姆斯的舵長。雜亂而狂野的胡須藏起來他的一半心思,隻有一雙多愁的眼睛還在訴說著事情。 是啊,阿奎萊亞是個解不開的結。 君士坦丁堡要是能和羅馬對付,我們也不必這麼苦了。 威廉姆斯說不清舵長這句話是說給誰聽的。 先生,我記得您,你聽了我的話! 舵長的憂鬱忽然一掃而空。威廉姆斯用微笑回答他。舵長隨後輕鬆地向他致意後便離開了。 很快船便泊入了港口,威廉姆斯踏上了這座水城。這座城市並沒有人們口中的那麼恢宏,明媚,相反,海水不時翻起一種隱隱的怪味,威廉姆斯在約克曾體會這種味道,狹窄的運河通道在午後也略顯陰鬱,這一切就像歐羅巴的大部分城市一般。 在到來之前,保祿主教為威廉姆斯聯係了當地的一名貴族,他將為其提供暫時的住宿並為他指導接下來的旅途。 這名貴族名叫奧爾索·德·翡麗歐吉亞,他的宅邸坐落於總督宮的西北方,離聖馬可廣場不過幾分鐘路程。這座宅邸是附近一帶極為亮眼的存在,不同於四周清一色的哥特式與拜占庭式建築,以及被極度濫用的達爾馬提亞木材,這座建築通體潔白,立麵的希臘柱精致典雅,同時雕刻著先知與伯利恒的浮雕讓整座建築添上了莊嚴的情調。如果不是沒有穹頂,很容易誤把它當作一座教堂或宮殿,哪怕是相對於總督宮,這座宅邸也毫不遜色。從這座建築,你完全可以設想其主人是如何威嚴,講究,多識而優雅。 當威廉姆斯敲響宅邸的大門時,他心裡的敬畏油然而生,這座美麗的建築必然收容這一個偉大的人物! 開門的是一位身材挺拔的老人,銀灰色的頭發束在腦後,即便臉上有著不少溝壑仍舊樣貌昳麗。但是這樣美好的人物並不是翡麗歐吉亞公爵,而僅僅是一位管家。他輕快地向威廉姆斯鞠躬,臉上洋溢著讓人快慰的笑容。威廉姆斯見此場麵身體微顫。 想必您應該是拉文納的朗斯通神父吧。 管家輕易地認出了他,威廉姆斯感到詫異。 是的,請問您是? 我隻是一名無足輕重的仆人罷了。 說罷,管家示意威廉姆斯進入門內。門內的裝飾遠比這座宅邸的外表更令人嘖嘖稱奇,進門首先看見的是對墻的大副壁畫,描繪的是拉撒路走出山洞與耶穌相見場景,另外兩旁還擺放著素雅的東方瓷器。 宅邸本身並不太大,然而壁畫以及立柱擴充了視覺上的空間,令整個建築格外廣大。 管家領著威廉姆斯經過玄關進入客廳。客廳整個被希臘雕塑包圍。威廉姆斯已經開始感到眼花繚亂。 神父請您稍等,我的主人一會兒便來。 他退場了。府內大概仆從並不多,進來途中除了管家之外,威廉姆斯一個人也沒看見。 坐在如此華貴的客廳同雕塑獨處令威廉姆斯不自在,他細細打量著那些雕塑,每一個都是不凡的手筆,最終威廉姆斯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貼近去打量。 這時客廳外響起了腳步聲,威廉姆斯趕緊推開雕塑旁,向門廊張望。 一位倩影移入威廉姆斯的視線內。她點著優雅的步調走來,麵上攜著笑靨。 抱歉讓您久等了神父。 烏黑的發髻盤在頭上,胸前配著紫水晶項鏈,淺紫色的絲綢裙擺搖曳在其腳邊。這時威廉姆斯才注意到這位女士身後還跟著一位少女。與女士相比少女要顯得平庸多了,也並未帶有令人眼花繚亂的飾品,她身材豐腴,表情虔誠而不帶獻媚,並不直眼看威廉姆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