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京(1 / 1)

祝春歸 賴尾魚 5830 字 8個月前

建寧三十七年冬,塞北剛下了一場大雪,白雲關以北的官道上覆了厚厚一層雪,馬車走過留下兩道長長的車轍印。   馬車裡,祝桑寧被一副鐵鏈牢牢拴著雙手,她半依著車窗,呼呼而過的寒風拍著車窗發出吱呀的聲響。   她吵的有些煩,便另一邊靠了過去。   半響她睜開看著一旁的兩個女卒,淡淡開口:“渴了。”   流彩連忙拿出水袋,恭敬的遞到她麵前,“小姐,您喝水。”   祝桑寧眼睛開一條縫,微瞰著她一眼,那樣子像是說她什麼時候渴了喝水?   流彩放下水囊子,身為祝桑寧的親衛怎會不知道她想要喝酒,隻是她現在身上帶著傷不能喝酒。   “小姐,祝老將軍吩咐了,您不能喝酒。”   臭老頭子事還真多!   祝桑寧本來就心煩,聽到祝老將軍這幾個字更煩了,不讓她喝是吧,她還偏要喝。   她坐起來就要搶流彩身後的酒囊。   誰知自己剛起身就被一旁的居樺摁了回去,“小姐您別亂動!一會兒傷口裂開了又得疼了。”   居樺說完,伸出手在流彩身後摸了摸,隨後拿出酒囊遞給祝桑寧。   “都這個時候就讓小姐喝吧,等到了京城就沒什麼機會喝了。”   居樺神情有些悲傷,隨即拔了酒塞子遞到祝桑寧麵前“小姐居樺喂您,您就痛痛快快的喝!”   祝桑寧可不想讓她喂,她將酒袋一把奪過來,又把雙手湊到她們二人麵前,“把鎖給本將軍解了。”   流彩居樺二人麵麵相覷,都開始猶豫起來,走的時候祝老將軍再三吩咐這鎖萬萬不能解。   祝桑寧等的有些不耐煩了,開口說道:“你們大可放心,我絕對不會跑的。”   居樺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拿出了鑰匙把她手上的鐵鏈解了。   這下終於能痛痛快快喝酒了,祝桑寧拿起酒囊一飲而盡,塞北的酒向來烈而辛辣,她其實並愛喝,如今倒是解了幾分寒意。   流彩把手放在嘴巴哈了幾口熱氣,把手搓熱後捂在祝桑寧生了凍瘡的右手上,心裡泛起了酸澀。   “小姐,您這樣做是何必呢?本來這時候應該在北扈等著受封了……”   居樺連忙咳了一聲,急忙用手肘搗了搗流彩,讓她別再說下去。   祝桑寧此刻垂著眼眸,看著丟在一旁的鐵鏈子,腦子裡回旋著流彩那句,這麼做是何必呢?   她祝桑寧出身於武將世家,從軍數載立下赫赫戰功,如今卻淪為罪人,估計還會被扣上通敵叛國的罪名。   這一切皆是因為她一時感情用事。   十日前,北扈關與南彧一戰大捷,身為主帥的她本該押著南彧領主赫蘭祁回軍邀功請賞,卻在半道放走了他,最後她自己被押入大牢。   她在牢裡關了幾日,然後被兄長捆著扔上了牢車押送回京,聽說是皇上得知她放走了南彧領主大怒,說是要親自治她的罪。   祝桑寧覺得她怕是活不久了。   突然一陣刺耳的馬鳴聲傳來,下一秒車廂裡天旋地轉,馬車朝一邊側翻摔去。   祝桑寧連忙護住流彩居樺二人,用手緊緊攀著窗沿,身體被重摔在地上。   片刻後她撐著車頂爬了出來,還沒站穩一把長刀向她狠狠劈來,刀光劍影間她側頭閃過,對方蒙麵黑衣,來勢洶洶。   祝桑寧踢起地上短刀,與他們纏鬥起來。   她肩上刀口被撕裂開,漸漸落了下風,那幾個黑衣人刀法狠戾,像是要置她於死地。   “小姐小心!”居樺和流彩隨後趕來,   祝桑寧朝她們喊道:“你們快跑!”她們二人根本不是這幾個人的對手。   話音剛落,居樺不敵刺客,被黑衣人刺了一刀,   刀將要劈下的瞬間,一支長劍從那人胸口穿透,緩緩倒地。   祝桑寧看到黑衣人都被一箭射死,她抬眸,看到赫蘭祁手持長弓站在她不遠處,呼嘯寒風刮過她蒼白的臉頰,刮的她眼睛生疼。   “你怎麼在這?”   赫蘭祁大步走來,抓著她的手腕“跟我走。”   跟他走?他在說什麼胡話!   祝桑寧甩開他的手,“你瘋了嗎!讓我跟你走?”   “你私放南彧主帥,此次回京東離皇帝會放過你嗎?”赫蘭祁緊緊盯著她說道,在北扈聽到她將被押送回京的消息,他便馬不停蹄的趕來救她。   私放敵軍首領是大罪,東離皇帝絕不會放過她,他絕不能讓她回京。   祝桑寧隻是輕笑了聲,緩緩說道“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我不會跟你走的。”   赫拉祁有些急了,他握緊她的肩膀,“跟我走!不管回南彧還是去哪都可以,南彧領主我不做了,我們一起逃吧!”   這話聽起來可真心動,可是她不能!她不能棄祝家一門與不顧。   祝桑寧別過頭,用冷的發硬的聲音說道:“赫蘭祁,我祝千嬌一向不喜欠他人分毫,當年在遼源你救了我一命,北扈一戰我放了你,咱們一筆勾銷互不相欠!”   赫蘭祁眼裡怒火更盛,他一心想要救她,她卻在這裡忙著和他劃清界限!   也罷,他不再和她掰扯,而是抓住她的手生拽著往前走。   他粗礪的手帶著溫熱,祝千嬌腦海裡閃現出少時他帶著自己偷偷溜出軍營去東河岸遊玩。   可是如今時過境遷,她堂堂東離女將怎麼可能跟敵國將領走。   她深吸了一口氣,一掌推開赫蘭祁,後退了幾步,與他拉開距離。   “我是不會跟你走。”她從懷裡掏出火折子,“前麵就是白雲關,你若是再不走,我就放信號讓他們來抓你。”   說完她不再看男人一眼,轉身往裡走。   “祝桑寧!”赫蘭祁的聲音夾雜著十足的怒意還有深深的挫敗感。   前麵的人始終沒有停下腳步,赫蘭祁大聲怒吼道,“東離到底有什麼好的!你會後悔的!”   祝桑寧低低嘆了聲氣,她拉開火折朝天上射去,逼他離開。   赫蘭祁看著那一縷黃煙狠狠握緊拳頭,看了眼遠處那一嬌小身影,最後憤然離開。   黃煙愈升愈高,祝桑寧扭過頭看著赫蘭祁逐漸模糊的身影,心底升起一股酸澀。   赫蘭祁,再見了。   她吸了吸鼻子,朝流彩居樺她們走去。   “小姐!”流彩抱著居樺朝她哭喊道,捂著小樺傷口上的手滿是鮮血。   居樺腹部的傷口觸目驚心,祝千嬌連忙從地上捧了些乾凈的雪敷在她的傷口上,又撕下棉衣幫她簡單包紮了下。   “忍一下,我放了信號,白雲關的人馬上就來了。”祝桑寧低聲安撫著虛弱的居樺,又和流彩將她扶到馬車旁   隨後祝桑寧走到地上那具黑衣人屍體身旁,她蹲下身,摘下對方的麵罩。   遼國人?   她皺著眉頭,這裡怎麼會有遼國人?白雲關地處東離西北界與遼國相距甚遠。   還特意埋伏在此刺殺她?   她在那具死屍身上摸了一番,什麼有用的線索都沒找到。   她的目光落到地上那把短刃,我撿起來打量了一番,看不出什麼不同,倒是在刀柄上有一串漢文。   “晉州軍造”   這些遼人拿著晉州軍造,這到底是巧合還是另有蹊蹺?   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是白雲關的守軍來了,她合上刀鞘揣進懷裡,朝守軍跑去。   為首的男人跳下馬,對祝桑寧作了個軍禮,“末將霍長豐拜見祝將軍!”   “小霍將軍!”祝桑寧認出他是謝凜身邊的衛將,先前在上京有過幾麵之緣,三年不見已從少年郎長成青年模樣。   霍長豐看著這一地的屍體,又看到祝千嬌的肩膀滲出了血,連忙上前道:“祝將軍您的肩膀……”   祝桑寧捂著受傷的左肩,“將軍有所不知,方才我們遭遇伏擊,我的兵受了重傷,還請將軍帶路回關醫治。”   霍長豐連忙命人將居樺流彩二人扶上馬,又讓出自己的馬匹,“將軍請上馬。”   祝桑寧自嘲地笑了笑,“小霍將軍,我現在不是什麼將軍了,還請將軍按軍規給我拷上鐵鏈”   “這……”霍長豐有些遲疑,他對祝桑寧放走南彧主帥一事略有耳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就委屈祝將軍了。”他看了眼被毀了的馬車,又道:“將軍不便騎馬,就由末將為將軍執韁繩。”   祝桑寧頷首,“有勞小霍將軍了。”   他拿出鎖鏈給祝桑寧拷上,又將她撫上馬,隨後緊跟著也上馬護在她身後。   他伸出手握著韁繩,祝桑寧整個人被他圈主在懷裡。   眼前人淩亂的發絲拂過他的臉,男人耳朵泛紅,緊緊抓緊韁繩,“將軍坐穩,末將要出發了。”   一路上,霍長豐的執韁繩的手都十小心,以防碰到祝桑寧受傷的左肩。   忽而祝桑寧的聲音傳來,“小霍將軍怎麼會在白雲關?”   “末將奉聖上之命隨煜王和辰王到雍州巡視。”   祝桑寧輕笑了聲,“你家王爺竟肯乖乖出巡!”   煜王謝凜是皇上最小的兒子,紈絝王爺一個,這次竟會乖乖奉命出巡,還真是稀奇。   霍長豐遲疑了下,“將軍,末將現在是武衛中郎將,已不是王爺的衛軍了。”   祝桑寧有些驚訝,她用手肘碰了碰霍長豐,忍不住贊嘆道:“行啊,小霍將軍!短短三年就從衛軍升為中郎將!”   聽到她的稱贊,霍長豐沒有作聲,他昂起頭目視著前方,嘴角微微上揚。   他們一行人在距白雲關五十米的距離時,就看到一個身著華服的男子憤力奔來。   “音音!!”   一道淒厲的聲音劃破長空,回蕩在山穀裡。   祝桑寧揉了揉眉心,咬緊了後槽牙。   這個死謝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