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凜飛奔而至,看著祝桑寧嬌肩上觸目驚心的傷口,眼裡滿是心疼。 一旁的霍長豐連忙翻身下馬,將祝桑寧扶了下來。 “起開起開!”謝凜把霍長豐擠到一邊,接過一旁的祝桑寧,隨後解了自己身上的披風,將她瘦小的身子裹的嚴嚴實實。 祝桑寧一把扯了披風,又接著說道:“居樺受傷了,趕緊找人給她包紮。” “好好好,你先圍上。”謝凜滿口答應著,有急忙拿著撿起披風給她圍上。 他小心翼翼的扶著她,看著她布滿凍瘡的手,想碰又不敢碰,仿佛那些生在自己手上。 還發現她的雙手還上了鎖鏈,頓時勃然大怒,指著鐵鏈吼道:“誰人鎖的?是不是不想活了!快給本王解開!” 祝桑寧被他吵的腦仁生疼,礙於他王爺的身份,她隻能強忍的火氣不能發作。 她不耐煩的推開謝凜,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音音!”謝凜正想追她,被霍長豐攔住。 霍長豐奉上鑰匙,恭恭敬敬的說道:“王爺,是末將鎖的祝將軍。” 謝凜一把奪過鑰匙,狠狠瞪了眼霍長豐,“回頭再找你算賬!”說罷便朝祝桑寧追去。 祝桑寧前腳剛進營房,謝凜的聲音就從身後傳來,“音音!你走這麼急作甚!” 她實在忍無可忍,轉過身狠狠踹了男人兩腳,“音音!音音!你沒完了是吧!都跟你說了多少遍別再喊我音音!我叫祝桑寧!” 她與謝凜自幼相識,同在翰林院習書識字,音音是她的乳名,自及笄之後便很少有人再這樣喊她,隻有謝凜不管在哪一直這樣喊她。 她為此沒少揍過謝凜,可這小子就是不長記性。 蕭凜捂著腿,委屈巴巴的看著祝桑寧,卻看到她身後的男人,連忙直起了身子。 “五……五哥,你也在啊。”蕭凜尷尬地扯了扯嘴角,頓時覺得臉麵盡失。 五哥? 祝桑寧轉過身,身後躺椅上坐著一個男人。 他便是辰王謝卿周,祝桑寧與他交集甚少,隻是常聽別人說起他自幼身子骨就不好,不得皇寵。 但好歹也是個王爺,祝桑寧正了正神色,俯身作了個軍禮,“末將……” 她頓了頓,她已經被革職了,又改口道:“祝桑寧拜見辰王殿下。” “免禮。”謝卿周緩緩起身,目光略過祝桑寧肩上的刀傷,低聲道:“祝將軍受傷了,需及時醫治。” “五哥說的正是!”謝凜連忙拿出鑰匙解了祝桑寧手上的鐵鏈,又將她扶到座上,“音音且待在此處,本王去給你找大夫。” “哎……”不等祝桑寧開口,謝凜就跑了出去,她隻能先坐下。 屋子裡隻剩下她和辰王,空氣安靜極了,靜的她都能聽到一旁柴火焚燒的劈啪聲。 祝桑寧垂著腦袋,不知該說些什麼好,方才當著辰王的麵踹了謝凜,如今還讓謝凜去給她請醫生,也不知這辰王怎麼想自己。 她正在在心裡痛罵自己,忽而一陣清香入鼻,還夾雜著一股淡淡的藥香,她抬眸,謝卿周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麵前。 “天氣寒冷,熱茶暖身。”謝卿周給她遞了杯熱茶。 祝桑寧連忙起身,伸出手接過熱茶,“謝辰王殿下。” 謝卿周的目光落到她凍得通紅滿是凍瘡的手上,“將軍此行屬實不易。” 祝桑寧順著他的目光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的凍瘡,感到些許窘迫,下意識地用袖子掩了掩。 隨後她淺笑道:“辰王殿下,我現在是罪身,已不是寧遠將軍。” 謝卿周看著她,緩緩說道:“祝將軍雖有過錯,可這次北扈之戰若不是祝將軍領兵南上也不能大敗南彧敵軍。” 祝桑寧斂著笑意,她與辰王素未相識,沒想到他竟會為自己說話。 這時謝凜從外麵回來,身後跟著流彩。 “音音,我把流彩帶來了,讓她給你敷藥。”謝凜將手裡的藥箱遞給流彩,軍中郎中都是男子,他才不願讓他們幫祝桑寧包紮上藥,想來想去還是讓流彩來包紮最合適。 謝卿周這時也起身,“祝將軍在此療傷歇息,爾等先暫避別處。” 讓兩位王爺騰出房間給她一罪臣療傷祝,桑寧覺得實在不妥,她連忙起身,“萬萬不可!末將是罪臣,按禮法理當押入大牢。” 謝凜才懶得聽這些廢話,把她摁回座上,“在本王這裡就別說什麼罪臣不罪臣的,你且安心在此包紮。” 一旁的謝卿周也附和道,“六弟說的是,祝將軍還是療傷要緊。”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祝桑寧也推脫不得,隻能彎下身子謝禮,“多謝二位王爺。” 待二人走後,她才卸下盔甲脫掉外衫,肩上的傷口早已黏連著內衣,血肉模糊。 流彩實在不敢下手幫她揭下裡衣,最後還是祝桑寧自己一咬牙,一把撕了下來。 “嘶!”祝桑寧疼的倒吸了口冷氣,額頭上布滿了冷汗,緩了一會兒又連忙問道:“小樺現在在何處?她現在怎麼樣了?” 流彩一邊整理著藥材一邊回道:“小姐放心,大夫剛給小樺處理完傷口,她現在已經睡下了。” “沒事就好。”祝桑寧這才放下心來,隨後由流彩幫著處理肩上的傷口。 流彩給她包紮完傷口而後纏上紗布,隨後笑道:“小姐,煜王殿下對您可真好!處處都想著您呢!” “此番回京,想必煜王殿下定會為您求情的。”煜王打小就喜歡小姐,流彩想著這次小姐回京被皇上治罪,煜王殿下必定不會坐視不管的。 可祝桑寧聽完卻訓斥了一聲,“休要胡說!” 她套上衣裳,又道:“謝凜性子急躁單純,斷不可因為我之事被皇上責罰。” 她是與謝凜交好,可放走赫蘭祁一事其罪當誅,謝凜雖然是眾多皇子中最受皇上喜歡的,可若是他幫著她說話,必定會引起皇上介懷,所以她斷不可把謝凜牽扯到其中。 一旁的流彩抿了抿嘴,點頭道:“屬下知道了。” 包紮完傷口,謝凜派人來請祝桑寧到前營吃飯。 一想到謝凜那家夥要在眾將士麵前喊自己音音,祝桑寧就覺得頭皮發麻,便借口傷重要歇息推脫了過去。 隨後流彩也回去照顧居樺,營帳裡隻剩下祝桑寧,她一頭倒在營鋪上,隻覺得四肢疲乏極了,伴著爐火的暖意沉沉睡去。 夢裡她又回到了北扈的東河岸,看到了少年時的赫蘭祁,他帶著她騎馬追逐日落,將金吉花編成的花環戴在她頭上。 “音音,你快戴上!”赫蘭祁朝她伸出手。 她欣喜若狂,剛想要伸出手,赫蘭祁卻在她麵前忽然消失。 “赫蘭祁!” 她穿過蘆葦蕩漫無目的的尋找著,可是茫茫草地大漠任她她跑了許久許久卻怎麼也找不到他的蹤影。 祝桑寧猛然驚醒,臉上有些濕意,她摸了摸臉龐,是淚。 定神後,她垂下眼眸輕嘆了一聲,“如果一切都是夢就好了。” 她十三歲隨爹娘駐軍北扈,一次偷溜出軍營跑到南彧的邊境遼源去玩,不甚被狼群追趕,是赫蘭祁將她救下。 後來南彧大汗派遼源軍將出使北扈,他們再次相見,那時她才知道原來他是大汗的侄兒,南彧赫赫有名的漠北領主。 他們至此結識,後來相戀。 赫蘭祁最喜歡帶著她溜出軍營到東河岸遊玩。十八歲生辰那日他贈予她一枚骨鏈,告訴她南彧可汗已經準許他迎娶她。 她高興極了,過不了幾天赫蘭祁就會上門提親,可是天不如人願,皇上下旨要派兵進攻遼源,東離和南彧就此決裂,她與赫連祁就此決裂。 北扈大戰那日她大敗南彧,活捉赫連,卻在押送他回去的路上當著數千將士的麵放走了他。 她終究不忍心赫連祁淪為階下囚,可是她的不忍心也讓她犯下了大罪,估計這次回京城不是死罪就是流放三千裡。 後悔嗎?祝桑寧一直在心裡問自己,她想了很多天,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後不後悔。 罷了罷了,她狠狠晃了晃腦袋,不想這些煩心事兒,手無意間碰到一個金屬物什。 她低下頭看到是她撿的那把短刀,估計是流彩從她衣裳裡掏出來順便放在了床鋪上。 祝桑寧握著短刀,想起在官道那時上的那場刺殺,她套上衣裳,翻身下床走出營帳。 軍營裡四下無人,士兵們估計都在前營裡用膳,她便趁這時候偷偷溜進甲仗房裡。 進去後,她四下打量了一番,這裡麵的武器都是上京軍械所裡的,並沒有青州軍造。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祝桑寧擰了擰眉頭,心裡又多了幾分疑惑。 他們東離的武器管用向來森嚴,青州軍造隻負責東離以南各方軍營,那這短刀是怎麼從江南流入漠北遼人手裡的呢? 莫不是軍造所裡有人在倒賣軍械?她正思索著,身後忽然晃過一個人影。 “誰!”她側身抽出短刀架在來人的脖子上。 “辰王殿下!”祝桑寧看清男人的臉,連忙放下刀。 “末將放才失禮了,請殿下恕罪。” 謝卿周擺了擺手,淺笑道:“本王見甲仗房裡亮著我就進來看看,不知祝將軍為何在此?” 祝桑寧合上刀鞘,退到一旁,“末將方才也是看這裡亮著燈,便進來看看。” 說完她微瞟了眼謝卿周蒼白的臉,心裡有些慶幸,還好剛才沒做什麼,若是把這病秧子嚇出個什麼事,她可擔待不起。 謝卿周沒再追問,隻是道:“六弟已在營中為將軍備好吃食,將軍一路奔波還是多多休息。” 祝桑寧硬扯了個笑容,“多謝二位殿下。” 隨後又見男人從衣袖裡掏出一個白瓷瓶遞給自己,“這是玉羅膏,外敷半月將軍凍瘡方可痊愈。” 祝桑寧抬眸看著他,昏弱的燭光打在他的臉上,蒙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祝桑寧想這應該就是古書上說的“翩翩公子,溫潤如玉”吧。 她遲疑了下,而後接過瓷瓶,隨後說道,“多謝王爺。” “將軍不必言謝。” 祝桑寧倒有些不好意思,辰王殿下這般客氣,也不知該拿什麼回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