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體後傾坐在後腳跟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父親,女兒不想當那皇後。” 祝恒氣的站起來,訓斥著道:“看看你這幅樣子!還有那點祝家兒女的樣子!給我跪好!” 祝桑寧隻覺得腦子嗡嗡作響,“女兒不想做皇後,女兒隻想回北扈領軍打仗,還請爹復了女兒軍職。” “我看你就是回漠北找那赫連祁!”祝恒氣急,若不是念祝夫人的病,他早拿著家法收拾她了。 祝桑寧低頭不語。 祝恒知她肆意任性慣了,也懶得再苦口婆心勸她,隻得厲聲說道:“往日你任性妄為爹都不計較,但這件事絕不能由你任性!立你為後是太後旨意,是為我祝家長遠做打算!” “好好跪在這裡麵對祝家列祖列宗思過吧!什麼時候想通了就回老宅探望你祖母,你祖母念叨了你許久。” 他剛說完,祝桑寧就站了起來,她才不想對著這一堆牌位思過,還不如直接去拜見祖母。 “你!”此時祝恒被她氣的說不出話。 他長嘆一聲,還是怨自己和夫人當年若不是心軟不忍將她交給老夫人教養,自幼帶在身邊,被她娘親慣的一身臭毛病。 這丫頭領兵打仗確有天賦,隻是到底是女兒身終歸是要嫁人的,嫁給皇帝成為皇後是她最好的歸屬。 祝恒看了看天色,夫人的湯藥應該煎好了,於是朝膳房走去。 祝桑寧至老宅下馬,老宅一如當年模樣,就是府匾換新了,去年大嫂來信,大哥大敗北遼先帝大悅親筆題下這塊府匾。 前年祝家遷宅,祖母怎麼也不願意搬入定遠侯府,嘴上念叨著老宅的花藤祖父的書齋,其實大家都明白她老人家就是不願跟娘親同住一處。 祖母與娘親向來不和,自不願同娘親待在一處,爹爹也不強求,就讓大嫂還有侄兒留在老宅陪著她老人家。 “大小姐!”守門的小廝爭向應接,小廝接過她手裡的馬匹,將她應到府中。 她剛走到院中,遠處傳來稚嫩的童聲,“姑姑!姑姑!” 一個小孩童朝她跑來,是譽兒! 祝桑寧小跑迎過去,彎下腰將他抱起。 譽兒是她大哥祝鴻的長子,她走時他還在繈褓中,如今都會跑了。 “小頑孫,總算來看祖母了!”祝老太夫人步履蹣跚走來,身邊還有少夫人洛清然攙扶著。 隻是三年的光景祖母頭發花白了不少,手上也多了跟拐杖。 祝桑寧放下譽兒,朝祖母跪地行大禮,“孫女給祖母拜安。” “祝丫頭!可算來看祖母了!”祝老夫人嘴上嗔怪道。 大嫂洛清然已身懷六甲,上前扶起祝桑寧,笑著說道:“妹妹快起,祖母這是太念你了!” 洛清然是左丞洛承之女,溫婉賢淑,最得祖母喜歡。 祖母心情極好,握著祝桑寧的手,“進屋吧,一會兒就能用膳了。” 譽兒高興的拍手,“哦!可以七(吃)肉了!” 引得眾人哈哈大笑,祝千嬌抱過譽兒,“小譽兒,姑姑帶你騎大馬!” 她舉起譽兒,讓他騎在自己脖子上,在院中跑來跑去。譽兒嘎嘎的笑聲響滿了整個院子。 祝老夫人“哎呦!祝丫頭!快放譽兒下來!” 洛清然看著鬧成一片的姑侄二人,彎眉淺笑,“祖母,就由著他們去吧,你看譽兒笑的多開心啊!” 祝老夫人眉眼含笑,看著她這孫女,略為擔憂道:“這丫頭,哪有點皇後該有的樣子啊。” 洛清然道:“祖母不必擔心,桑寧自幼長在軍中,自然不想尋常貴女那般娉婷秀雅,日後請宮中嬤嬤交了便是。” 祝老夫點了點頭,“太後娘娘也正有此意,等暮春之後讓你她入宮學規矩。” 一行人在院中鬧了會兒,隨後進屋用膳。 席上祝老夫人給她夾了塊肉,“快嘗嘗祖母秘製醬香鴨。” 祝桑寧大口扒著飯,應道:“嗯!好吃!” 老夫人笑道:“好吃就多吃點。” 祝老夫人放下筷子又接著說道:“我給你母親備了些人參補品,膳後記得拿回去。你母親久在病中,這心裡最掛念的就是你,如今你回來了多陪著她。” 祝桑寧點了點頭,“祖母說的是。” 隨後老夫人又道:“立後之事你爹都告訴你了吧,我祝家到今日實屬不易,日後嬌兒定要恪守成規,坐穩皇後之位。” 祝桑寧垂下頭顱,良久後稍稍點了點頭,“孫女明白了。” 看來她成為皇後是眾望所歸,隻是心裡愈發憋悶,嘴裡的肉如同蠟塊怎麼也咽不下去,原來身不由己竟是這般感覺。 她草草用完晚膳,便與祖母大嫂拜別,獨自騎馬穿行在長寧大街上。 她漫無目的的走著,耳邊滿是爹爹娘親祖母的教誨。 天色漸暗,路上少有行人路過,隻有灑水掃街的小廝。 她仰起頭,靜靜地看著福源樓一角漏出的半輪圓月,她左看右看覺得就是沒有北扈的好看。 無處可去,她便執著韁繩調轉馬頭朝城南郊走去。 在太學時她與謝凜時常偷跑出來到城南郊外的青玉湖遊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方才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去了。 穿過南郊竹林,走近湖心亭時,一股濃鬱的茶香入鼻,石桌上煮了一壺清茶。 亭子裡還有一個人,他佇立在圍欄邊,身著深藍色長袍外披了間加了絨的白月色大氅,清俊的側臉浸在月光裡更多了幾分矜貴。 祝桑寧遠遠看去也不知道是盛京哪家的貴公子閑來煮酒賞月。 罷了,既然亭中已有別人她也不進去了,便轉身要走。這時亭中男子忽而問道:“祝將軍?” 她扭過頭,原來亭中之人是辰王謝卿周。 辰王殿下還是要拜禮的,於是她走進亭子裡,做了個軍禮:“末將拜見辰王殿下,方才離得遠看不清,還請辰王殿下恕罪。” “無妨,將軍請起吧。”謝卿周將她引至亭中坐下。 謝卿周看著她一身清爽裝扮,低聲詢問:“將軍肩傷可痊愈了?” 祝桑寧臉色閃過一絲訝色,不自覺的摸了摸左肩,點了點頭“已經痊愈了。” 石案上的茶已煮沸,冒著騰騰熱氣,茶香沁鼻聞著倒是舒心。 隻見辰王拿起茶壺沏了一杯茶朝她遞去,祝桑寧連忙接過,間隙間又聞到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藥香。 她不自覺的望了眼謝卿周,他的臉色確實不如尋常人一般,有一種病態的白,好像還在病中。 過了會兒她覺得自己這麼直勾勾的看著人家有些失禮,遂低下頭抿了口茶。 這茶水聞著清香,喝起來跟泔水一樣苦澀,倒跟她此時的心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