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卿周見她一臉愁容,於是問道:“將軍可是有煩心事?” 祝桑寧將茶盞放在桌案上,沉默許久,隨後開口道:“不知王爺可曾有身不由己的時候,是順從自己內心還是屈服於現實?” 謝卿周隻是道:“書上曾言‘塵在外,心在內,常拂之,心凈無塵。” 祝桑寧微微鄒起眉頭,她書讀的少,什麼塵啊心的,她一句都聽不懂。 謝卿周也看出了她有些聽不懂,臉上有些淺淺的笑意,而後又解釋道:“人生在世並不是所有人都順意而活,擯棄雜念沉靜內心方可看清自己心中所想。” 祝桑寧靜靜聽著,看清自己心中所想……自己內心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呢? 她正思索著,聽到對麵謝卿周低咳了幾聲。 “王爺可是身體不適?”祝桑寧問道,方才起了風,也不知他身體受不受得住。 謝卿周隻是收了收麾衣,“無礙,本王這病十多年了,讓將軍見笑了。” 祝桑寧抿了抿嘴,沒再說什麼,她見天色已晚夜漸漸轉涼,便邀謝卿周一同回城。 謝卿周的馬車候在青玉湖邊,祝桑寧本想騎著馬跟在馬車後麵,卻被謝卿周攔下。 “夜裡風大,將軍還是與本王一同乘車回城。”男人好言道。 祝桑寧不好推脫,隻能將馬交由小廝,與謝卿周一同上車。 隻是這馬車略窄了些,她與謝卿周並立而坐,中間隻有一指不到的距離,隨著馬車前行,兩人的身子也微微晃動。 肩與肩不時相碰,或隨崎嶇不平的道路不時相撞。 氣氛略有些尷尬還夾雜著一絲曖昧,祝桑寧隻覺得臉有些發熱,早知道還不如騎著馬跟在後麵。 她悄悄轉了轉頭,瞥向一旁謝卿周,男人正襟危坐,看不清臉上是何神情。 該說些什麼呢?她想了一會兒,算了還是不說了吧。 “祝將軍不日還要回北扈嗎?”謝卿周緩緩開口。 倒勾起了她的煩心事,她搖了搖頭,“我爹卸了我的軍職,北扈現在是不能回去了。”以後也怕是不能再回去了。 辰王微微垂眸,“那甚是可惜,將軍是帶兵奇才,數次立下戰功,是我東離不可多得的將領。” 祝桑寧苦笑了聲,“王爺謬贊了。” 正說著突然一隻長箭穿過車窗射入車內,祝桑寧大驚一把攬過謝卿周向後倒去。 她撩開簾子,車夫已被一箭穿心,馬受驚失控朝前奔去。 “祝將軍,這是發生了……”謝卿周還沒說完,就被祝桑寧一把撈起躍下馬車。 祝桑寧以身護著辰王,二人重重摔在地上,又滾了幾圈後停下。 謝卿周緩過神,匆忙起身要去扶祝桑寧,卻被她拽在身後。 隻見前麵的女人抽出短刀一把揮斷了射過來的暗箭。 這些隻會放暗箭的狗雜碎! 祝千嬌罵道,她好想沖過去和他們一決高下,可眼下還帶著辰王殿下她不敢冒險。 “跑!” 她抓著辰王的手,朝竹林深處躲去。 烏雲遮月,竹林漆黑一片,二人躲在一片草叢內。 祝桑寧豎著耳朵,聽到腳步聲漸遠,總算鬆了口氣。 回過頭才發現,還緊緊抓著辰王殿下的手,她連忙鬆了手:“殿下方才傷到了沒。” 謝卿周搖了搖頭,聲音有些虛弱,“本王無礙。” 可下一秒,人卻直直倒下去了。 “辰王殿下!”祝桑寧連忙接過已經暈過去的謝卿周。 她將謝卿周放在地上,輕輕拍了拍他的臉試圖叫醒他,“辰王殿下,醒醒?” 男人毫無反應,眼下她也隻能掐他人中了。 辰王殿下失禮了!祝桑寧在心裡默念道,她咬了咬牙,伸出手忽而又在衣服上擦了兩下,狠狠掐緊他的人中。 可男人臉色慘白,怎麼也不見反應,無奈她隻能背著他朝竹林外走去。 祝桑寧緊咬著牙,這辰王殿下看著瘦弱可個頭高大,她感覺這會兒自己的腰都快被壓斷了。 好在走了沒多長時間,意外碰見了那匹方才受驚的馬。 而這時謝卿周不知何時醒了,連忙道:“將軍,放我下來吧。” “王爺可算醒了!”祝桑寧心裡大喜,還好他沒事。 二人上馬後,祝桑寧對身後的男人說了一句:“殿下,抓穩了。” 可是謝卿周隻是輕輕拉住她的衣角,嘴裡支支吾吾“男女授受不親,將軍……” 祝桑寧扶額,授受什麼不親!都什麼時候還授受不親! 她直接抓著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殿下坐穩了!” 她韁繩一揮,帶著謝卿周朝京城騎去。 男人整個人半靠在她身上,手還……抱著她的腰身,感受到她身體的溫熱。 他覺得這是他二十餘年裡做過最逾矩的事了。 隻此一次,也夠了。 祝桑寧發覺後麵的男人慢慢朝自己傾來,害怕他是受不住了,於是勒緊韁繩加快趕馬將他帶到南郊軍營。 到了軍營她將謝卿周扶下馬,正巧遇到正巡營的霍長豐。 “辰王殿下!祝將軍!”霍長豐看到狼狽的二人連忙上前迎上。 “小霍將軍!”祝桑寧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連忙喊道:“快救辰王殿下!” 他們將謝卿周扶到營帳內的榻上,霍長豐看著一身狼狽的二人問道:“祝將軍,究竟發生了何事?” 祝桑寧的目光落到昏迷不醒的謝卿周身上,緩緩回道:“我與辰王殿下在青玉湖偶遇,後來在結伴回城的路上遭遇刺客,辰王殿下怕是傷了身子。” 霍長豐怒聲道:“是何人又如此大的膽子,敢在軍營附近襲擊親王。” “天太黑,看不清他們的長相。” 祝桑寧陷入沉思,自北扈回來後,她接連遭到兩次伏擊,這一次是因為辰王還是因為她呢? 謝卿周躺在床上,氣息極度微弱,幾縷頭發散在額頭一側,有股別樣的淒涼美。 “辰王殿下得的是何病?” 霍長豐搖了搖頭,“這個末將也不清楚,殿下自幼就身體病弱,聽人說是胸弊,最怕勞累。” 祝桑寧看著床上男人蒼白的臉,心裡倒生了幾分憐憫。 真是可惜了,生的這麼一副好皮囊,卻不長命。 不久後營中醫師進來給謝卿周診治了一番,好在此番波折沒有傷及他的心脈。 而後霍長豐便帶著醫師走了,祝桑寧朝床邊走近了些,看著床上的男人唇色發白,感覺隻見吸氣不見出氣。 於是她緩緩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還好隻是有些微弱。 卻不想這時謝卿周竟醒了,四目相對間她尷尬極了,連忙收回了手。 又乾咳了兩聲,道:“殿下,您醒了。” 謝卿周緩緩起身,輕聲說道:“此番多謝將軍相救。” 祝桑寧連忙擺了擺手,“王爺不必言謝,是末將職責。” 她猶豫了會兒最後問道:“不知道王爺可與什麼人有過節?” 謝卿周搖了搖頭,“本王平日裡深居簡出,與人交往甚少,不曾與人有過節。” 祝桑寧想了想,辰王殿下勢力微薄也就是個閑散王爺,也沒什麼樹敵,那些刺客或許是沖自己來的。 想起白雲關那次暗殺加上這次,到底是何人幾次三番要殺自己? 她心裡又蒙上了一股疑團。 她看著謝卿周病弱的樣子,心中有些歉疚,感覺這次是她連累了他。 突而有些懊惱自己乾嘛要上他的馬車。 安頓好辰王祝桑寧便先行回了府,隻是沒想到幾天後,這件事情卻傳到了京城還漸漸地變了味兒。 她與辰王殿下遇襲的事不知什麼時候從軍營裡傳到了京城,傳到後麵竟成了她與辰王月夜私會,辰王殿下舊疾復發。 祝恒氣的兩眼一抹黑差點沒暈過去,拿著鞭子去找祝桑寧算賬。 “爹!,我都跟你說了我跟辰王殿下清清白白!您打我做什麼?” 祝桑寧滿院子亂竄,她現在恨不得飛出院子,把編排她與謝卿周的人大卸八塊! 祝恒被氣的吹胡子瞪眼,“你聽聽外麵都傳成什麼樣了!讓你在家安分點,你偏不聽,現在你一姑娘家的名聲就這樣毀了!” 祝桑寧心裡也委屈,“明明是那訛傳之人居心叵測,您為何要責問我?” “此事已在京城傳遍!若傳到太後和皇上耳中,可如何交代?” 祝桑寧直接破罐子破摔,怒道:“還能怎麼交代?我與辰王殿下本就清清白白,他們若是不信,便可不讓我當這皇後,反正我也不想!” “你!”祝恒快要被她氣死了,怒道:“滾去祠堂思過!” 祝千嬌眼裡滿是委屈還有怒氣,又想到娘親還在病中讓她知道了此事定要憂心,隻能忍下氣朝祠堂走去。 她跪在祠堂裡,怎麼也忍不下這口惡氣,定要找到訛傳之人,非給他打的滿地找牙! 祝桑寧因為此事被祝恒關在府裡半月有餘,最後還是因為太後設春宴,才放她進宮赴宴。 赴宴這日,祝夫人早早請了嬤嬤給祝千嬌梳洗打扮。 “娘,這發髻太重了。”祝千嬌看著祝夫人給她梳的發髻,還戴了諸多發釵,甚是繁瑣。 “盔甲你都能穿,這有什麼重的!” 在祝夫人的逼迫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無奈換上襦裙,又在臉上塗上脂粉畫上京城最時興的妝容,一番下來她看起來與京城其他貴女一般無二。 祝夫人十分滿意,拉著祝桑寧上下都瞧了一番,頗為自豪:“不愧是我塗如萱的女兒!別看嬌兒往日裡糙如漢子,可好好打扮一番絲毫不輸京城其他貴女呢!” 祝桑寧掃了她娘一眼,“行了娘,別自賣自誇了。” 她看著鏡子,也愣了一下,裡麵的人真的是她嗎? “娘,真的要這麼穿嗎?”祝桑寧看的十分不自在,她還是想換回她常穿的行裝。 祝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娘知道你有些不習慣,可今天是去皇宮赴宴,行裝定是要不輸那些京城貴女們。” 整理好妝容後,祝夫人就送她出府,囑咐了一路,“音音,在宮裡定要謹言慎行。” 祝桑寧聽的耳朵都生老繭了,既然這般怕她惹事,那進了宮她索性就當個啞巴得了,一句話都不說。 祝夫人將祝桑寧送上馬車,待車走的不見影了才肯回府,可她心裡仍是擔憂。 女兒自幼長在軍營,規矩禮儀學的不如其他貴女。塗如萱怕自己女兒失了禮儀被其他權貴們取笑,更怕那些有心之人拿她與辰王之事說三道四。 馬車過護城河,入了皇城,流彩趴在窗戶旁,她第一次進宮,看什麼都覺得稀奇。 “原來皇宮是這樣的!” 聽了流彩的話祝桑寧朝窗外看去,看到那一堵堵宮墻心裡開始有些猶疑,不僅在心裡問自己:難道真的要待在這個地方度過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