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 這人誰啊? 格裡安將這個名字在腦海中檢索了好幾遍,沒印象,沒有絲毫印象。 這也不能怪他,很多時候,他的確不清楚賞金的名字,隻知道性別、年齡、外貌特征。 “我先問個問題,您為何確定是我殺的五月呢?下城區的賞金獵人那麼多。” 槍管的虛影橫在雙目當中,格裡安仍用那種無所謂的目光與酒保對視,就仿佛那是根木棒,甚至麥稈。 俄帝的魔鬼甲胄能抵禦住子彈的射殺,但對於血肉之軀的重塑者來說,就算擁有再強大的異能,一顆子彈、一發炮彈足以致命。或許有一天,就像百年前的羔羊與使徒那樣,重塑者也會退出歷史舞臺,從戰場上消失。 可現在並不是在戰場上,子彈有限,持槍者並未隨意開槍,隻是用槍械虛張聲勢,增加氣勢。 格裡安還有談判的餘地。 不過,他確實意識到是自己大意了,他沒想到在工業區有人對自己恨之入骨,而自己卻渾然不知。 那如果自己永遠都沒來到這間酒館,酒保難道要帶著仇恨一直活下去嗎?還是說,酒保會等到自身強大的那天,對自己發動偷襲呢? “她親口告訴我的。”酒保說。 “什麼?親口?” “她中了彈,奄奄一息回到家裡,她說她想死在我的懷抱中!”酒保有些哽咽。“她那麼孱弱,我到現在都無法想象她是怎麼一路撐下來的!看你的樣子,你應該早就不記得,在你無情的槍管下,曾經還有過這樣一個亡魂吧!她明明什麼都沒做!” “等等等,我從來沒有把人放走的先例,我是奔著賞金去的,把人放走了我賞金去哪拿?我又沒有殺人取樂的愛好!我的工作是殺人,不代表我喜歡啊。” 格裡安困惑的要死,他不想跟人打架,至少,今天不想。 他想先試圖解開誤會,然後再去別的地方問路。 這都什麼事啊? 看著酒保愈發激動的雙目,他為自己辯解道: “而且我每一次殺人都是在黑夜,我的可視範圍內從來都沒有人。如果說是槍械走火,射到了她身上,她又是如何看清了我的臉呢?您都不知道我長什麼樣子,她難道會知道嗎?” “五月難道會欺騙我不成!她隻是個體弱的少女!她那麼善良,連一隻雞都不敢殺,怎可能隨便扯出個名字陷害你!看來你也不過如此,根本不像傳聞中那樣敢作敢當。” 下城區的人不敢殺雞是什麼榮光事嗎?原來您的愛人是個傻子?格裡安在心中吐槽。 如果不是不想打架,他肯定會說出來。 他忽然覺得,酒保可能是個沉浸在自身幻想中的“使徒”。 如果“使徒”換取的事物是某種異能,那他們獲得異能的那一刻,會得到各種負麵效果。 產生幻覺,患上嚴重的妄想癥就是其中一種。 這家夥,不會是嫉妒我女人緣好,然後幻想出一個理想女友,結果有一天發現並沒有什麼女友,今天見到我以後,就把錯誤歸結到我身上吧? 精神病做出什麼來都正常。 就像正常人也說不出“腳底板和嘴唇是夫妻”這種話。 越是思考,格裡安越是肯定這一點,酒保嘴裡的事情太過懸浮,光是下城區的人愛上一個雞都不敢殺的少女就令人想要發笑。 不,也有可能。 但等到真正步入婚姻殿堂那一刻,酒保一定會因為這一點嫌棄起五月。 單純與孱弱是下城區最不需要的東西。 “你知道她死之前對我說什麼嗎?她說她愛我,說她不後悔為我許下願望。不後悔用餘生換取我身份地位的提高。也許正是因為我已經從一個人見人打的家夥,成為了工業區最大酒館的老板,所以魔鬼收走了她的生命。” 那您認知不是很清晰嗎? 怪我做什麼? 如果屬實,就算沒有我這個“蘋果白蘭地”,也會有什麼“琴酒”“苦艾酒”“伏特加”“龍舌蘭”。 致命的左輪手槍指著格裡安,酒保的視線完全落在格裡安泰然自若的雙目當中,隻要他按下去扳機,這人的腦袋就會化作血霧。 沒有人能躲過如此近距離的槍擊,哪怕是重塑者。 但或許這就是人類難以割舍的“劣性”,總是渴望兇手認清罪孽,最後在哭天搶地的懺悔中死去。 隻有這樣,枉死之人的靈魂才能得到真正的救贖。 如果兇手永遠抱著無所謂的態度,那復仇就隻完成了一半。 酒保不想這樣。 他想讓雅各布·巴斯恩真情實感為五月的死亡而難過。 那隻是個傻乎乎的,會為了自己的前途與魔鬼進行交易的單純少女。她從未害過人,為什麼會變成賞金獵人的賞金呢? 自打五月死後,酒保就成了藏匿於黑暗內的復仇者,期盼著光明的到來。就像“白蘭地”剛才說的,久居黑暗之人在看到光明時,會陷入瘋狂。 槍管又往前頂了頂,但隨即,格裡安也往後退了退,讓槍口與額頭間始終有著一段距離。 “喂喂喂,怎麼槍還越來越近了,兄弟,不要這樣,我隻是想問問那個地址怎麼走。” 說著,格裡安舉起雙手,示弱萬分。 隻是他確實沒想起來,那個叫五月的女孩是誰,他雖來工業區抓過賞金,但那次是個男性羔羊啊? 五月是男的嗎?酒保說的是“她”而不是“他”啊? 等等,這家夥不會是發現自己的愛人是個男人,然後瘋了吧? “也許你心心念念的人是個男人呢?”格裡安說。 “我愛她!我不許你侮辱她。” “好好好,女的,女的,比你都大的女人。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 砰—— 槍聲大作,一看到格裡安的態度,酒保開槍了。 什麼懺悔,什麼知錯,都不及死亡來的快。 但預期中的血液飛濺並未發生。 反而,酒保瞧見那雙綠色眼睛的額頭上,覆蓋著一道金屬片,完全阻攔了子彈的攻擊。 “您知道為什麼,我身為一個普通人,卻能一次次在與羔羊和使徒的戰鬥中活下來嗎?” 格裡安身影急閃,比酒保速度快得多,拔出左輪手槍,頂在酒保腦袋上。 他額頭上的金屬片已經消失,那是他在談話時,讓右臂部分變形,順著後腦勺附著在額頭上的防護措施。 多虧酒館光線昏暗,酒保根本沒有在意過這種事。 “因為我對敵人的底細很清楚,而你,在向我復仇的那一刻,就沒調查過我現在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酒保看著格裡安雷厲風行的戰鬥模式,一時間舉起來雙手,說道: “我為我剛才的魯莽感到抱歉,任您處罰。” “哈?”格裡安嗤笑,“兄弟,能屈能伸是什麼下城區人的傳統嗎?” “那當然,但,你別忘了,我並不是個普通人啊。” 話音剛落,格裡安瞬間感覺眼前的事物開始扭曲。 傾斜的墻壁如同斜塔一般,帶著墻壁上的裝飾畫扭曲著變形。酒保身後的吧臺向上彎曲,那杯放了蘋果的白蘭地好似變成了杠鈴,變得狹長收窄。 而麵前酒保的臉仿佛變成了怪物,頭大身小,鼻子高聳凸出,像是魚眼鏡頭下才能看見的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