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後的日子，對夏季而言，基本上都是差不太多日復一日的炎熱。夏季今天還是像以往一樣的彈吉他，弟弟則是躺在自己的房間裡麵玩手機，像隻窩在家裡的小貓一樣。 　　少年總是還能聽到屋子後麵劉阿姨說話的聲音，他們家的孩子似乎很喜歡夏季彈琴的聲音，每當夏季彈琴的時候就會在一邊附和著咿咿呀呀地唱。 　　最近也聽不到外麵說話的聲音了，看樣子是真的嫌我聲音吵嗎？既然真的隻是嫌我吵的話直接來說不就好了，為什麼要像這樣在別人家門口議論呢？這樣不是更讓人討厭嗎？ 　　中午，夏季跟老人家請求要自己做午餐，奶奶說少年手生做不好飯餐，但最後卻還是沒有拗過少年。 　　“小季啊，回來了”，劉阿姨的聲音在屋外響起，少年回過頭，看見劉阿姨抱著孩子站在窗戶外麵。 　　“是啊阿姨，我回來了”，少年稍微停下刀沖她笑了笑。 　　“什麼時候回來的？” 　　“就前幾天” 　　“這樣啊，哈哈哈，小季還會做菜呢”，少年將視線移到案板上，孩子在劉阿姨的懷裡咿咿呀呀。 　　“哈哈哈，我胡亂做的，做不好” 　　少年順手切下一塊火腿腸，然後走到窗戶旁邊遞給了孩子。劉阿姨晃著懷裡的孩子笑了笑說道： 　　“好好謝謝哥哥了嗎”，孩子將火腿放到了嘴裡，夏季伸出手捏了捏孩子的臉頰說道： 　　“哈哈，沒關係的阿姨，小雪，叫哥哥” 　　“叫哥哥，快，你看哥哥都說了”，阿姨晃著懷裡的孩子，夏季往後走回了案板旁邊。 　　這時候，奶奶從門裡走了進來，劉阿姨遠遠地就朝奶奶打招呼，奶奶一隻腳進門就回著話。 　　“李小雪，進來奶奶給你好吃的”，老人家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窗戶旁邊。 　　“你進來乾什麼啊奶奶” 　　“不放心你” 　　“我都這麼大了有啥不放心的”，少年抱怨著，將切好的火腿腸裝進了碗裡。 　　劉阿姨和奶奶又聊了一會之後就離開了，奶奶張羅著要幫夏季切菜，但是夏季死活不肯。 　　“你要是再插手，我就不做了，你就自個去做吧”，奶奶無奈，隻好在稍微幫忙洗了一會菜之後就離開了。 　　午餐夏季做的還算不錯，雖然看起來賣相上有些不太討喜，但其實吃起來也還算得過去。爸爸和弟弟吃完飯之後就各自做自己的事去了。 　　下午，夏季像以往那樣待在自己的房間裡畫東西。客房裡似乎來了什麼人，在客房裡和爸爸以及奶奶說著什麼話，夏季出去上廁所的時候發現是鄰居家的燕叔叔，稍微打過招呼之後他就又回到自己的房間裡。 　　爸爸這兩天似乎一直很忙，傍晚吃過飯之後，就匆匆忙忙出去了。夏季待在屋子裡彈琴。 　　忽然，我聽見在窗戶外麵響起了響亮且清脆的聲音—— 　　“長的醜！” 　　少年微微抬頭，朝窗戶那邊看去，但是窗戶後麵沒有人。 　　誰家孩子的聲音這麼大，還喊著一些傷人的話，在罵什麼人呢？罵朋友嗎？ 　　少年將視線重新挪回了吉他，然後繼續彈琴。 　　在我的耳中，房子外麵開始漸漸變得吵鬧起來，我聽不明白究竟是那些人在說話，聽起來像是小孩子還有照顧小孩子的中年婦女之間的對話。那些聲音擠在我的耳朵裡，讓我沒辦法集中精神，讓我的手指變得僵硬，我第一次感覺左手是那麼的疼。 　　“過兩天你們兩個去你媽那邊做暑假工吧”，在餐桌上，爸爸忽然對兄弟兩個這樣說。弟弟看起來還是無所謂的表情，隻是表示自己過段時間想要去和同學一起在寧秋玩玩。 　　“幾個人？”，爸爸問道。 　　“算上我兩個”，弟弟回答道，同時往嘴裡塞了一口青椒。 　　“不放心你們兩個，那你就是不打算去北海是吧？”，爸爸停下了筷子。 　　“沒有，我玩兩天之後就直接在寧秋坐火車去北海” 　　“還是不怎麼放心，要不帶上我一塊去？” 　　“行了爸，他們同學兩個一起去玩的，你摻和什麼熱鬧”，夏季夾了一塊青椒說道。 　　夏季對於去北海的事情則是相當反對，少年表示他想要待在家裡，但是爸爸的態度很蠻狠，似乎是執意要讓男孩出去打工。 　　“你看看村子裡還有人嗎？你一個人待著打算乾些什麼？”，爸爸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就算沒人又怎麼樣？我一個大學生放假回家休息沒問題吧？”，夏季停下了筷子。 　　“不行，你一定要出去” 　　“為啥？” 　　“你看看你以前多麼開朗，看看現在你這個樣子，究竟是什麼意思？出去不是為了掙錢，關鍵是把你的性格弄好” 　　“我樂意，你管不著”，夏季低下腦袋繼續吃飯。 　　“行啊，長大了翅膀硬了是吧？” 　　“反正我不打算去” 　　少年和爸爸爭論了很久，父子倆都堅持著自己的看法沒有讓步，原本安靜的家裡也飄起了吵鬧的聲音。 　　這天下午，燕叔並沒有像約好的那樣來家裡裝修瓷磚，於是夏季像以往一樣待在自己的房間裡麵彈吉他。爸爸看上去還是很生氣，在他彈吉他的時候來夏季的房間打斷了好幾次。 　　少年沒有停下來，隻是一個勁地彈琴沒有回話。爸爸見說不動他留下幾句語重心長的話之後就走了，說是要再去燕叔家看看情況。 　　老爸為啥一定要讓我出去呢？是我的錯覺嗎？ 　　少年這樣想著，手速慢慢放慢了下來。 　　漸漸的，我又聽見了屋後麵劉阿姨和孩子說話的聲音，我也開始漸漸習慣了這些聲音了，但是聽起來似乎隻有劉阿姨說話的聲音。 　　少年停下了手指，隨後向後一倒躺在了炕上。他看著天花板眨了眨眼睛，隨後瞇上眼睛睡著了。 　　“你說小季怎麼一直在彈啊？也不知道學校裡是什麼情況” 　　“這誰知道？” 　　我的耳朵裡忽然出現了這樣一段話，聽起來像是劉阿姨在和李叔說話，在說些什麼東西我也聽不太明白，但是漸漸的，我明白了他們似乎是在說一些和我有關的話題，似乎是在說一些在我聽來不太好的事情。 　　於是漸漸的，我又怒火中燒起來了，因為我感覺自己似乎是被小瞧了，於是我挪開壓在我胸口的吉他，拿出電腦，將一邊的電腦開機之後打開word文檔開始寫些抱怨的或者其他的話，然而那不是目的，我的目的隻是想要敲響鍵盤的聲音就行。 　　我所能想到的優秀的人，大概就是那些能在電腦上熟練地敲字符的人了吧。老實說不用你們說，我自己也清楚自己的情況，但是人就是這樣一種矛盾的生物，有些事情明明每個人都清楚，但就是不能說出來，悄悄地藏好才是最好的處理方法。 　　於是漸漸地，我又聽見他們的聲音變得微小起來了，隨後語氣開始轉變了。 　　“你聽，他打的多熟練啊”，似乎是劉阿姨發出驚嘆的聲音。 　　“就是”，李叔在一邊附和著，能聽出他們語氣中的笑意。 　　“看樣子小季這回一定是學好了啊” 　　我聽見他們這樣說，心裡同時燃燒起名為心虛和驕傲的兩種情緒，於是我的手速放慢了不少。 　　我停了下來，隨後走了出去，但是我出門之後卻沒有再聽見他們的聲音，甚至說，我沒有聽見任何人說話的聲音，於是我想，或許隻有待在屋子裡麵才能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吧，畢竟墻這麼厚，會影響聲音的傳播嘛。 　　少年站在門前轉悠了一會，然後就走到客房裡去了。 　　當我在為心裡的那些燃燒起來的情緒而感到羞恥的時候，我又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隔壁大叔在和什麼聽不太明白是誰的人說話，他們的聲音不算小，但我聽不清。但是隱約中，我想，大概又是和我有關的話題吧？是和我有關的話題嗎？還是說我最近精神壓力太大了導致我變得有些神經兮兮的了呢？ 　　少年倒了一杯開水，然後帶著水杯走了出來，當少年來到院子裡之後，這次他終於聽清了外麵說話的聲音。 　　“這不是害人嗎？這個人，這個人是個壞東西” 　　...... 　　我大概隻聽明白了這樣的一兩句話，但我也大概明白了他們在說什麼了，隻是為什麼呢，這邊的大叔們是怎麼知道的呢？難不成是它們發到網絡上了嗎？ 　　我心裡的不安逐漸增加，我終於感到不知所措起來，手裡的水杯也開始變得滾燙，似乎就要拿不住了。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隨後打開手機開始重新彈吉他。 　　我似乎的確變得陰鬱了點吧。 　　我的心裡出現了疑惑，還有的更多是不解和生氣。 　　他們真的是將那些東西發到網上了嗎？為什麼要這樣做呢？為什麼呢？ 　　少年待在自己的房間裡，像前幾天那樣，彈了一下午的吉他，隻是這次，他沒有休息。手指上的老繭都被磨出了幾道傷痕。 　　外麵的聲音似乎吵了整整一下午的樣子，我看著自己的房間，有些不知所措，我感覺我的心裡似乎湧現出了一種異樣的感情。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似乎沒辦法好好的用大家都眾所周知的詞匯描繪出來，也許是我才疏學淺。它擠在我的心裡，將燃燒起來的情緒全都吞下，隨後向下，塞進了胃裡，我感覺自己的胃裡變得很難受，胸口也悶悶的。 　　傍晚，夏季做好飯之後，爸爸還沒有回來。 　　“季兒，給你爸打電話吧”，奶奶在客房的炕上說道。 　　“啊？為啥是我打”，少年有些不樂意地抱怨道。 　　“就你打”，奶奶笑了笑。 　　“行吧”，少年撥通了電話，不一會那邊就接上了。 　　“爸” 　　“哦，怎麼了？”，電話那頭聽起來好像有不少人，在說著什麼話。 　　“回來吃飯”，男孩看著手機屏幕。 　　“好，我知道了” 　　“你在哪兒？” 　　“我在隔壁你王叔叔家，一會就回來了” 　　隔壁王叔叔家？ 　　少年微微一愣，隨後微微晃了晃腦袋。 　　“好”夏季說完後掛斷了電話。他長舒一口氣，隨後輕輕笑了笑，笑容裡有些無奈，他的眼睛裡似乎有些濕潤。 　　原來是這樣啊。 　　晚上，當爸爸回來吃飯的時候，又像中午一樣，他說了有關暑假工的事情。 　　“好啊，我去”，少年說著吞下一口米飯。 　　“怎麼突然想通了？”，男人停下筷子看向少年。 　　“不想讓我去啊？” 　　“去啊，找書苑 www.zhaoshuyuaｎ.com我隻是好奇你咋忽然想通了而已，你想去當然最好”，爸爸笑了笑。 　　“那好，什麼時候走”，夏季說著夾了一點香乾。 　　“後天吧，剛好你小姨也要去，你們一起去還算個伴” 　　“好” 　　夏季吃完晚餐之後去洗碗了。弟弟沒有像前幾天一樣繼續窩在家裡，他回到房間將自己的貝斯抱了出來，然後坐在外麵彈起了貝斯。貝斯沉悶而富有沖擊感的音色讓整個院子看起來有一種格外異樣的感覺，就像是完全不同於世界的一部分露了出來，讓人們悄悄一窺其中之後就消失地無影無蹤。 　　我似乎終於明白了什麼，於是心裡失去了什麼東西，丟了一塊很重要很重要的部分。但我總歸還是知道自己是誰，總歸還是能明白自己所做決定的意義，至少我是按照自己的意願去選擇的不是嗎？既然如此，那麼無論是毀滅還是其他的什麼，我都已經沒有資格抱怨了。 　　晚上，夏季想讓弟弟和自己一起合奏一曲，但是被他拒絕了。 　　於是夏季獨自一個人又彈到了晚上九點。 　　我想自己可能是在害怕吧，因為自己在那座城市裡受了很多流言蜚語，所以我才會討厭外麵的世界......不，是害怕外麵的世界。我害怕自己走在路上又會有人來議論我，我害怕自己身邊的人會受到牽連。但是假如真的是被發到網上的話，那我想，自己的離開一定才是最正確的選擇吧。畢竟如果是真的，我已經躲無可躲了是吧。 　　“這不是害人嗎......” 　　原來這句話是對我說的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