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子雲隻聽得罵聲越來越近，顯然那些人已往自己這邊過來了。 鐵牛是老實人，哪能有什麼主意？嚇得上牙打下牙，全身血液都心寒得凝固似的，暗暗怨自己命苦，救下了這麼一個大傻帽，連累了自己的性命就算了，還連累了奶奶，真是悔不當初！隻嘆氣等死，暗中祈禱自己下輩子投胎在一個清平世界，投胎在一個富貴人家。 想到這裡，也算是一種自我安慰的解脫吧，覺得這一切都是命，怪自己命苦，反而不怎麼怨淩子雲了，權當是老天爺派這大傻帽來收拾自己的。 淩子雲卻是一個機變百出、智勇雙全的人物，他心念電轉，苦思保命之策，想過硬拚，也想過智取，無奈看這形勢一定是敵強我弱的了，而且懸殊已極，自己這邊隻有一個老實巴交的青年農民鐵牛和他的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奶奶，對麵卻是如狼似虎的流軍和土匪，無論是硬拚還是智取，勝算都不大，把心一橫，想著隻好聽天由命、隨機應變了。 他恨這個落後的古代，想念真正屬於自己的那個先進的時代，心想如果他是在現代的話，有高科技武器的加持和進步的各式交通工具，用它們來對付一群敵人，不說勝利，逃生成功的概率總比較大，而現在，他的身邊連一把冷兵器都沒有，隻有鐵牛放在家中的一把鋤頭、一柄鐵鏟、一個釘耙，用這些農具來鬥對麵的明槍暗箭，無疑是雞蛋碰石頭。 對麵氣勢洶洶，人聲鼎沸，聽腳步聲，沒有上千也有幾百，雙方竟然罷手不鬥了，卻都默契地往鐵牛的家裡沖來，看來果然如鐵牛所說，這群人視打鬥爭奪甚至是打仗如家常便飯，說打就打，說停就停，都習慣了這種刀尖上舔血的生活，意氣行事而自詡為快意恩仇。又拿這裡的老百姓都當做是自己的牛馬，高興或不高興時都來欺辱折磨。 對麵的南明軍和土匪隊伍各有一人為首，先後大喝一聲，喝聲未絕，鐵牛家的木門就被踢爛了，雙方紛紛湧進，一下子就沖進來了二十幾個人，如果不是鐵牛的家太小，實在擠不進的話，看來他們就全都要魚貫而入了。 淩子雲和鐵牛見他們個個兇相畢露，身形彪悍，不是手持明晃晃的刀劍，就是手持亮閃閃的矛槍，為首的那兩人更是兇神惡煞，趾高氣揚，鐵牛嚇得爬了幾步，躲在一個角落裡瑟瑟發抖，淩子雲也不禁受驚和緊張。 為首的兩人，一人穿著正式的戎裝，胸腹前掛著一個耀目的鐵甲，想必是南明軍的首領了，另一人穿著略為骯臟的土衣，胸腹前掛著的卻是一個竹製的護身甲，想必便是土匪的頭目，隨他們進來的人，也一眼就能分辨出誰是明軍誰是土匪。南明軍和土匪雖然可能在這滔滔亂世裡行事無異，但畢竟身份懸殊，一為永歷小朝廷的正規軍隊，一為草莽流氓，在氣派和外表上都是涇渭分明的。 “你們兩個說豈有此理是什麼意思？！是不滿當今聖主永歷帝的統治嗎？不忠君即是不忠父，不仁不孝，大逆不道，你們死有餘辜！但本爺仁慈，憐你們無知無識，也不判你們極刑了，你們自行了斷吧！這是永歷帝對你們的大恩大德！是聖上一直教訓我們要愛民如子，不能草菅人命，本爺才對你們仁慈，所以你們得感激龍恩！” 說這話的人正是南明軍的首領，他見鐵牛已經嚇得傻了，而那個在鐵牛身邊的男人是一個生麵孔，也呆若木雞似的，心想這些鄉民在明軍、清軍、土匪三方勢力爭鬥的漩渦中確實已經夠慘了，不禁動了惻隱之心，自以為不判他們淩遲處死或由自己親手折磨殺害，而隻是讓他們自裁，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是降下聖恩了。 他說完便拔出腰間的一把短刀，扔在了淩子雲的麵前，然後轉過頭去，不再看他們一眼，一副料定淩子雲和鐵牛都不敢反抗、注定隻能被嚇得自殺的樣子，死亡結局既然已經注定了，就不必他費心了，所以連看都懶得看一眼。 淩子雲見他這副嘴角，登時怒火沖天，隻是表麵上不動聲色，心裡暗罵：他媽的！這是在放什麼屁！什麼亂七八糟的混蛋邏輯！真是臭不可聞、顛三倒四！這也算是愛民如子？這竟不算是草菅人命？怪不得明朝該亡！到亡了還不知悔改，已變成了一個流亡小朝廷南明了也還這樣荒謬透頂！ 他諳熟歷史，知道明朝其實是古代歷代王朝裡麵最黑暗腐敗的，還記得看過一本講南明歷史的書，該書的封麵上就印著一句點題的話：內鬥就要亡國，亡國也要內鬥。 這時他竟親身活在了南明朝的永歷帝時期，親眼目睹的感受和刺激比看書來得震撼多了，一時之間他看過的關於南明的歷史知識的記憶被統統激活了，想到南明其實隻是一個王朝結束後的多餘掙紮，隻是一曲已罷的即將消歇的尾音，正史從來不稱永歷年而稱順治年，可見是奉大清為正統，而南明最終正是亡在雲南的，這裡是他們的葬身之地，他們卻還盛氣淩人，渾然不覺，真是可笑可憐得緊。 淩子雲想到這裡，也感嘆歷史的宿命，但更多的是對他們的不屑和嘲笑，不禁冷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是看不起本爺的刀，嫌它不夠鋒利嗎？！識趣的就快自我了斷，不然本爺改變主意了，就要將你淩遲處死，你知道什麼叫淩遲處死嗎？就是把你身上的筋一條一條的拔了，然後再在你身上一刀一刀的割下三千多塊肉來，卻今盡量避開你的致死處，讓你慢慢地失血而死，最後竟可以活著見到自己的骷髏頭！其實是被嚇死和痛死的！” 那南明軍的首領說的倒不是唬人的話，淩遲處死的確恐怖之極。 淩子雲剛想說話嘲弄他一番，卻被那土匪頭目搶在了前頭，隻聽他笑嘻嘻地說：“我說你們這些什麼明軍就是囉嗦得要死，硬要標榜自己受過什麼儒家教育，連說話都像寫那幾本破書一樣又長又臭！直接殺了他們就行了！廢話什麼？” 話聲剛落，手中一把大刀已向淩子雲當頭砍下，看他來刀之勢，力量威猛，竟是一個好手，武功不低。 淩子雲鬥誌被激發，心中燃燒起了一團烈火，隻覺渾身有力，正要發作，看準他的破綻就要還擊，不料他還沒動作，那南明軍首領卻揮刀過來，將他那一刀蕩了開去。 那土匪頭目大怒：“喂！你這王八蛋在乾什麼？我要殺他們，你竟然來多管閑事！你們明軍要講什麼仁義道德，我們卻不興這一套虛偽的東西！快快殺了他們了事，我們好去再打，誰贏了，這小鎮就是誰的，看誰拿下的小鎮多，這曲安縣就是誰的！我們蕭大王，最後一定是這雲南的主，把那什麼吳三桂趕跑了，自封個雲南王來當當，也不用你們什麼永歷順治來冊封，搞那麼多花招頂個鳥用！所以我說，你別拖延時間，殺了他們就再打，別耽誤我們蕭大王登基！” 這土匪頭目沒有受過教育，不知道藩王和皇帝的區別，找書苑 ｗww.zｈaｏｓhuyuan.ｃom 竟用登基來形容王之稱藩，而這些土匪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想自立為王就更是滑稽。 淩子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心想這些土匪別說登基，隻怕連“吃雞”都難。 那南明軍首領也發怒了：“我說你他媽的才是多管閑事！永歷爺是當今皇帝，是天下之主，這是我們南明的子民，你管得著嗎！滾開一邊去！隻有我這大明武官有資格定他們的罪！你是流寇反賊，大逆不道，你們和他們一樣該死，憑什麼來處決他們？荒謬！” “誒呀！你這什麼大明武官還真把自己當棵蔥了！明國不是早亡了嗎？現在是那什麼大清的天下，還跑到我們雲南來封王了，卻封一個聽都沒聽說過的吳三桂，不封我們當地人，不封我們當地人裡麵最牛的蕭大哥，我們怎麼樣也不服！我們自己可以做主，這是我們的地盤，這鐵牛和他這小白臉兄弟，都是我們管轄的人口！哪有你插嘴的份？我讓他們死，他們就得死！我讓他們活，他們就得活！閻王爺都得給看我的脾氣，都得認我們蕭大哥做大哥！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等會我就拿了你的命！” 淩子雲見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鬥嘴，心裡好笑，覺得像他們這種貨色，如果穿越到了他的那個時代，隻怕活不過一天，還說什麼稱王稱帝的，真是井底之蛙。 但嘲笑歸嘲笑，目前當然是保住自己的性命最為要緊，淩子雲趁他們鬥嘴之際，默不作聲，思索脫身之計，突然靈機一動，想到了妙策，心裡樂開了花，決定給他來個反客為主，自己要把局勢掌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