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師弟,你知不知道,鐵腿派沒有了。” 譚磐閉目養神,忽然冒出來一句前後不搭的話。 坐在旁邊的衛韜正在深入思考精氣神合的問題,猛地被驚醒過來。 他抬起頭來,不太相信地道,“大師兄你說什麼?” 譚磐又重復一遍,“鐵腿派,沒有了。” “沒有了是什麼意思?”衛韜追問。 “沒有了就是沒有了,說難聽點兒就是人死光了,家被燒了,不存在了。” 衛韜瞇了瞇眼睛,快速回憶一遍那個雪夜的戰鬥。 他真的隻是打死了陳澄山一個人, 加上青合會派出精銳滅了陳澄原, 滿打滿算也不過是做掉了鐵腿派兩個弟子而已。 結果這才過了幾天時間? 鐵腿派就沒有了? 這個沒有,它是正經的沒有嗎? 他都還沒有做好計劃,是不是要再去找鐵腿派的麻煩,偌大一個武館就不復存在了? 譚磐打了個哈欠, 語氣中同樣充滿疑惑。 “我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可以確定的是,昨夜鐵腿派武館駐地一場大火,派主呂一傷被燒身死, 再加上大弟子陳澄山失蹤,其他弟子死的死逃的逃, 蒼遠城內便再也沒有了鐵腿派這個名字。” 衛韜眉頭蹙起,“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出手,如此狠辣不留餘地。” “我也不知道,純論實力的話,內城三大家,外城胡先生,都可以做到這一點,但是我又想不出他們這麼做的理由。” 譚磐表情嚴肅,語氣凝重。 “反正這場大火來的不正常, 而且就算是不小心失火,也絕無可能將鐵腿派主這樣的高手燒死。 所以對我們來說,這並不是一個好消息,而是一個壞消息。” “確實不是一個好消息。” 衛韜深以為然,“不僅對我們,對外城所有勢力來說,這都不是一個好消息。” …………………… 蒼遠內城。 曲裳忙完了一天的事務,疲憊不堪回到家中。 她準備泡個熱水澡,然後直接躺倒睡覺。 已經累到連飯都不想吃的程度。 忽然間,丫鬟小玥從外麵跑來,“小姐,潘婆婆來了,說是主母讓你現在去老宅一趟。” 曲裳嘆了口氣,卻還是將剛剛脫掉一半的衣服穿好,快步出了房門。 “小裳來了,吃飯了麼?” 曲母正在吃晚飯。 桌上一碟素炒青菜,一碟涼拌豆腐,還有一盆紅燒兔肉,一盆醪糟甜湯。 有涼有熱,有葷有素, 聞起來噴香撲鼻,讓人食欲大開。 “還沒來得及吃。”曲裳也就順勢坐了下來,給自己乘了一碗米飯。 曲母恪守著“食不言、寢不語”的家訓,兩人沉默無言吃完晚飯,自有下人過來將桌子收拾乾凈,沏好一壺熱茶。 慢慢喝完一杯茶,曲母才開口說出今晚第二句話,“聽說前些時日,你見了外城一個小夥子,他人怎麼樣?” “連母親也知道了嗎,交蕓這丫頭又跑您這兒亂說了?” 曲裳麵頰微紅,做出一副渾不在意表情,有些尷尬地哈哈笑道,“我覺得不是很合適,就直接回絕了, 交蕓也是有意思,本來是我的事兒,看她好像比我自己都要著急的樣子。” 曲母慢悠悠道,“以黃交蕓庶出女兒的身份,和她現在麵臨的情況,著急一些很正常, 她有自己的想法,想要借力組成小圈子也很正常, 其實隻要對我們沒有壞處,那就不必追究太深太多, 凡事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嘛。” 曲裳低頭沉默下來,許久後才道,“最近女兒一直忙碌外城酒樓和牙行的生意,對這些事情並不是很上心,母親也不要想太多,安心休養身體就好。” “我倒是想靜下來,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做。” 曲母摩挲著光滑溫潤的玉扳指,麵上露出一絲疲憊的笑容,“但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隻看如今這不斷變化的局麵,就由不得人不去多想,不去未雨綢繆啊。” “母親所說的遠慮,究竟是什麼?”曲裳問道。 “我並不擔心這些家族產業的興衰,不僅是因為擔心也沒什麼用,更是因為相比起整個曲家的生死存亡,它們其實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重要。” 曲母一句話便讓曲裳抬起了頭,眼神中充滿驚訝不解。 她看著自家女兒,語氣平和接著說道,“這世道繼續亂下去,我們在蒼遠城的辦的這些酒樓店鋪牙行,出問題是遲早的事情, 就連現在內城的這幾座宅院,也會變得不再值錢, 但隻要能活得下去,那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曲裳陷入思索,斟酌著慢慢道,“母親的意思是,要以儲備錢糧為主?” “錢糧確實重要,但更加重要的是,你必須要有保住它的實力。” 曲母嘆了口氣,“黃、周、許,為什麼他們是蒼遠城三大家? 還不是因為這三家代代高手輩出,再以此為基礎組建通明樓、黑騎隊、聚英堂, 更進一步拉攏風林軍鎮和教門月影觀,這才牢牢掌控了蒼遠城內外幾百裡方圓的地麵。” “所以說,如今這愈發混亂的世道,唯有強悍的武力, 才是能讓我們家族延續下去的基礎, 其他一切都不過是建立在這個根基之上的亭臺樓閣, 看起來美輪美奐,但隻要外力輕輕一推,便會在頃刻之間轟然倒塌, 隻剩下一片殘垣斷壁的狼藉。” “我所說的這些,你前幾年一直當成耳旁風不以為意, 隻覺得生意做大了,錢多了就行, 可事實呢,伱現在應該已經有了切身的慘痛體會, 並且開始著手進行布置準備, 但是啊,怕的就是你努力搭臺,卻有人在暗中拆臺, 最終隻落得個竹籃打水一場空。” 曲母說完,低頭品茶。 曲裳默默思索。 屋內陷入到長久的安靜之中。 時間一點點過去。 直到房門被輕輕敲響。 從外麵傳來蒼老的女子聲音,“小姐,該吃藥了。” “潘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拿進來吧。” 曲母服下一碗濃稠苦澀的藥湯,叫住了轉身就要離開的嬤嬤。 “潘姨,事情都查清楚了嗎?” “回小姐的話,都查清楚了。” 老嬤嬤從懷中取出一張寫滿了小字的紙簽。 “拿給小裳,讓她自己看。”曲母道。 曲裳接過紙簽,隻看了一下,眼神中便已然怒火勃發。 “紅線門弟子衛韜,歷時三月入門,又短短數月便跨過鍛皮,踏入煉筋層次。” “梅苑比武,此人一拳擊敗鐵腿派煉筋層次武者陳澄原,致對方斷腿重傷。” “自老宅秘庫撥出一箱上品藥材,十顆通脈丹,盡數落入趙家分支晚輩,趙祗手中……” 曲母蓋上一條毛毯,在暖爐旁半躺下來,緩緩閉上眼睛。 “姓衛的小子雖然突破煉筋, 卻也算不得什麼天才人物, 至少還配不上我曲家的姑娘, 畢竟從內城的高度去看, 比他天賦好實力強的也大有人在, 不過這件事情啊, 它的重點不在於此, 而在於禍起蕭墻之內。” 說到此處,她抬頭看了女兒一眼。“你自己的丫鬟,你自己去處理,我不插手參與。” “多謝母親提醒,我知道了。” “這小玥啊,許是我親近慣了,在有些事上就忘了應有的本分。” 曲裳怔怔坐著,忽然笑了起來。 隻不過她那對眸子裡卻殊無笑意, 有的隻是一片冰冷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