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 天黑近墨,暗澹無光。
但在倪灀的感知之中,卻又有一道金光自北方天際冉冉升起,悄然映入眼眸深處。
衛韜自然也看到了這道金光。
而且比起倪灀,他在這一刻接受到的信息還要更多。
大梵生天又開始了召喚。
或許是因為身在觀雲臺的緣故,有著青麟山地氣的乾擾,這一次的呼喚斷斷續續,其中還夾雜著令人煩躁的雜音。
衛韜本想將其直接屏蔽,卻是被那些雜音吸引了注意,全神貫注傾聽了下去。
他仔細辨認雜音的意思,從中提取出一段還算是清晰的詞句。
“澄之不清,攪之不濁,近不可取,遠不可舍,變化無盡……”
衛韜頓時為之一愣。
“竟然是元一混元篇中的內容。”
他屏息凝神,繼續仔細傾聽感知。
“丙之晨,日月之會曰辰,日在尾,故尾星伏不見。”
許久後,衛韜終於又完整辨別出另外一句話。
這一次,他卻有些疑惑。
因為雖然不修元一秘法,他卻是對歸元、玄元、混元三篇的內容知之甚清,可以確定其中絕對沒有這句話的存在。
但就在下一刻,衛韜心中卻是忽然一動。
想到了和這句話有關的另一個來處。
“尾星,莫非便是尾宿?”
“如果真是尾宿的話,那麼就能夠更進一步,推測出雜音內更多的內容。”
“北方七宿,鬥牛女虛危室壁;東方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
“尾宿正是其中之一!”
一念及此,他便收回眺望北方的目光,再次落在倪灀的身上。
看到了從特定角度才能發現的一抹金紅。
“倪師姐修為境界開始快速提升後,有沒有出現什麼不好的感覺?”
倪灀搖了搖頭,“沒有任何不好的地方,相反感覺非常好。”
停頓一下,她又接著說道,“但武道修行猶如攀登高峰,歷經苦寒方得梅香,所以正是這種越來越好的感覺,才讓我生出了擔憂和疑慮,認為本不應該如此,卻又無法找到隱患究竟藏在何處。”
觀雲臺上,兩人並肩而立。
從深夜直到天明,都在相互交流中度過。
當朝陽自青山間隙升起,北方天際的梵天靈意也隨之漸漸消隱。
晨風習習,帶來清冷涼意。
兩人便在此時閉口不語。
一個俯瞰臺下霧氣。
一個瞑目陷入沉思。
倪灀閉著眼睛,陷入到長久的思考之中。
以人為鏡,可以映照自身。
更何況是以走上了諸法歸因道路的衛韜為鏡,整整一夜時間的交流,頓時就讓她生出一種朝陽初升,映照四方的奇妙感覺。
許久後,倪灀輕輕嘆了口氣,“與師弟徹夜詳談,我感悟頗深,需要回去好好整理思緒,才能將之全部消化吸收。”
衛韜點點頭,“我去見一下道主,師姐不用管我。”
待到倪灀離開後,他向前一步踏出,沒入到臺下氤氳霧氣之中。
不久後,他迎著越來越重的敵意,來到青麟山地底通道的入口。
“小韜回來了。”
灰霧湧動,寧玄真從中緩步走出。
“弟子見過道主。”
衛韜停下腳步,童孔中映照出那道愈發蒼老的身影。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將此次九聖山之行詳細講述了一遍。
還包括之後的九聖門,與孫洗月和雲虹在淩雲崗的相逢。
“不見不聞,萬靈合一,老夫也有些期待,孫道子和雲道子最後達到何種層次。”
寧玄真隨意在一塊青石上坐下,有些疲憊地嘆了口氣道,“而且在小韜來之前,武帝他老人家從青麟山路過,還專門到這裡看了一眼。”
衛韜深吸口氣,“道主與帝屍交手了?”
“如果交手的話,你以為老夫還能全須全尾站在這裡和你說話?”
寧玄真澹澹笑道,“老夫當時和武帝相距不過十步距離,甚至已經在想如果被皇極印生生砸死,還能不能留下一具全屍。
好在他隻是站在裡麵的青銅門前,朝裡麵看了一眼,然後便直接轉身離開,沒有做一絲一毫的停留。”
停頓一下,他麵上笑容愈發濃鬱,“說起來也很有意思,在武帝來之前,首先是一道濃鬱的梵天靈意從青麟山側掠過,還引起了灰霧地氣的湧動暴漲。
老夫當時還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出山前去攔截,以免對方在周邊惹出什麼亂子。
但就在不久後,地氣卻毫無征兆向內縮了回去,我還沒想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一抬頭便看到了已經來到近前的帝屍。”
“那種尾椎骨陡然發麻,渾身僵硬冰冷的感覺,老夫現在都記憶猶新,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衛韜眉頭緊皺,若有所思,“聽道主的講述,武帝來到山門時,似乎比剛從眠龍鎮內起身時多了一絲靈性,實力層次好像也有肉眼可見的增長。”
“神意、執念、肉身,三者合而為一,總是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從滯澀變得更加圓融,這麼想的話也就能解釋得通了。”
寧玄真說到此處,忽然話鋒一轉,“金帳王主重傷,武帝隨之北上,再加上剛才梵天靈意顯現,如此看來北荒即將麵臨一場劇變。”
“道主的意思是?”
寧玄真思忖著慢慢道,“百年前武帝踏破金帳,斬滅了梵天最後一點神意,那麼他這一次再入北荒,很有可能就是沖著將大梵生天四分五裂而去。
如果真的做成了,北荒怕是會慢慢變成和南疆一樣的情況,對於大周的威脅程度也會日趨降低,或許真的可保中原地帶百年以上的和平時光。
那麼對於我們來說,隻要避開接下來可能出現的巨大危機,從長遠看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在以後不用總是擔心來自北麵的巨大壓力。”
“可能出現的巨大危機……”
衛韜心念電轉,脫口而出,“道主的意思是,武帝若是從北荒歸來,下一個目標很有可能就是我們?”
寧玄真點點頭,“不僅是我們,隻要武帝執念不消,肉身尚存,或許整個教門七宗福地都在他的出手範圍之內,隻是不知道他針對的是元一門人,還是青麟山地氣的源頭。
此次帝屍路過青麟山,應該是在其生前的布置中,將北荒作為了第一目標,所以才隻是做了剎那停留而沒有真正出手。”
衛韜嘆了口氣,“那我們要跑嗎?”
寧玄真反問,“你覺得我們兩人聯手,能不能壓製住帝屍,及其麾下的一眾宗師?”
衛韜想了一下,最終搖了搖頭,“經過九聖山和淩雲崗一行後,弟子有所感悟,實力層次又有提升,就算是對上踏入法境的金帳王主,誰勝誰負也要真正打過一場才能知道。
但若是和帝屍生死交鋒,我心裡完全沒底,應該還不是他的對手。”
寧玄真微微頜首,“如果真和老夫所想的一樣,既然打不過,跑肯定是要跑,但什麼時候跑,往哪裡跑,還需要好好規劃計議。”
衛韜沉默下來,許久後才再次開口,“不若讓弟子親去一趟北荒,一來我想旁觀武帝金帳的第二次交鋒,二來那邊有什麼情況變化,也能及時通知山門。”
寧玄真陷入沉思,最終緩緩點了點頭,“小韜從梵天惡念纏身,變成了梵天靈意卷顧之人,那麼此次變化對你來說倒是一次機緣。
而且以你現在的實力層次,隻要避開武帝和金帳交鋒的中心區域,便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事不宜遲,弟子今夜便出發北上。”
衛韜從石凳起身,剛剛走出幾步,卻又被寧玄真叫住。
“帶上你灀師姐,路上能有個照應,正好也可以讓她遠離青麟山一段時間,免得再這樣提升修為境界,讓老夫都感覺有些心驚。”
時至黃昏,天色漸暗。
衛韜和倪灀下了青麟山,攜手向北而行。
兩人輕裝簡從、速度很快,隻用了數日時間便出了齊州,進入一望無際的北地荒原之中。
在此期間,梵天靈意又顯化數次,給兩人的感覺仿佛是在蓄勢,等待著最終的爆發。
也算是給他們指明了前行的方向,不至於和衛韜初入北荒的時候一樣,很長一段時間都像是沒頭蒼蠅般到處亂撞。
越過一片低矮土坡,兩人忽然停下腳步,同時轉頭向西看去。
幾道寒光劃破虛空,在黑暗中一閃即逝。
倪灀黛眉微蹙,“如此精純的劍意,難道有藏劍閣劍師就在近處,也是為了梵天靈意的變化而來?”
衛韜沒有說話,而是極目眺望,朝著更遠處仔細觀察感知。
數個呼吸後,他麵上浮現莫名笑容,“梵天靈意顯化,又是各路人馬匯聚,以前不好找的人,這時候倒是出現在了燈火珊處。”
倪灀轉頭看來,“衛師弟是發現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