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書院不在天寧城內,而在城外一座山上,幾乎與世隔絕。 離了天寧城,進了山,才發現這裡與南疆天氣不同,不熱。 山很大,山中有片湖,湖中有兩座島,占據湖中心的大島上有很多復式建築,包括了講課堂,練功房,醫館,樂樓等等。靠近湖南麵的島稍微小一些,隻有一座書院的藏書閣。 湖邊南北兩側有兩座矮小山峰,這兩座山峰景色幾乎一致,峰上植物蒼翠欲滴,峰中中泉水涓涓細流,峰下各種鮮花遍地盛開,時不時還能聽到清脆的鳥鳴聲。在眾多世家弟子看來,他們生活在錦麗繁華的城市多年,少有見到書院這番景象,心中亦是滿足,幻想著可以悠閑的度過這四年。 但接下來,北麵山峰傳來了幾聲野獸的吼叫,暫時打破了他們的幻想。 魏先生說,男人陽剛,過剛易折,女人陰柔,容易嬌弱。 所以南邊的聚陽峰上全住著女弟子。 魏先生指了指聚陽峰頭,那裡插著一把巨劍,據魏先生說,那是聚陽峰上陣法的陣眼,野獸無法靠近聚陽峰。 遮星峰上沒有。 而男弟子們被安排住在北麵那座鬱木蔥蔥,野獸居多的遮星峰上。 對此安排,不少男弟子質疑為何將書院建在山上,遮星峰下還有野獸,不由得為自己的安全保障,對書院起了疑心。 魏先生對於這種問題,便展示了他的教學手段,先將有疑問的男弟子挨個暴打了一頓,而後又解釋到峰間野獸都是晝伏夜出,隻要夜裡不下山一切安好。 說罷又將江岸拉了出來,特意對著大家叮囑了一番,如果夜間私自下山去聚陽峰惹事,被野獸咬死一概不管。 女弟子們對此沒有什麼意見,唯獨江岸耷拉個臉,仿佛對這些要求嗤之以鼻。 三個月的時間如同離弦之箭快速流逝。 “王策這個人,不僅羅裡吧嗦的,還沒怎麼見過世麵,對什麼都好奇,你說他二十年會不會沒出過家門?” 這是武鋒旗隊其他二十九人對王策的評價,他像一隻山裡的麻雀,即愛嘰嘰喳喳,也沒有飛出過山。 書院的講課堂在湖中心的,兩座峰的弟子們每天課程安排的很滿,但大都是關於書法,音律,兵法等等的理論課,對於提升境界目前來說,沒有什麼很大的幫助。 王策私底下偷偷找過一次魏先生,先是以無重要事不得相見為由,先將他打了個半死,之後才得知書院第一年的課程,幾乎都是關於各方麵的基礎理論,想要到達望空境就得需要術法。 術,又是術,王策對此很無奈,因為目前來看他還沒有掌握。 對此王策很是著急,一年的時間不知道要錯過多少線索,他很想去湖中小島上的藏書閣,查一查有關術的資料。 書院每天都會安排弟子在峰上值夜,以保證峰下的野獸不會上來。 恰巧今夜江岸值夜,王策心想以他的脾氣,他肯定賴在床上睡大覺。 王策大步流星的走向山峰入口,果不其然,值夜木屋中一個人沒有。 遛下峰,穿過一片竹林,又穿過一片紫荊花海,眼前便是湖邊了。 突然,身後的花海裡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王策突然想起,峰間野獸常在夜裡出沒,他隱隱約約感覺到一絲危險的氣息。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一隻手突然從背後的花海裡出現,按住了他的腦袋。 王策心中一驚,他以為江岸今天浪子回頭了,要抓他回去,他已經開始在想要用什麼理由蒙混過關了。 肚子痛?說不過去。 抓小偷?沒人敢來書院偷東西。 夢遊?好像也不行。 “嘿!”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他一跳,不過這聲音他好像很熟悉。 王策轉身看到一位紅衣少女,她朝著王策嘟了嘟嘴,俏皮的對著他打招呼。 王策驚魂未定,飄忽的眼神看了半天才看出來她是誰。 “你怎麼不在聚陽峰,怎麼在這?” “你呢,鬼鬼祟祟的?” “穿個大紅衣服,你不怕被你們峰上值夜的人發現?” 衛珈藍得意一笑,王策瞬間懂了。 “說你呢,你要去乾嘛?” 月光灑在衛珈藍的臉上,精致的麵容讓王策呆住了,他好像隻在書中的插圖裡見過這樣的姣容。有微風吹過,飄揚的青絲,無暇的麵龐,錦麗的修身紅衣,讓衛珈藍看起來更加的充滿魅力。 衛珈藍看著他半晌不挪動眼睛,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看什麼呢?” 王策撓了撓頭,指了指湖中心的閣樓,支支吾吾的說道:“你……好看,我……我想……” “算了,你閉嘴吧。” 衛珈藍白了他一眼,折了一朵紫荊花走到湖邊,掏出一張符紙,將其貼在花上。 王策的眼神從不明所以,逐漸變成了吃驚。 那朵花越變越大,像一艘花做的小船一樣。 衛珈藍跳上花朵,對著王策招手“愣著乾什麼,沒見過術息符嗎,還不快上來?” 至於為什麼不從連接湖島和岸邊的長亭走過去,王策終於明白了。 距離湖中心越來越近,王策這才發現,長亭邊有一隻碩大的白熊像人類一樣席地而坐。 王策很吃驚,這是快要智力開化的白熊,聽山上的人說,這種狀態距離化為人形便不遠了。 如果真從長亭走過去,哪怕是一支三十人旗隊的七星武師,驚醒了白熊也得被撕個粉碎。 想到這,王策一陣後怕,這就是湖中閣無人看守的原因。 而衛珈藍仿佛知道這裡不能走,提前準備了能變大物體和吹風的符,花船渡湖。 仿佛看穿了王策的想法,衛珈藍又從衣間摸出來幾道符:“驚訝什麼,上次我值夜差點死在這熊嘴裡,幸好我有符護身才跑了出來。” “那橋上被刺那次,怎麼不見你用?” “誰家出門逛街什麼東西都帶上,萬一丟一張,那就是一萬錢沒了。” “一萬錢,嘶~我們的學費一年才一萬……” …… 書院的山很空曠,空曠到湖中心都能聽到遮星峰上的雞鳴,那是魏先生養的雞,也是弟子們起床的提醒。 王策在湖中閣翻閱了很多書,大都是些書法,茶藝,兵法等等此類的書,並沒有找到有關術或突破望空境的書籍。 正當王策以為要無功而返時,突然發現書櫃角落有一本書疊滿了一層土,而其他的書籍卻乾乾凈凈,他好奇的將那本書拿了起來。 《帝國妖人史》。 這引起了他的注意,畢竟這是關於山上人歷史的書籍。 “走了,天快亮了。” 衛珈藍透過窗戶看了看長亭,那隻大熊已經消失不見了。 王策瞥見她也拿了本書,還沒開口問,一聲熊吼從樓閣門口響起,兩人迅速從窗口跳了出去,迅速上了劃船,逃離了這裡。 而那隻大熊也沒有出現,兩人這才放下心來。 …… 帝國建立前,妖人橫空出世,協助江氏一族橫掃九州,建立帝國。 後帝國分封天下十三巡守府,妖人占濟州。 帝國歷三十年,妖人勢大,頻繁越俎代庖,打著開國功臣的名號到處作亂,小到當街殺一城之主,大到明目張膽強行逼迫鄰州進貢,致使帝國民不聊生。為了遏製妖人的勢力,帝國建立學海,招收天下頂尖術師。 恰巧妖人之祖龍消失,帝國頒發屠妖令,妖人被大肆屠戮,存活的妖人與帝國談判,最終交出濟州府。 此後妖人歸隱不知所蹤,但依然不停的有妖人現世,組織餘孽企圖卷土重來,帝國為此下令尋龍,從妖人之祖龍身上破解妖人的開化之術,斷絕妖人的根本。 妖人背上禍國殃民的罪行。 …… 這是王策在來書院之前所了解的歷史。 這也是魏先生為何不讓他表露來歷的原因。 日課結束後,他回到舍中摸出湖中閣的那本書,強忍著熬了一天的困意,開始研讀起來。 又是一夜,窗外淅淅瀝瀝下了一場小雨。 這是真正的歷史嗎?王策合上書,他內心不由得發出疑問。這是他從湖中閣的書中看到的歷史,他想起山上那些人。 山上那些人便是妖人,而山上的人和他講的又是另一種歷史,他不禁開始思索起來。 …… 帝國確實由妖人輔佐建立,但一開始輔佐的是如今的汾州府衛氏一族。至於為何半途而廢轉而輔佐江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書中幾頁關鍵的信息都被撕掉了。 妖人自接管濟州府後,並沒有那本書上所說的到處作亂,而是勵精圖治,受到百姓愛戴。 龍的消失妖人們也並不知道內幕,屠妖令便由此開始,沒有任何準備的妖人們遭到了一場大屠殺。 山上的人想找到龍,他們認為如今的帝國如同歷史的車輪一般,快速走向黃昏。 所以他們想找到龍,卷土重來,以洗刷妖人恥辱為引子,驅逐君側,恢復帝國榮光。 …… 王策覺得,史書由勝利者書寫,真正的歷史在民間,在秘境,在龍身上。 兩方都認為,龍的消失沒有那麼簡單,坊間傳言龍死了,但山上的人相信龍還活著。 他突然想到,衛珈藍尋龍,大概就是為了破解開化之術,到對於湖中閣那隻即將開化的大熊,她為何毫無反應? 王策困意越來越重,睡前有一個聲音出現在腦海:人類,妖人,你要站在哪一邊? …… “你說,就這麼把書給了他,會不會有點太快了?” 湖中閣中多了一個茶桌,魏先生坐在旁邊咂著茶水,心有不滿的看著另一個青年。 青年麵色凝重:“來不及了,北方已經開戰了。古斯彥人已經滲透進南疆府,他們也開始要有所動靜了。得快點讓他做個選擇。” 魏先生皺了皺眉,思考了良久,艱難開口的問道:“如果他選擇錯了呢?” 青年充滿了自信,拿起茶杯一飲而盡:“你的茶挺好喝的,就是有點燙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