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空陰沉，大雨滂沱，讓人心情陰鬱，但是並不難受。雨城的雨，名不虛傳！一下起來就沒完沒了。有人說是這裡的天漏了一小塊，並非暴雨，淅淅瀝瀝，潤物細無聲。 　　陳言下了高速，直接將車開去市委黨校。電視臺通知，在那裡報到。 　　幾月之前，這裡發生一場七級地震！盡管在類似日本這些地殼活動頻繁的國家，地震已是如同下雨一般稀鬆平常的自然現象，但是在中國仍是眾所矚目的嚴重災情。陳言臨危受命前來工作，原本非常喜歡下雨，但是自從跟蹤報道災情，每逢下雨就很緊張！經常半夜還要親臨一線挖掘新聞線索非常辛苦，於是對雨就產生了一種又愛又恨的復雜感情，尤其汛期更是如此。 　　由於長時間寫書，陳言木訥寡言，獨自一人默默地坐在會議室角落。有個冰肌玉骨的藏族姑娘主動前來打招呼：“您是省報記者楚天佑？” 　　“對！”楚天佑是他本名，陳言是寫作用的筆名，盡管在網絡上大火，現實生活鮮少有人知道。 　　“久仰大名！我叫白語嫣，縣委組織部派來迎接你們掛職乾部的工作人員。”藏族女孩兒熱情地伸手：“歡迎您的到來！” 　　“您好！”陳言沒來由地想起饒雪漫《離歌》女主角馬卓，也是雅安藏族姑娘。 　　“聽說，楚先生可是專業性很強的乾部。” 　　“過獎了。”陳言簡單自我介紹：“計算機專業本科畢業，地圖學與地理信息係統專業碩士研究生。” 　　“對於災情，您是專家。”白語嫣對他研究生學的那個小眾專業，有著那麼一點理解：“理科生為什麼選擇當記者？因為喜歡文學？” 　　“你怎麼知道？” 　　“你寫小說嘛！網文大神陳言，誰不知道？”敢情陳言來前，白語嫣已然圈粉，乃是小粉絲兒一枚。 　　現實生活，陳言不大願意提及文學，總是感覺很酸！畢竟，理想如同內褲，得有但是不能成天展示，否則成了超人。他有意識地回避這個話題，開始談論工作：“省報選我過來掛職，其實也不一定就要做記者……那句話怎麼講？啃最難啃的骨頭，挑最重的擔子。” 　　“當時組織部要人，首先就聲明了要一個學地理、地質專業的乾部，結果選上了你！有什麼需要可以提，不用客氣！我會盡量滿足。” 　　陳言準備事先做一些功課：“你給一些這邊地質災害方麵的資料，我先熟悉一下情況。” 　　“我來聯係，沒有問題。” 　　縣委組織部專車接送掛職乾部，不過來得很遲！也許因為距離YA市區較遠的緣故，此後路程也證實了這一點，車輛駛入一條國道，沿著青衣江逆流而上，周圍全部是山，穿越一個又一個隧道。陳言的心，也一點點往下沉。 　　白語嫣倒是對他特別感興趣，說完工作開始聊其它話題：“我看過您的小說，真的相信穿越嗎？跟風？” 　　“不是跟風。”米蘭昆德拉在《小說的藝術》裡說，小說可以用來討論各種可能性。穿越，楚言不感興趣，但是喜歡討論時空：“現代人生活在古代，有很多值得寫的東西，隻是喜歡玩兒這個哏而已！” 　　盡管在來之前就做了心理建設，但是到了之後，陳言心情依然不佳。這是深山裡的一座普通縣城，人口不多，約莫相當於平壩地區一個鄉鎮，地域卻是異常寬廣！一直覆蓋到了雪區和紅色革命老區。陳言盡力調整心情，避免出現負麵情緒，濃忖：“今後一年，我可就要在這裡紮根，工作和生活啦！但願一切順利，讓我有一個寬鬆環境寫作。” 　　兩人去了人才公寓，老醫院改建而成，爬滿紅色蒲公英。白語嫣推開窗戶，眼前就是逼人而來的巍峨大山和流動山泉。大山深處，空氣清新，縣城都是階梯式，陳言甚至可以看到對麵屋頂，由於土地緊張，屋頂不僅種植蔬菜，還養殖了雞鴨鵝等家禽。 　　右前方就是羌族神廟。該縣處於青衣江上遊，青衣江流域有著羌族文化，加上夾金山下的嘉絨藏族，所以這裡是藏羌文化交匯之地。羌族文化同神跡文明關係千絲萬縷，許多出土文物可以證實這一點，因此這裡有著神廟也就見慣不怪啦！ 　　白語嫣送來晚餐，三菜一湯，還有水果：“條件有限，你在這裡休整兩天，好好休息一下！我們再說工作。” 　　“我一個人獨處慣了，沒事兒！” 　　“你可以在此潛心創作。”白語嫣閃閃眉毛，神秘一笑，轉身離去。 　　陳言用過晚餐，泡了一杯速溶咖啡，開始在神廟裡創作小說。所謂故事，如果不能喚醒人們，就該讓人做個好夢。不知道這個故事，到底前者還是後者？ 　　《飛》開頭記載一個民國時期故事，毫無疑問乃是一部非常精彩諜戰小說，沒有俗套三角戀，爛大街的臥底設定，辨認度極高的叛徒，智商不在線的敵人，後半部分混亂邏輯線，更加沒有一般抗日朋克手撕鬼子那樣叫人酣暢淋漓的哏，沒有預算提前量，手榴彈炸直升飛機的畫麵……但是同唐玉佛父母有關，如同一粒時間膠囊，形成一條清晰脈絡。畢竟人的性格一半來自記憶，另外一半就是基因。基因，又是上一輩人的記憶。陳言塑造唐玉佛，介紹清楚他的父母十分必要！ 　　※※※ 　　《飛》 　　陳言/文 　　第一章彈孔 　　※※※ 　　人與人之間，往往互相觀賞。某個人落魄與榮華在別人眼裡就是緋聞和笑話，進而成為茶餘飯後談資。人們並非真正關心他，僅僅隻是娛樂，因此所有的人都像孔雀供人欣賞。我們的女主角也叫孔雀，但是沒有色彩繽紛的美麗羽毛，也沒有長滿人生的故事，充其量算是上海灘冷靜的旁觀者或者叫做觀賞者。她的父親遊小鳳，自號鳳凰先生，幼年曾是鐵佛手下兵勇。這位晚清大將軍去世，鳳凰先生追隨汪精衛參加革命，娶了銀行家女兒孔四小姐為妻，生下了她，取名遊美翎。這個名字土氣，於是弟弟出生之後，遊美翎隨了母姓，改名孔雀。 　　為什麼要改這個名字？除了家族傳統，取名泛鳥字，還因為孔雀是動物園最具觀賞性的鳥類，人和它有相似之處。其實，人生就是一個大籠子，每個人都被關在金絲鳥籠裡。別人觀賞我們，我們也觀賞別人，同時我們也觀賞自己。 　　譬如此刻舞臺中央那群大人物，雖然衣冠楚楚，外表光鮮，背地裡都有見不得人的汙濁和不堪，也有不為人知的心酸。一個個都是有故事的人，經歷幾乎可以寫成一本書。 　　汪先生是一號人物，名義上的領袖，實則是受國人唾罵的大漢奸！他的經歷原本就是一本另類傳奇，筆名精衛。這是一種鳥。汪者，海也，眾水所歸往。他的名字也就有了精衛填海的意象！舊時比喻仇恨極深，立誌報復，後來比喻意誌堅決，不畏艱難，象征百折不回的毅力和意誌。此乃古人頌揚鍥而不舍精神的神話故事，表現出了人類最本質，最永恒的東西：生存的恐慌，原始人類遭受災害征服自然的渴望，以及在此之上人類的精神氣質。可是，這些氣質在汪先生身上有嗎？恰恰相反！ 　　汪精衛早年投身革命，後期政壇磨礪幾經浮沉，越來越世故圓滑，更為要命的是思想明顯退變，骨氣和氣節消磨殆盡，終致抗日戰爭期間投靠日本，賣國求榮，在南京成立新政府淪為大漢奸！他的名字同性格、經歷並不完全相同，到了後期南轅北轍，背道而馳！如此絕妙反諷在這樣的亂世屢見不鮮，人心喪亂導致道德的消亡和意義的瓦解，人們不知對錯，也就不知何去何從，也不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所以出現這樣的情況也就見慣不怪啦！ 　　第二號人物周佛海，同樣也是一個反復無常的小人。他先反共後反國民政府，直至出賣整個中華民族！最終背叛國家投靠日本人，必定成為歷史罪人。 　　那個身穿黑色長衫的墨鏡男人是他們的走狗，特工總部主任丁默群，麵色鐵青並不起眼，如同他的名字一樣隻是人群之中一名普通男丁，沉默的大多數而已！這樣的普通人，汪精衛汪先生為什麼委以重任視為心腹？也許特務恰恰需要這樣的氣質，將奸詐和歹毒隱藏在看似普通的皮相之下，更容易使對手放鬆警惕，關鍵時刻給予兇狠一擊！比那些身手矯健的特工厲害百倍，比那些心如蛇蠍的美女更加擅於偽裝。 　　因為職業習慣，此人生性多疑，看誰都像特務！與人相處，首先就把你定義為惡人。此刻就像一隻狡猾的老狐貍，陰鷙地注視周圍的一切。他是特工總部老大，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然而在日本人和汪先生麵前終歸隻是奴才，卑躬屈膝像狗一樣沒有人格底線。 　　行動處處長唐冰卿同百樂門歌女解語花打情罵俏，相談甚歡！就像《三國演義》中的魏延，他是一個尷尬人物，原本就是重慶的人，軍統叛投而來！雖然棄明投暗，然而始終得不到汪精衛信任，在行動處有名無實。畢竟，沒有人喜歡咬主人的狗，背信棄義的人即便惡貫滿盈的壞人也會唾罵，永遠得不到重用。盡管在這些漢奸麵前談及信義、氣節和品德，聽起來是那麼的荒唐可笑！ 　　唐冰卿來得蹊蹺，他和重慶方麵的關係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據說是軍統間諜，為了執行一項隻有他能順利完成的特殊任務來到南京和上海，因為他與汪精衛、周佛海等人曾經都是關係不錯的朋友，而且對唐冰卿來說生活上的享受遠比後方舒適得多！他喜歡吃喝玩樂，若說受不了重慶的苦而去上海和南京是會有人相信的，自己也很願意。 　　不過根據孔雀觀察，唐冰卿這個人安於現狀，屬於那種喜歡享受生活的公子哥兒，來了南京也沒見有什麼舉動，說他潛伏還不如說他是在借此享受生活更加準確！也許他都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間諜還是漢奸？所以更多人願意相信，唐冰卿不顧一切投靠日寇和汪偽，其實隻圖自己享樂而已！ 　　在國家大義和民族氣節方麵，這些人都是罪大惡極的漢奸！乾的都是殘害忠良，殺人放火的勾當，自然不是什麼好人。當然，我們的主人公孔雀小姐，別人眼裡也不是好人。不過，她幫日本人做事僅僅隻是為了生存，不屬於任何一派，至少她自己是這麼認為。她也恨日本人，然而更加離不開上海，隻能做亡國奴。如果你硬要問，隻能說她隻有一個信仰，那就是好好活著！ 　　因為鳳凰先生舉薦，孔雀小姐進入汪偽政府特工總部擔任機要秘書，工作之便能夠接觸許多機密文件和絕密情報，自然也就成為各大派係競相拉攏和策反的對象。小人物生活在這樣爾虞我詐的險惡環境裡，就像大風大浪裡顛簸的小船，隨時都有傾覆危險！因此孔雀平時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有的時候甚至裝傻充愣，得過且過，作為特工總部這群自詡精英男人陪襯。因為唯恐出錯，戰戰兢兢，工作壓力實在太大！原本年輕漂亮的上海女人剛過而立之年便已滿臉皺紋，兩鬢花白。三十幾歲沒人疼愛，烏黑青絲泛出霜花，甚而至於已經絕經。 　　今天是梅機關機關長影佐將軍生日，晚上世界飯店舉行盛大舞會慶祝。鑒於影佐上海特殊地位，這裡來了許多日本政界和軍界重要人物，還有汪偽政府官員，甚至汪先生親自從南京來到上海參加生日派對。 　　日本特務頭子影佐帶著小眼鏡，貌似普通，實則城府極深！精得跟猴兒似地，滿腦子都是心眼。作為最高軍事顧問也就是情報間諜頭子，他同土肥原賢二一樣在中國很難施展拳腳，因為不了解國情一身本事沒有用武之地。他同汪精衛關係密切！今天是一個很好的機會，相談甚歡。 　　這些大人物麵前，孔雀顯得渺小而微不足道。汪先生尚且奴才，遑論奴才的奴才啦！她也不想涉足政治，獨自一人躲在角落顧影自憐，反而有種獨特魅力！吸引男人們欣賞，女人嫉妒。 　　日本特務櫻子小姐就是後者，眼睛一直看著孔雀。她也禮節性地端起高腳酒杯點頭招呼，透過玻璃和紅色液體觀察對方。這個女特工身穿日本軍服，個頭雖然不高，但是眉宇間有股英武之氣，顯得英姿颯爽！因為平時嚴厲兇狠，狐假虎威，特工總部許多人都不喜歡她，背地裡叫她男人婆，走了過來，用不很流利的中文說道：“孔小姐，不開心嗎？” 　　“身子不舒服。”孔雀端起高腳杯碰了一下對方明晃晃的紅酒，悄悄地說：“你懂的！大家都是女人。” 　　“小鹿少佐剛從滿洲過來，可以幫你看看身體有何不適？”櫻子對旁邊一個小個子日本人說：“小鹿君，有勞您！” 　　小鹿是日軍防疫部隊軍醫少佐，畢業於京都大學醫學部，詢問自然都是有關健康話題，不知不覺間就對孔雀身體狀態有了全麵了解，說她有些早衰征兆需要引起重視：“孔小姐三十歲年紀，八十歲身體，這樣下去有喪失生育能力的風險，改天前往我的診所進一步治療。” 　　“無妨！我也不打算要孩子。”孔雀苦笑，現在連愛人都沒有，遑論孩子。 　　這個小鬼子對她特別感興趣，東拉西扯地問了半天。日本人待人接物確實謙恭，彬彬有禮，然而禮節背後暗藏狂暴和歹毒！這樣的民族讓人深思，尤其近鄰，非常可怕！小鹿少佐聊天看似隨意，實則心思縝密，玄機暗藏：“孔小姐，聽說令尊當年可是江浙一帶英雄人物。鳳凰麒麟，一時瑜亮，在下十分敬仰！不知令尊可曾向您聊起過鐵佛將軍？” 　　這個日本少佐看起來比孔雀大不了多少，又是學醫的，不知道為什麼會對那段歷史感興趣？孔雀不想同他深談，微笑敷衍：“家嚴不是懷舊的人，我也不喜歡歷史，我們之間的話題不包括這些，抱歉！” 　　“是麼？那太遺憾啦！”小鹿太郎笑瞇瞇地說：“將軍當年可是滿清第一勇士，效力於蒙古親王喀丹！這個蒙古人解救你們中國……” 　　“我聽不懂小鹿先生的話，蒙古人也是中國人。” 　　“我是醫生，研究血統。從狹義上講，他不是古典意義上的中國人，不過血統對中國人似乎並不那麼重要。許多中國人都說，我們五百年前是一家。你們不是也被滿清統治了幾百年麼？”小鹿吹吹唇上模仿希特勒留下的小胡子：“你們應該感謝喀丹，就像如今感謝我們大日本帝國一樣！解救你們的人民於水深火熱……” 　　“一派胡言！”孔雀晃了晃紅酒杯，冷笑嘲諷：“日本人在中國殺了多少人？你們自己心裡清楚。哪個日本侵略者敢拍著胸脯說，沒有強奸過中國婦女？” 　　“我。” 　　“那你一定在撒謊！” 　　小鹿臉頰露出一絲尷尬神色。 　　“日本人在中國土地乾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居然粉飾侵略？簡直無恥至極！” 　　“孔小姐看來有些生氣啦！我們交流無法繼續。”小鹿依然春風滿麵：“我一向尊重女性，不打女人。否則，今天我會當場擊斃你。” 　　“我是女人。”櫻子冷眼旁觀：“女人和女人對決，應該算公平。” 　　“女人怎麼啦？”唐冰卿適時地走了過來，摟著孔雀肩膀擋在身前：“我和女人一向好說話。” 　　“今天看在唐桑麵上暫且饒恕你。”小鹿初來乍到，也不敢得罪新政府的人：“孔小姐以後說話多加小心！禍從口出。” 　　雙方不歡而散，還好唐冰卿出麵解圍，否則孔雀還真無法全身而退。 　　“看你平時柔柔弱弱，逆來順受的樣子，關鍵時刻還挺有骨氣！柔中帶剛，敢這樣指責日本人的不多，而且還是女人……” 　　“女人怎麼啦？”也許正如唐冰卿所說，孔雀真有傲骨，吃軟不吃硬，內心深處有種兇狠之氣！男人都為之側目。 　　閑聊之際，生日派對正式開始，現場鴉雀無聲。 　　影佐將軍感謝各位光臨，尤其提到了日本人好朋友汪先生。汪精衛上臺致辭，祝賀影佐將軍生日快樂，作為政治人物自然不會忘了表演和作秀，殷切希望中日雙方精誠合作，為實現大東亞共榮作出貢獻。 　　這些客人不是鬼子就是漢奸，跟隨汪先生紛紛呈上禮物，接著影佐將軍謝客。生日就是母難日，於是提到母親和故鄉，在場許多鬼子因為思鄉唱起日本歌謠，情到深處不能自已竟然留下眼淚。殺敵一萬，自損八千。戰爭，對於被侵略國造成了無盡的痛苦和災難，侵略者受到同等傷害，好不到哪裡去。 　　孔雀吐吐舌頭，小鬼子看來也是爹媽老子養大的，不是石頭裡麵蹦出來的！ 　　影佐準備結束儀式，開始舞會的時候，話筒突然不響啦！嗡地一聲刺耳噪音，半空一個聲音吟誦：“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飲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這是汪先生的詩，用了荊軻和鐘儀兩個典故，一片赤誠，格調昂揚，像極了孤飛終不倦的精衛鳥。汪精衛創作之時年輕氣盛，豪氣乾雲，滿腔熱忱！這首詩也就有了激昂情調，具備為天下蒼生而犧牲，拋頭顱，灑熱血的高尚情懷。然而，時過境遷，物是人非，這樣的場合有些不對味兒！尤其當著日本人麵兒，汪精衛成了大漢奸，反而成為刺殺對象！用他的詩嘲諷他，讓人啼笑皆非！ 　　此人朗誦，慷慨從容，英姿勃發，令人熱血沸騰！他手扶著二樓欄桿，身著黑色中山裝，手槍瞄準遠處汪精衛，顯然是重慶派來的人。 　　“軍統！”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尖叫！場麵頓時騷亂。孔雀和其他貪生怕死的人一起，抱頭蹲下身子。 　　“跟我來。”唐冰卿牽起女人的手，扶她跑到魚缸後麵躲避。這裡相對安全，兩人抬起頭來，隻見汪精衛裝得氣定神閑。 　　“撲殺此獠！”丁默群氣急敗壞地說道。現場居然混進軍統特務，很明顯就是特工總部失職。警衛隊、安保隊、行動隊一群群特務拿著手槍，沿著樓梯爭先恐後地上了二樓，其勢如同餓虎撲食！ 　　“你們在殺我之前，他已經死啦！看看我的槍快，還是你們這群膿包槍快！”麵對無數黑黝黝的槍口，那人將子彈推上膛，厲聲說道：“老子賤命一條，死了就死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汪先生金貴得多！要不然，我們賭賭？” 　　汪精衛伸手製止沖上去的特務們，額頭虛汗如豆。 　　特務們戛然止步，將那人鐵桶一般團團圍住，但是誰也不敢動手。 　　“放下武器！”丁默群六神無主，隻能戟指對方怒懟：“否則，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此人視死如歸還真有點氣魄，雖千萬人吾往矣！緩緩地說：“既然來了這裡，我就沒要打算活著離開。” 　　影佐低頭說了一句日語，翻譯官帶著日本軍帽，扶了扶黑眼鏡：“日本武士道崇敬英雄，太君很佩服閣下不怕死的勇氣！有話好說。”日本人語氣柔和了許多，場麵劍拔弩張，頓時緩和不少。 　　那人冷冷一笑，推開兩旁特務，指指舞池中央：“我想和汪先生談一談，你們怕什麼？” 　　汪精衛也冷靜下來，問道：“閣下尊姓大名？” 　　“在下賤名不足掛齒，倒是汪先生名字講究。古之聖賢，講究言行合一。汪先生做得到麼？”那人指的自然就是汪精衛名字和詩文，也就是剛才朗誦的那首《被逮口占》：“在我看來，每逢亂世，究其根源在於人心的喪亂！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君不君，臣不臣，才會導致國不是國，家不是家。年少輕狂之時，我也曾經對共產黨心向往之，所以知道列寧說過，最堅固的城堡往往是從內部被攻破的。如今雖然不是共產黨員，仍然覺得這句話非常有道理！這些小日本從外部是打不垮我們的，真正打敗我們的是我們自己，也就是你們這群狗漢奸！” 　　墨西哥式僵局，麻桿打狼兩頭怕，沒有信任，沒有協議。槍相互指著，人越多越亂越難解決，係統越容易失穩。此刻大家穿的衣服十分相似！很難分辨不同派別，同時也增加了恐慌感。 　　如果要打破平衡，要麼雙方休戰，顯然不可能；要麼扣動扳機，兩敗俱傷。哐啷一聲突然打破寂靜，年輕服務生因為緊張手中杯子滑落地麵，摔成玻璃碎渣。軍統特務一驚，扣動扳機。 　　開槍成為破局開瓶器，打破墨西哥對峙。日本人出麵保護汪精衛，這一瞬間後發製人，櫻子掏出手槍居然搶先一步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擋在汪主席身前，同時一道火光閃過，子彈穿膛而出。 　　筆者一枝禿筆根本無法形容當時場麵，任何語言在櫻子詭奇身手前都顯得貧乏，蒼白無力。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動作之快已經遠遠超出普通人理解範疇和認知邊界，那種爆發力也不在人類肌肉和骨骼能力之內，瞬間完成移動，飄忽如同鬼魅！ 　　對方也是經過專業培訓的職業殺手，不僅慷慨赴死，從容就義，而且為了這次刺殺做好了萬全準備，不然混不進來，槍指汪精衛，形成必死之局！但是顯然沒有料到日本人居然不顧性命保護汪精衛，而且還有高手在場。 　　兩人同時開槍。 　　當當幾聲，如同敲擊金屬。 　　人群爆發一陣驚呼！孔雀抱頭蹲身，透過玻璃魚缸看去，金魚嘩啦啦遊弋，軍統特務子彈擊中了哪裡？不知道，也許是櫻子胸口，也許是汪先生。 　　汪精衛紋絲不動不失大家風範，不知中槍沒有？ 　　櫻子作為肉盾一個趔趄，不僅毫發無損，臉頰甚至沒有痛苦和難受的表情，找書苑 www.zhａoshｕyuan.com 就像殺人機器。 　　另一邊，櫻子手槍子彈劃過半空，準確擊中軍統特務眉心。槍法之準，宛如經過測量一般。爆頭之後，軍統特務當場斃命，從二樓欄桿跌落一樓舞池，倒在血泊之中。 　　場麵一度寂靜無聲。 　　丁默群一陣驚惶之後走到汪精衛身旁，關切地問道：“主席沒事兒吧？” 　　“無妨。”所謂的領袖不好表現出內心懦弱和膽怯，汪精衛走到角落看著印花墻壁密集彈孔：“這事兒奇怪！” 　　在場的鬼子和漢奸嘖嘖稱奇，爆發出雷鳴般掌聲，豎起拇指誇贊：“喲西！櫻子小姐真是神槍手！” 　　這是孔雀第一次親眼目睹殺人！那種感覺如同殺雞殺狗。死亡是戲謔的，像是一場遊戲。然而一條活生生的性命就此終結，細思恐極！此人單槍匹馬刺殺汪精衛，行事太過魯莽，以卵擊石，並不可取。這倒罷了，他的子彈到底擊中沒有？成為一個謎團。 　　單論槍法，軍統特務不在梅機關和特工總部這些人之下，百步穿楊可能誇張，但是肯定能夠做到彈無虛發，不然也不會派來上海完成如此重要的使命。雙方相隔距離並不遙遠，不可能一槍都打不中。那麼，他的槍擊中了哪裡？不是汪主席，他的氣定神閑不像是裝出來的，子彈也不可能將他打成內傷。那麼是擋在前麵的櫻子？這有很大可能。緊接著問題來了，為什麼櫻子毫發無損？鬼子再厲害，也是人生父母養的！這個日本娘們兒就搞不懂啦，刀槍不入！難道真的是傳說中的銅頭鐵臂？還是軍裝裡麵穿著防彈衣？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