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跑》 　　慕言/文 　　Chapter 3 　　※※※ 　　他在奔跑，沿著操場塑膠跑道，一圈又一圈…… 　　汗水灑滿整個賽道，他用身體丈量和擁抱大地，通過運動感受心靈靜止和風的呼嘯！生命就是一朵鮮花，最好青春年華綻放，很燃……這樣的感覺，真的很好。 　　慕言是典型的宅男一枚，平時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以至於許多同學和朋友調侃地叫他“肥宅”。盡管自從四歲動了闌尾手術，胖小孩突然消瘦，至今其實已經和肥胖沒有半毛錢關係！肥宅不肥，而且喜歡奔跑，他已很久沒有這麼灑脫的飛奔了！直到汗流浹背，方才離開，回到學生公寓。 　　香檳正在電腦上麵聊天，蓬頭垢麵；駒子踢完足球，洗澡之後已經睡了；野豬一邊洗腳，一邊抱著電視機看新聞，豬蹄臭氣熏天，電視內容無非一些明星緋聞，政客們的笑話……他的寢室住了四人，除了慕言這個肥宅，另外還有這三人。 　　駒子喜歡運動，最近找了一個兼職，據說是給某位領導開車。 　　野豬是慕言發小，陌生人看到他會誤認為是哪個菜市場賣肉屠戶或是挑水、煮飯的人，因為膀大腰粗，不是屠戶就是夥夫。 　　第三個就是香檳。這廝是一個騷人，滿腹才情，詩詞歌賦。他是花蝴蝶，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從來不缺女人，經常和慕言走在一起突然跑到馬路對麵，啪地一聲一拍某個陌生姑娘臀部，嬉皮笑臉。 　　“怎麼是你？！”出乎意料，對方一般不會生氣，反而開心地招呼：“這麼巧？！”原來兩人認識，這是一個多麼風騷的男人！這樣的桃花運和女人緣，讓人倍感羨慕和嘆服。 　　他比慕言高一級，年齡要大得多。 　　根據香檳自己介紹，他是八十年代那個文藝青年極度吃香時期的大學生，畢業之後沒過多久湧起出國潮，相戀多年的女朋友分手去了美國，他鬱悶了很久。經過痛苦掙紮，思之再三，覺得女人嫌棄他窮，所以一怒之下從此不再作詩，開始寫小說。 　　由雅入俗，從陽春白雪變成下裡巴人，香檳才華和鋒銳棱角被社會磨平，同時財源滾滾。他的小說起初印了十萬份，不想十分受歡迎！成為地攤文學硬通貨和搶手貨！後來加印五十萬份，一搶而空，供不應求……如此這般，賺了人生第一桶金。 　　賺錢不易，那是因為沒有第一桶金，隻能有一個吃一個。有了第一桶金，錢生錢就變得容易。香檳辭掉作協工作，開始經營出版社，進而投資其它生意，迅速地發展起來，幾年下來賺了不少錢，成了腰纏萬貫的富豪。 　　最後，心愛女人還是沒有回來找他，輾轉定居加拿大，這一點香檳非常失望！沮喪過後決定讀書，重新拿起生疏書本，外語從ABC開始學起，考了三年才把研究生考上，此後又是一片精神真空，不知道接下來該乾什麼？於是，他就開始玩命地泡女人，在西延線夢立方開了一家蜘蛛網咖，方便泡妞和把妹。 　　明天是慕言二十四歲生日，當場宣布邀約寢室兄弟吃西餐。第二天，大家來到蜘蛛網咖正是下午時分沒有生意，服務生靠著吧臺打盹兒。 　　網咖就是網絡+咖啡廳簡寫，幾人在獨立咖啡區找了椅子，靠窗坐下。全球咖啡館看起來都差不多，因為統統源自三個模板：傳統風格多見歷史建築裡的門店，采用木地板和穩重銅綠色；藝術風類似loft工業風格，可以看到裸露的鋼筋水泥；區域現代風通常擁有明亮光線，設有閣樓。這家門店采用混搭風格，吧臺底座有一個很難發現的科技元素，環保材料 3D打印，造型古樸，工藝現代。在工業風的咖啡烘焙區經歷種種工序，青色新鮮咖啡豆烘焙成為咖啡色成品豆，依靠氣流作用通過遍布工坊天花板的銅管運送到了吧臺儲豆罐。 　　除了咖啡和甜點，這裡還有雞尾酒，空氣流淌理查得·克萊德曼經典音樂《夢中的婚禮》，給人夢幻般的感覺。 　　“喝點什麼？‘藍色眼淚’怎麼樣？” 　　慕言默認。 　　“陳果，來客人了。”香檳對吧臺小工說：“藍色眼淚，四杯！” 　　陳果醒了調酒，端上。 　　“這是蜘蛛網咖特色。”香檳的手一伸：“我的創意，你們嘗嘗。”這杯雞尾酒覆蓋鹽霜，晶瑩剔透，杯口有片青檸檬。慕言聞了聞藍色液體，基酒清香迎麵撲鼻，喝起來卻是澀澀的，如同含著一顆巨大橄欖，回味反苦卻帶著甜。多年以後，隨著閱歷豐富，慕言終於讀懂了這種味道，那是女人睫毛掛的眼淚的滋味。 　　“聞起來挺香，喝著怎麼是苦的？”啪地一聲，野豬扭曲了五官，毛毛躁躁地將雞尾酒扔在桌子上：“你拿洗發水給我們喝啊？” 　　“牛嚼牡丹，可惜了。”香檳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如此有創意的作品，居然掉到了狗嘴裡。” 　　野豬來揪衣領，香檳連忙躲閃。 　　大家笑了一陣，香檳望著慕言：“你覺得呢？” 　　“還可以吧。”慕言說出自己的理解：“藍色代表浪漫，檸檬汁酸味代表心中酸楚，鹽霜意喻懷念的淚水，充滿苦澀，你在想你的那片楓葉吧？” 　　“還是你有品味。”香檳終於找到了知音，轉過頭對野豬和駒子說：“有一天，你們長大了，就會品出這杯酒的味道了！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拉倒吧。”野豬連忙阻止：“剛嘗了澀的東西又讓我們嘗酸，想玩死我們啊？” 　　香檳作勢欲打，瘋鬧一陣，駒子問道：“你有沒有邀請其他女生？不會就隻我們四個光棍吧？” 　　“我邀請了一個女孩兒。”慕言擦擦鼻子解釋：“玩遊戲認識的，帳號叫做‘梨花’。” 　　“網友？”駒子撲哧一笑。 　　慕言點頭，滿頭黑線：“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人妖號。” 　　“行了！”香檳掏出電話，打算邀約女生：“這件事兒，還是交給我吧。” 　　“快看！兩個大美女。”野豬說道，他們連忙望向馬路對麵，兩個女孩子手挽手走來，其中一個打扮時尚，長長的卷發，穿著漂亮的碎花裙子；另外一個溫柔可人，大框眼鏡，穿破了洞的牛仔褲和球鞋，肥大的黃色體恤衫上的logo是蝙蝠俠的標誌。慕言視力那麼清晰，初次見麵離那麼遠連這麼小的細節都看得清楚，因為她實在太高了！身材就像女排運動員，還真有梁詠琪、林誌玲的氣質，說是高妹兒一點不過分。 　　兩個美女走入蜘蛛網咖。慕言推椅而起，朝著高妹兒揮揮手：“梨花？”高妹兒點了點頭，臉一下子紅了。 　　香檳連忙招呼她們坐下。由於加了兩人，靠窗桌子坐不下，換了大桌。慕言介紹香檳他們三人，野豬笑嗬嗬地道：“你好，叫我小豬就可以了。” 　　“波斯貓。”高妹兒介紹碎花裙子，咳了一聲，擦擦嘴角，手絹潔白素凈，染有幾點血珠，如同大冬天兩朵鮮紅梅花：“我叫空瓶子。” 　　香檳眉心一攢，這些顯然不是真實姓名。網友隱藏真名很正常，但是使用空瓶子、波斯貓這樣稀奇古怪的名字也夠逗的！香檳感覺被兩個女孩兒忽悠了，有些生氣：“貓碰瓶碎，虧你們想得出來！” 　　“就是，空瓶子沒有酒，倒也無趣得緊！”野豬喜歡喝酒，在一旁幫腔，同時怕美女生氣補充解釋：“我沒說你，我說你的名字。” 　　“水晶相框不裝相片也是一件藝術品，同樣許多瓶子都不插花，單單欣賞空瓶子。”慕言推椅而起，走到博古架旁隨手拿起香檳收藏的金瓶，抽掉斜插春梅：“它不裝別的，承載的是藝術和美。”這話太過文藝顯得很酸，然而瓶子確實金光閃閃，單看還真是一件華麗裝飾品。 　　“大盈若沖，大有若無，懂不？”麵對香檳和野豬調侃，慕言望了一眼眼鏡妹妹，幫助她認真地反駁：“再說了，沒有空瓶子，你們拿什麼裝新酒？！” 　　一剎那，那個並不起眼，戴了一副大框眼鏡，有點病怏怏的姑娘霍然抬頭，望著眼前這個今天第一次見麵的青年，他和自己並不熟，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緣由？這個額頭留著劉海兒，褲子越穿越短，腳踝永遠裸露在外的雅痞，居然能夠理解到這一層，不簡單。 　　空瓶子噗嗤一笑：“你是賈寶玉。” 　　慕言一愣：“我跟賈寶玉有什麼相乾？” 　　“碑上刻文，石上有言。”空瓶子解釋順帶揶揄，找書苑 www．zhaｏshuyｕan.ｃom 伸出頎長食指點了點慕言額頭劉海兒：“石頭蹦出來的是賈寶玉，還是孫悟空？” 　　“瓶妹妹機鋒，一般人還真接不上來。”慕言恍然，怫然而嘆：“兼而有之吧。” 　　駒子調侃：“你們都是哲學家和詩人，我們這些俗人萬萬不及。” 　　波斯貓打著圓場：“大家也別笑話空瓶子，這個名字的因由有些典故。” 　　慕言疑惑地望著大美女波斯貓：“什麼典故？能說給我們聽麼？” 　　“她的身世挺可憐的，當年育嬰堂英國傳教士撿的華人棄嬰。” 　　眾人大感意外，紛紛聚集目光！瓶兒尷尬地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大框眼鏡。波斯貓笑了笑，娓娓道來。 　　根據修女描述，威廉神父在省城生活了將近五十年，可以說一生都在中國。他在全世界收養很多不同膚色的小孩。當年灌縣傳教，都江堰寶瓶口湍急河流漂來棄嬰，逆流而上。江流兒實在太小，裝在瓶子裡仿佛從天而降！神父覺得是上帝賜予，收養了她，欣然接受了這份彌足珍貴的禮物。除了女嬰瓶內空空如也，因此這個嬰兒取名空瓶子。 　　故事本身具有傳奇性，別說嬰兒裝在瓶子裡，單論江流兒逆流而上就充滿濃鬱的魔幻現實主義色彩！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她的名字和撲朔迷離的身世有關。波斯貓告訴大家，那麼多年過去了，此姝長大成人，許多人聽聞這個神奇傳說仍然叫她空瓶子，真名楚雪瑤反而少有提及。 　　這時，陳果走了過來。有分教：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說了什麼？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