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回 金銀鐮刀 天地神功(二十四)(1 / 1)

石記 周夷 5710 字 2024-03-17

“書童身手不凡,不費吹灰之力擊敗鬼仆,顯然手握魔教神兵,未必就不是老匹夫對手,縱然不勝也可以將他消耗十之七八,何不略施小計,讓這少年當替死鬼?反正年輕人肝火旺無處發泄,大多喜歡充英雄,行俠仗義,老夫何不演出苦肉計?”慕容春秋心下盤算,不動聲色:“也罷!今日我們兩個老東西再戰八百回合。”   “你已中毒,元氣大傷,以為我不知道?”嶽孤堡陰陽怪氣地冷笑:“‘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必在陣中亡。’玩了一輩子毒,最終死於劇毒,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琴棋書畫,閣下同犬子慕容羽齊名於世!今日得見高賢,大慰平生!”   “原來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既然如此為何痛下殺手?”書琴二童沒有多深交情,葉青竹也不是傻瓜,給人家當槍使,靜觀事態發展。   “老匹夫!今日栽在你手裡,老夫無話可說!隻是放了我的童兒,鬼仆陪伴我這把老骨頭多年,孝心殊為可嘉,望你不看僧麵看佛麵,放他出穀。”慕容春秋臉頰憋得醬紫變成豬肝色,恨恨地道:“少俠見到慕容羽的時候,告訴我那苦命孩兒,不要為我報仇,冤冤相報何時了?”慕容春秋一輩子陰險歹毒,死到臨頭忽然善心大發!真可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話也破天荒說得硬氣,不像從他嘴裡說出,倒像出自嶽孤堡這等硬漢嘴裡。   “師公死了,我也不想活了。”鬼仆斜躺在地,淚眼婆娑:“黃泉路上,讓我繼續服侍你。”   慕容春秋亦是動容:“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紀,一隻腳踏進了棺材,泥土埋到下巴,原本沒幾年可活,可是你還年輕,沒必要陪著我去死!”雖然他有演技成分,說的倒是真心話。鬼仆隻是哭泣,說不出話來。果然不出所料,慕容春秋善心突發,鬼仆忠心耿耿感動了葉青竹:“且慢!”   嶽孤堡白眉一翻,眼睛寒光如熾:“小鬼有何話說?”   “請教閣下名諱,敢問可是嶽孤堡嶽先生?葉青竹在此有禮。”   “正是老夫!葉青竹是誰?老子沒聽過,可是老毒物請的幫手?”   “非也,小可同慕容先生今日也是首次見麵。”   “既然如此,快快讓開!知道老夫名號,自然也知道我的手段,出手狠!拳腳無眼,別遭受池魚之殃!”   葉青竹底氣十足,仗義執言:“兩位恩怨,小可並不了解,無權乾涉。然而,大丈夫做事應當頂天立地,光明磊落,既然知曉慕容先生受傷就不該趁人之危,如此這般如何是男子漢大丈夫行徑?”   慕容春秋嘴角笑意一閃即逝,欲擒故縱:“老匹夫是世外高人,武林前輩,老夫知道他的手段,少俠打不過他,沒有必要蹚渾水。”看似勸阻,實則字字都在激書童出手。   葉青竹明知是計也不在乎:“既是前輩,更當給年輕人榜樣!方軌前秀,垂範後昆。在下傷鬼仆兄弟在先,本該負荊請罪,既然前輩有難,青竹責無旁貸,必定保護兩位周全,將功補過!”此言真可謂頂天立地,恩怨分明!慕容春秋由衷露出嘉許之色,鬼仆感激涕零,大敵當前,適才怨恨早已拋之腦後。嶽孤堡粗中有細:“小子,老毒物歹毒異常!如何會在乎小小藥童?別中了苦肉計,替人做冤大頭。”   “在下自有判斷能力,不用老先生擔心。”葉青竹冷笑一聲,黑眸寒光湧動:“前輩神態剛猛,拳法頂天立地,做人更當這樣!如此做法,豈不成了卑鄙無恥的小人?你要想傷害慕容先生,除非從葉青竹身上踏過去。”   “找死!”嶽孤堡勃然大怒,氣息吹拂,撫胸長須在胸前抖出層層波浪。右拳一握,呼地一聲,朝葉青竹胸口打去。“地煞神拳”主要是將大地力量借助拳法打出,力大無比!葉青竹立掌如山,無所畏懼地朝著拳頭猛劈。轟然一聲,大地一震,遠處山穀隨之顫抖!兩股巨力,一哄而散。   葉青竹年紀尚輕,嶽孤堡並未放在眼裡,這拳隻使出三成力道,萬萬沒有料到未到而立青年居然敢和他的神拳展開對轟,掌力絲毫不弱!微微點頭,甚至隱隱有著一絲興奮,贊道:“好小子!不同凡響!”   啪地一聲,精舍青瓦抖落屋簷,摔得粉碎。   嶽孤堡也曾行走中原會過天下英豪,年邁之後也就懶得走動在厚土崖頤養天年。這些年,他對大地之力的領悟越來越有心得,功力逐漸加深,真有“厚德載物”之感!拳法越來越高,罕逢敵手,放眼整個巴蜀都很少有人能夠接得住他一拳,也就隻能同慕容春秋毒物玩玩,解解悶。老毒物倒是能一較高下,但是專用投毒這等下三濫的玩意兒,避重就輕不和他正麵對敵,因此近些年倒是寂寞得緊!   今日來到桐廬同葉青竹不期而遇。少年掌力之猛,功力之深,生平僅見,居然接住了三成力道!正麵對敵的話,便是慕容春秋都辦不到。嶽孤堡眼放精光,如同老友重逢,哈哈大笑!笑聲洪亮,如擂戰鼓!良久,笑聲止歇,山穀傳來沉悶回音:“豎子囂張,原來有些底牌,適才老夫看你年輕,掌力隻用三成,接下來你要小心了……”話音未落,甩出一記擺拳,使出了六成力道。   “地煞神拳”借鑒西洋拳路數,注重力量和速度。葉青竹脊背刺有雲繡星紋,同樣霸道至極!刺青泛出紫氣,其間無數金色星光不停閃爍,魔教聖光順著經脈流轉,漸漸地匯入丹田。對手來勢洶洶,他也不敢怠慢,掌力硬接,地動山搖!   鬼仆的心,隨著大地震顫!暗暗責怪自己自不量力,適才太過魯莽和沖動,居然向這等武林高手挑釁!幸虧葉青竹手下留情,這樣的掌力要殺自己,隻怕跟拍死一隻蒼蠅一樣簡單和容易。   為了方便抓藥,慕容春秋的手,指甲很長,不經意地握住椅子,還好躺著,不然以一代毒梟身份被震翻可就顏麵掃地了,以後在嶽孤堡麵前哪裡還抬得起頭?   餘勢未衰,嶽孤堡又是一記勾拳,直擊下巴。葉青竹依然正接,隨之又是一聲巨響。此後,嶽孤堡借助大地不斷出拳,劈裡啪啦,冰雹一般。葉青竹掌舞似輪,掌影若龍,龍象風雲功大刀闊斧,大開大闔,掌力正麵硬拚,屠龍擲象。兩人棋逢對手,走的又是同一路子,兩相對撞,驚天動地!鬥得酣暢淋漓。山穀鳴響不斷,如同巨人不斷踏近的腳步聲。   嶽孤堡微微沉吟,問道:“小朋友,你的掌法叫什麼名堂?”   葉青竹還有說話閑暇,遊刃有餘:“龍象風雲功。”   嶽孤堡並不識得,知曉關鍵之處並非掌法而是內力。   葉青竹所知武功有限,除了從高景處偷學的“神燈刀法”,也就隻有這套“龍象風雲功”拿得出手,可是那團刺青登峰造極!其中隱藏星盤,團結明教千萬人之力,一人一口唾沫都可將人淹死。魔教神兵原本就有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更何況“神燈刀法”和“龍象風雲功”均是上乘武功,可謂珠聯璧合。   今日來到藥穀,葉青竹“神燈刀法”勝了同樣使用鐮刀的鬼仆,“龍象風雲功”亦是和同樣以剛猛著稱的前輩名宿平分秋色,旗鼓相當!也算為明教大大地掙了麵子。又鬥一陣,嶽孤堡拳力不竭,絲毫不見頹勢。葉青竹朗聲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老先生拳頭是我會過的高手裡最硬的!你是大地之力,我是星空之力,天地之力,棋逢對手,實在難分高下。這樣下去隻怕尚未分出勝敗,這座山穀卻先給震塌啦!毀了慕容先生清修之所隻怕不妥,不如就此作罷,改日再行討教。”   葉青竹邊說邊打,手下絲毫不停,麵對如此強大拳力依然談笑風生。嶽孤堡雙目微張,大為凜駭!見到對方掌力依然吞多吐少,金色聖光籠罩全身,源源不斷湧向雙掌,嘖嘖稱贊,暗忖:“過了那麼多招,打得挺爽,可是依然贏不了他,豈不是下不了臺?沒來由地讓老毒物恥笑,說我連小青蛙都按不住。”思慮及此,突然變招,雙拳緊握,猛擂大地!花叢被他擂出圓形凹地,裂紋蜿蜒。   葉青竹暗自納悶:“老家夥捶地乾嗎?打不贏,哭天喊地也是沒用的……不對,好像在醞釀大法力。”   慕容春秋乃至鬼仆都知道嶽孤堡在向大地借力:“少俠小心,老匹夫要發威了!”   葉青竹也決定出絕招,盡管控製星盤並無十足把握,可是事到如今也顧不得那麼許多。狹路相逢勇者勝,麵對如此強大對手,唯有亮劍,迎麵而上!縱然落敗倒在對手劍下,也是勇者,不丟臉。   年邁不宜遠行,嶽孤堡深居簡出,實則是耐不住寂寞不安分的老頭子,非常欣賞葉青竹驚世駭俗的神功,也勾起了對魔教的興趣,敞笑道:“魔教居然出了這般少年英雄,了不起!你的‘龍象風雲功’以強猛霸道的星光為基礎,掌力吞吐自如,沉著穩健,果真有屠龍擲象本事,名副其實!江山有待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哈哈!老夫能在晚年得逢小友切磋武功,老懷大暢!”   “老先生過譽了!您的‘地煞神拳’頂天立地,也是非同小可!看在晚輩麵子上不要再為難慕容先生了,如何?”   嶽孤堡還未盡興,有心要見識星盤威力,臉上黃光越來越盛,威眸怒張:“廢話少說,接了老夫這拳再說。”呼地一記,將崖石搗向葉青竹肚腹,聲勢之猛,磕著就死,擦著就傷!   星盤乃是明尊之力,煌煌天威,群星閃耀。由此可見,葉青竹承受壓力之巨,雖然應付嶽孤堡綽綽有餘,可是畢竟太過年輕,根基尚淺,修為不足,駕馭吃力,隨著時間一長隱隱有不支之勢,氣血翻湧,應接不暇。大石頭逐漸迫近,他隻感覺無限巨力和聖光如同洶湧澎湃的怒潮向他襲來,幾乎就要被漲破了,臉頰通紅,終於支撐不住,忽然身軀一震,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在身前形成血霧,彌散開來。   鬼仆大驚:“少俠,你怎麼了?”   星光搖晃,似有不穩。葉青竹鋼牙緊咬,集中注意力。須臾,星光重新趨於穩定,反而更勝從前,燦爛奪目,不可逼視。此刻的他已是陷入絕境,重傷在所難免,下意識單掌直劈。霎時間,兩人身軀消失不現,被耀眼光芒湮沒。這次奇怪的是在場之人似乎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有種大音希聲之感。良久,星光哄然而散,巨石也被轟碎,滾滾而落。光輝之中露出葉青竹身影,衣物早被震碎,碎布片如蝶飛舞,露出脊背紫氣金光組成的星辰雲繡。   鬼仆箭步而上,將早已昏厥的葉青竹抱入懷中,憤懣地道:“妄為前輩高人,居然對武林後輩下此重手!”   鬼仆一句話,說得嶽孤堡啞口無言。其實,他也並不好過。葉青竹無法駕馭如此之大的巨力,嶽孤堡也同樣被星盤挫傷,暗忖:“老夫也是強弩之末,不宜戀戰。老毒物受傷,小毒物還在,詭計多端,雖然未必輸給他們,也難保不出岔子。”思慮至此,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說道:“說得是!老夫何用跟小小少年爭雄鬥氣?不打了。”   其實,嶽孤堡和慕容春秋原本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此刻,他們兒孫輩的少年都已縱橫江湖,年輕時的恩恩怨怨早已逐漸淡忘。多年以來,爭鬥不止,說是仇殺,還不如說是遊戲。兩人各成一派,登峰造極,山穀寂寞,罕逢敵手,更多時候是相互印證之意。今日,嶽孤堡高興,對功力盡失的慕容春秋也就網開一麵,沒有那般咄咄逼人:“今兒權且看在青竹小友麵子上放你這老東西一馬。慕容老怪,服也不服?”   慕容春秋不想多做糾纏,隻想快點打發掉他:“你的拳法的確驚人,這位小兄弟也很不錯。”   嶽孤堡冷笑道:“哈哈!老怪物終於向我低頭了……”話音未落,倏然出穀,消失梧桐樹後,唯聞笑聲,良久不歇。   慕容春秋舒了口氣,問道:“鬼仆,傷沒事吧?”   鬼仆搖了搖頭:“葉少俠受傷了。”   “帶他過來。”鬼仆將葉青竹背上青崖,慕容春秋搭上手腕,尚有一縷弱脈,輕輕揉捏人中:“你拿幾瓶太陽神水。”鬼仆轉身走向桐廬,取回藥水,送入嘴唇。須臾,葉青竹開始好轉,原本蒼白的臉色微微紅潤。慕容春秋蒲扇輕搖:“這小子還真有幾分骨氣和俠氣,但是光憑一腔熱血,逞匹夫之勇是不行的!畢竟太年輕,強行驅動魔教神兵原本頗為勉強,更何況碰到老匹夫這樣的高手復又以硬碰硬,傷了經脈。這樣吧!帶他去秋楓山莊,讓羽兒替他療傷。”有分教:一撥一撫,人生悠揚。後事如何?下回分解。